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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末浮沉

第十一章 招卒

金末浮沉 隴士 3051 2021-12-07 20:18:25

  天剛一亮,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沒合實眼皮的陳子文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打開門一看,門外竟整整齊齊立著二十個義軍士卒。

  見此情形,陳子文連忙打起精神,一臉嚴(yán)肅的問道:“眾位兄弟……你們這是?”

  “奉楊帥令,受陳軍使差遣”為首一名披甲的士卒面色冷峻,語氣生硬的回答道。

  聽到是楊安兒派來的人,陳子文立馬換上一副笑顏迎接上去:“楊帥大恩大德,子文沒齒難忘啊……敢問兄弟名諱?”

  “什將,郝弋”披甲漢子一如既往的苦大仇深。

  什將即十將,金朝軍制中的下級軍官,統(tǒng)領(lǐng)五十人。

  楊安兒起兵以后,在軍事制度上并沒有尋求革新,還是沿用了鐵瓦敢戰(zhàn)軍那一套官職,從下到上依次是押官、承局、左右什將、軍使、副都統(tǒng)、都統(tǒng)……元帥。

  楊安兒派遣郝弋的目的自然是顯而易見,但陳子文也無可奈何,若真是他一個人,怕是連招兵這第一步都玩不轉(zhuǎn)。

  是以陳子文熱情接待了楊安兒調(diào)撥的二十余人,當(dāng)場提出讓郝弋擔(dān)任副軍使,并許諾兵源招滿之后,每人至少一個承局的職位。

  一通不要錢的糖衣炮彈打下去,前來二十名義軍士卒樂開了花,紛紛表態(tài),愿意誓死追隨陳軍使,效忠楊帥。

  郝弋也沉著臉受了副軍使的任命。

  唯獨陳子文心里多了一顆刺,將來這支人馬練出來之后,姓陳還是姓楊還是未知數(shù)呢?

  ……

  話雖如此,但陳子文卻不可能因噎廢食,還是換上紅襖,與一眾手下興致勃勃的去了俘虜營。

  穿紅襖,對于義軍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按照軍師展徽的說法,金克木,火克金。

  金五行屬金,宋五行屬木,所以宋朝常憾負于金,展軍師認(rèn)為,克金必須用火,而火的顏色是紅的,義軍遂采用了紅襖為標(biāo)識。

  楊安兒這回是鐵了心反金,心里也清楚金軍不可能再一次赦免他,對待俘虜?shù)慕疖娛勘?dāng)然不可能太溫柔。

  四五百金軍俘虜被義軍士卒剝?nèi)ゼ滓吕Τ闪似甙藗€大圓環(huán),餓了一夜,又被關(guān)押在尚未建成、透風(fēng)的小木屋內(nèi),早已凍的面色蒼白瑟縮成一團,見到陳子文帶著手下走進來,一雙雙充滿對生的渴望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一些身體素質(zhì)強的俘虜甚至激動的甩頭,大聲喊叫起來。

  “某恨金人久矣,盼王師如盼甘霖吶!”

  “某愿隨將軍討北虜!”

  臭著臉的郝弋看著這群俘虜慷慨激昂的喊話,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幾下,一旁的陳子文也忍俊不禁,他也沒有想到竟然有人如此不要臉皮:“說人話?!?p>  “求將軍賜一件御寒的衣物,再賞一口熱食。”一個面如黑炭的俘虜一邊搓著自己發(fā)僵的雙手,一邊艱難的喊話。

  “咱們義軍處境艱難,養(yǎng)不起閑嘴,按說是要送大伙兒去見閻王的,但楊王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加之你等皆是漢兒,習(xí)漢字,說漢話,決定網(wǎng)開一面。

  愿反正入義軍者,發(fā)衣放糧?!标愖游拿鎺⑿?,但是語氣卻冰涼無比,仿佛冬天的湖水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那些被綁在一起、目光充滿祈盼的俘虜頓時蔫了,只有廖廖五六十人在短暫遲疑后,開口表示歸順。

  陳子文大驚,九分之八的俘虜都不愿降,我大金這么好、這么值得人留戀的嗎?

  雖說完顏家因為統(tǒng)治技術(shù)粗糙,比南邊稅率低上不少,但一遇見事就開始猛力搜刮,這些年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擴地,鬧得山東民怨沸騰。

  他實在是想不通這些人為何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是習(xí)慣做順民了,抑或是是被“君臣父子,天下之定理”的綱要束縛住了?

  陳子文不解,遂令人解開那名率先歸降的黑面士卒,走過去問道:“此處何人官職最高?”

  “張副都統(tǒng)。”黑面士卒抱拳回答,并指了指人群里一個身材魁梧、面容粗獷的中年漢子說道。

  陳子文面色陡然轉(zhuǎn)陰,他快步走到張副都統(tǒng)面前,冷聲問道:“張都統(tǒng)是鐵了心做大金朝的忠臣了?”

  “自然”張副都統(tǒng)仰首嗤笑:“大金國定鼎中原已八十四載,國泰民安,爾等亂民不思報國,反而舉兵作亂,質(zhì)問朝廷命官,可笑,可笑,可笑至極……爾等不過是趁黑韃起兵,方有氣力興兵作亂,待黑韃退走,朝廷必發(fā)天兵進剿,屆時,爾等必盡數(shù)化為齏粉,某忠名自會見于青史,雖萬年亦不朽!”

