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澤沿著魏子道說的方向走著,漸漸的路上只剩下零星幾個路人,周圍的建筑設(shè)施檔次也在上升變化。
這么看她應(yīng)該沒走錯路,她已經(jīng)越來越靠近主城中心的位置了。
魏子道說城主住在一個獨立的別墅里,那棟別墅沒有名字,但卻極容易辨認(rèn)——城主在她的別墅外墻上刷了一層海藍色和粉白色混合的墻漆。這在整個主城,整個亡者國度都獨一無二。
朱澤憑著感覺改換方向,目光極力地向天空瞅著,魏子道還說城主家別墅樓頂有個向上的旋梯。
她一直在找這個旋梯和海藍又粉白的墻漆,海藍色加粉白色的墻漆加向上的旋梯等于城主家。
朱澤琢磨著城主不會性別為女吧。
她暗自嘀咕,一般男的誰會腦洞大開把自己家的別墅漆成稀奇古怪的模樣。
“似乎找到了……那個應(yīng)該是吧?”
朱澤在視線的遠處發(fā)現(xiàn)了一節(jié)直戳天空的東西,她瞇起有輕度近視的眼睛,邁開步子跑起來,離得近了,她才看清那確實是旋梯,直直地戳向天空。
…
“您……好點了沒?現(xiàn)在頭還疼不疼了?”
別墅里,邱承玉用力地擰干浸了涼水的毛巾,疊成方塊形狀,輕輕貼在她額頭上。他將挽起的衣袖捋下去,腹部的刺痛感讓他頭痛欲裂。
他把溫度槍對準(zhǔn)自己,測量結(jié)果顯示他沒有發(fā)燒。
哦還好。
沒有發(fā)燒就好,自己的頭疼大概率是腹部刀傷造成的。
她沒回答他,這讓邱承玉發(fā)愁地按揉太陽穴,她不會暈過去了吧,還是只是睡著了?
“唔……真的好久沒有發(fā)燒過了。”
邱承玉抬起臉,看到她沖他有力無氣的揮揮手說:“你先出去,我身上的紗布該換了?!?p> 邱承玉點頭:“哦好?!?p> 他轉(zhuǎn)身走出去,將門關(guān)好。
然后,他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了,他干脆倚著墻慢慢蹲下來,短暫的閉目養(yǎng)神。
閉目養(yǎng)神……可一閉上眼睛,那鮮血四濺的場景就會在他腦海里閃回。
很準(zhǔn)很準(zhǔn)的……只要他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橫流的鮮血,和方入晗幾乎被短刃割裂的身體。
邱承玉在這個時候重新睜開眼睛,然后再一次閉上雙眼,他一遍一遍的回憶,自虐一樣。
他是被方入晗推開的。
如果這是一張照片就好了,那么他就可以把照片上的方入晗用技術(shù)摳下來,然后把他自己P上去,讓他來承受本來就該他承受的痛苦。
可惜不是。
邱承玉聽到耳朵邊有些動靜,霧蒙蒙的不太真切。
他不過就是在地上坐了一會兒,怎么腿腳都不說控制了?他想站起來,可能是壓著腿腿麻了,整個身體就像變成了使不上力氣的棉花。
重新纏好紗布的城主半蹲在邱承玉面前打量他,看他醉了酒一般晃來晃去:“?”
“你在干什么?”
邱承玉張了張嘴說不出話。其實他也根本沒聽清她說了什么。
“有人按門鈴,你怎么在門口待了一會兒成了這幅樣子?門鈴響了好一會了?!?p> “你去開門吧,我大概需要緩一緩?!?p> 這句話邱承玉聽清了,他說完沒一會兒就暈了過去。
…
蘇醒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客房里。
他半睜眼睛,看到身邊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坐在床邊臉埋在床上睡的正香。
“你看上去有一點眼熟,后腦勺特別像我們老大啊……”邱承玉瞇起眼睛,小聲自言自語,換了幾個方向觀察躺在他床邊的這個家伙,還沒等他觀察出來別的結(jié)論,他的動作就先把那家伙弄醒了。
那家伙抬起一張睡眼惺忪的臉——邱承玉驟然和自家老大對了眼有點猝不及防。
他:“……”
“老大?是你……你怎么?”
“這么快就醒了?人間出事了,我來亡者國度找城主,沒想到還能順便碰見你。”朱澤說,“搞鬼的人是郭蒿,你和城主都被郭蒿傷成這樣了?”