  抱著膀子站在一邊的郝弋聞言勃然大怒,跳將過來,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左右開弓,張副都統(tǒng)被打得臉龐腫起,鼻血直流,卻是兀自高罵不停。

  痛打二三十巴掌,郝弋也是打得解氣了,放開了奄奄一息的張副都統(tǒng),陳子文寒著臉復(fù)問:“都統(tǒng)不懼死耶?”

  “某馬撅被擒,受刃而死,死得其所,有何懼哉?”張副都統(tǒng)擦拭了下嘴角的鮮血,大聲喊道。

  在場俘虜被他激昂的話語唬的一愣,隨即跟著大聲鼓噪起來。

  “好!好!好!”陳子文連道三個好字,臉色卻變得越來越陰沉:“斬了,勿留全尸!”

  郝弋雖然面冷,但骨子里卻是個易燥易怒之人,聞令二話不說,揪過張都統(tǒng),手起刀落,砍了腦袋扔出營門,鮮血頓時噴濺滿整個俘虜營,血腥味彌漫了整片空間,讓人聞之作嘔。

  在場的俘虜不由得噤聲,一時間竟然鴉雀無聲。

  看著被斬掉了腦袋的無頭尸體,陳子文的面色變得極度扭曲起來,一股怒火在胸腔內(nèi)熊熊燃燒,除卻愿意歸降的六十余人之外,剩下的軍官和兵士被分成了兩部分。

  “刀來!”陳子文咬牙切齒,大聲宣泄著情緒。

  郝弋應(yīng)了一聲,將手里的長刀遞給陳子文,隨后便退居一旁,靜觀其變,來之前,楊安兒已經(jīng)向他表露過對陳子文的態(tài)度。

  若是那件事兒成了,往后陳楊就是一家人了,當(dāng)然了,楊肯定是排要在陳前面的。

  “諸位說愿意投我義軍抗擊北虜,我信,但我還得要我身后的兄弟信,所以投名狀是免不了的……六十五對六十五,整好一人一個,誰先來?”陳子文拿著手里的長刀,掃視了眼身側(cè)歸正的六十五個士卒,又掃了掃甄別出的六十五個金軍軍官,朗聲喝問。

  話音剛落,那個率先歸降的黑臉漢子便舉起了手:“某……”

  陳子文滿意的點點頭,將手中的長刀遞了過去。

  俘虜當(dāng)中,一個滿臉橫肉的金軍軍官見到黑臉漢子舉刀相向,心里登時咯噔一下:“鄭明儼,你個小小的馬軍,竟敢對列位官長亮刀子,你是要造反嗎?”

  “沒錯,老子就是要造反,你狗日的,帶著女真人強搶俺家地、強拉老子入營的時候沒想到有這一日吧?”

  鄭明儼毫不猶豫的應(yīng)了一句,隨后將刀尖抵在了那金軍軍官的喉嚨上,眼睛瞪得溜圓:“你知道俺娘是怎么死的嗎?她是餓死的……她是餓死的,就因為你們奪了她的地……老子今日就把你這狗雜碎的腦袋割下來,祭奠俺娘在天之靈!”

  那金軍軍官見到平日里誰都能欺負的鄭明儼面目猙獰,嚇得面色煞白,屎尿橫流:“不關(guān)我事,真的不關(guān)我事啊,朝廷發(fā)了買地錢的……”

  “去地底下跟俺娘討?zhàn)埲グ?!”鄭明儼手臂猛地發(fā)力,金軍軍官慘呼一聲,隨即脖頸處鮮血狂飆,一條血箭沖天而起。

  大仇得報,這個方才還面目猙獰、提刀砍人的七尺大漢卻像是失去了人生目標(biāo),竟盤坐在地上痛哭起來,一個勁兒的念叨著:“娘,你看到了嗎,我殺了那個狗漢奸,替你報仇雪恨了,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

  “會看到的,會看到的!”陳子文也是被感染到了,一陣莫名的悲哀涌上心頭,一抹熱淚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鄭明儼聞言抬起頭,眼睛通紅通紅,看到陳子文眼圈也是紅紅的,突然一把抓住陳子文的手臂,跪倒在地:“從今往后,我這條命就是您的了。”

  “快起來,快起來”陳子文心中一陣慌亂,忙扶起鄭明儼,看著他臉上掛著的淚痕,又是心疼,又是憤怒。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有了鄭明儼帶頭,其余人無不是摩拳擦掌,在砍卷刃五把刀之后,地上多出了六十五顆頭顱。

  看到如此血腥殘酷的一幕,剩下的所有俘虜心頭一顫,一個個噤若寒蟬,噤若寒蟬!

  “還殺嗎?”郝弋還是苦大仇深的老樣子,只是說話時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陳子文沒有說話,而是轉(zhuǎn)過頭盯著那些俘虜,眼神冷冽,看得那些俘虜渾身發(fā)毛,一個個嚇得腿腳發(fā)軟,紛紛跪倒在地,磕頭求饒:“我等不是不愿降,而是不能降,我等皆有家眷在益都府……望將軍明見!”

  “不殺了,也不招了!”陳子文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

  一干俘虜聞言頓時如蒙大赦,紛紛松了一口氣,有膽小的俘虜甚至喜極而泣,眼淚嘩啦啦的流淌了下來。

  “不招了?”郝弋則是一愣,他有些摸不準(zhǔn)陳子文的脾性了,說他仁慈吧,地上的六十六具尸體不同意,說他殺伐果斷吧,他又在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

  “不招了,這六十五個兄弟,在我心里抵得上兩百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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