“對。郭蒿?他還干了什么?”
“他……引誘死人把活人帶到亡者國度里。”朱澤打了一個哈欠。
她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眶,簡短的說,“大概一個小時前,城主說她感受到亡者國度已經(jīng)出現(xiàn)崩潰的預(yù)兆了,活人身上的活氣在不斷沖洗亡者國度的死氣。當(dāng)死氣薄弱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亡者世界就會慢慢崩塌,永遠的消失?!?p> “等等,老大,我有點頭疼?!?p> 邱承玉敲了敲腦袋,他抿著嘴唇努力去想朱澤剛剛說的話的含義,片刻問:“你說永遠的消失……那亡者國度消失之后,再死掉的人的靈魂豈不是就沒有終點可以去了?那死去的人該去哪里?”
朱澤說:“自然是在人間逗留到被太陽曬干啊。”
邱承玉披上外套,手肘撐著床沿就要起來。
朱澤攔住他:“你干什么呢?傷口還沒長好!”
“必須想辦法殺了郭蒿,不能拖,而且方入晗還在他手里?!?p> “你的身體也不能拖,必須馬上靜養(yǎng),不然傷口不會愈合!”朱澤揚眉,按著他的肩膀強迫他躺下,“別,亂,動!方入晗肯定會沒事的!”
門被敲響,她手中端著一碗湯藥,眼睛還被紗布纏著,她卻準(zhǔn)確的將湯藥遞到邱承玉手中:“這是你今天晚上的藥,必須趁熱喝?!?p> “喝藥吧,別亂動。”
“嗯…”
藥湯很苦。
“你……紗布有點松了?!敝鞚赏嶂^突然說。
“嗯?哪一個紗布?”她蹙了眉,手指在身上纏繞紗布的地方都摸了摸。
她還是看不見的。
“小臂上那一圈,你別動了,我來幫你吧。”朱澤站起來幫她重新把紗布纏穩(wěn)。她的手臂要比朱澤看上去還要纖細。
她很美啊。
“好了?!?p> 朱澤目光落在她蒙著眼睛的紗布上面。她脊背微挺,雙眼纏著紗布的她更像一個淡然的少年行者,而不像一個失明的人。
邱承玉也怔了怔,心想這里的人不叫她城主,而更愛叫她為“神”,其實并沒有夸大。她有實力有毅力又淡定沉穩(wěn),她耗費四十八年時間創(chuàng)造了全新的亡者國度,她不會屈服對手,同時也不會在面對強敵時心生膽卻。
邱承玉又在心里琢磨。
她的長相完美的也可以用“神”來形容。
“你們是不是在……看著我?”
她突然略略向后縮了一點,牙齒輕輕咬著嘴唇。
她臉頰上騰起一塊微紅。
神也會不知所措啊,邱承玉伸脖多看了一眼,又把脖兒縮了回去。
“嗯?”
“哦哦,對,是的,現(xiàn)在不看了不看了。”邱承玉轉(zhuǎn)移視線和朱澤目光相對,倆人咧成彎月的嘴角都還高高掛著,都是強行壓著才沒有笑出聲音來。
說到底,雖然她大概有一兩百歲了,也還一樣是個會害羞的女孩子嘛。
“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吧,我就先出去了?!彼齺G下一句話,走出屋子了。她的步態(tài)已經(jīng)平穩(wěn),伸手向前尋摸了幾次才摸到門把手,關(guān)上門后,她的腳步慢慢遠了。
“好好休息吧,偌大一個亡者國度,就算出現(xiàn)崩潰的征兆,也不至于連十天半月都撐不到就毀滅了。養(yǎng)好傷,把武力值恢復(fù)到最佳狀態(tài),咱們才有資格和郭蒿斗上一斗?!敝鞚砂参克?。
“其實……”邱承玉猶豫幾秒,說,“不止郭蒿,還有一個?!?p> 朱澤不妙:“還有一個?還有一個什么?”
“還有一個想殺我和方入晗的人。明涵角,就是那個食人心臟修煉的惡魔,他其實并沒有死,他不久之前為了追殺我和方入晗,到亡者國度里來了。”
朱澤:“……”跨越生死的追殺。
她磨了磨牙齒。媽的。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古話竟然從沒出錯過,真讓人感到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