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去把伽利略和開普勒請到我大明來
徐光啟微微沉吟,正考慮如何開口。
羅雅谷卻已沉不住氣了,他急忙道:
“陛下,微臣以為這伽樂雷絕不至于對大明有什么敵意,他之所以拒絕臣等的請求,實在是其人曾有違背教廷旨意之論,受過羅馬教化王訓(xùn)誡,本處于疑忌之地,不愿與臣等傳遞訊息,也是在情理之中?!?p> 鄧玉函無奈地看了一眼羅雅谷,目光中的情緒復(fù)雜,似乎是怪他不該說出來,但又似乎是諒解他在皇帝的逼問下,說出來也是不得已。
他轉(zhuǎn)回頭來,嘆了一口氣,說道:
“說與陛下也不打緊。
“百年前西洋歷算家歌白泥倡言日心之說,以為太陽是天球中心,地球繞日而轉(zhuǎn)。教廷教化王視此為邪說。
“原本若只是將這日心說視為一種用于計算的假說,也還無妨。但伽勒累卻曾宣揚這日心說乃是天體運行的真實情形。西歷一六一六年被天主裁判所訓(xùn)誡,令他不得將日心說視為真實之論。這也正逢臣等為前往大明做準備之時?!?p> “想來,那時候這伽勒累因受訓(xùn)誡之故,正對吾等教士頗多怨氣,故此對吾等詢問求助不理不睬。倒并非是對相隔遙遠的大明有什么敵意?!?p> 朱由檢點點頭,他覺得這回鄧玉函說的應(yīng)該是真話了。
他盯著鄧玉函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若是如此,朕倒是更希望這伽勒累來我大明了。我大明沒有這等忌諱,他大可以暢所欲言,任意研究,把他的新論闡發(fā)無遺?!?p> 據(jù)朱由檢所知,1616年伽利略受到的僅僅是訓(xùn)誡,還是有相當(dāng)大的行動自由。
伽利略受宗教裁判所審判,被判處終身監(jiān)禁則是在1633年。
現(xiàn)在是1628年,還有整整五年的時間。
搶在這個時間之前,把伽利略接到大明來。
那不僅對伽利略來說,可以避免牢獄之災(zāi),獲得更好的生活待遇。
對大明來說,也是引入一個科學(xué)方面有引領(lǐng)性的人物,可以帶動培養(yǎng)出一大批科學(xué)人才來。
這機遇卻不能放過。
鄧玉函面露難色,過了半晌才道:
“陛下,這個……”
朱由檢勃然發(fā)怒道:
“什么這個那個?這等小事,汝等都不肯辦么?”
鄧玉函面色漲得通紅,囁嚅道:
“陛下,不是臣等不愿,當(dāng)初微臣千方百計托人去求伽勒累,給予一些天文數(shù)據(jù),他都推托不理。更何況請他本人來大明?”
一旁的羅雅谷也連忙打圓場道:
“陛下,泰西尚有與伽勒累齊名的一個歷算大家,名喚刻白爾,此人學(xué)識精深,多有創(chuàng)見,還在伽勒累之上。
“而且此人非常熱心,我等西洋陪臣來大明之前,請他贈與資料,他便慷慨答應(yīng),幾乎將他全部著作都贈與我等。陛下若是請他來大明,成功希望頗大?!?p> 朱由檢知道這羅雅谷說的刻白爾就是開普勒。
開普勒當(dāng)然也是一個大人物。
他的提出的開普勒三定律是牛頓萬有引力理論的先驅(qū)。
從開普勒三定律出發(fā),結(jié)合力學(xué)原理,從數(shù)學(xué)上就可以推導(dǎo)出萬有引力公式的形式。
能把他弄到大明,自然也是不錯的。
只是開普勒在崇禎三年就去世,壽命不如伽利略長。
不過也許把弄到大明來,弄點中藥吃,能活更長也說不準。
想到這里,朱由檢點點頭道:
“這刻白爾自然是要請來的。不過這伽勒累也一定要請到大明?!?p> 說到這里,他顯出堅定的神色,盯著鄧玉函的眼睛,冷冷說道:
“鄧先生,你們是不是礙于教廷的禁令,覺得把伽勒累請到我大明,宣揚日心說,對你們大大不利,所以才推三阻四?”
“若如此,你們是不是要把我大明變成你泰西教廷的附庸?”
他說這話時,目光銳利如刀。
讓鄧玉函背脊骨上一陣發(fā)涼。
他連忙辯解:
“冤枉,臣等對歌白泥之說,并無偏見。
“歌白泥著作在西歷一六一六年已被教廷列入《禁書目錄》,臣等來大明時,卻仍設(shè)法將他的《天體運行論》帶了過來。
“如若陛下不信,臣等可以立刻從北堂書庫里取出此書給陛下看。以臣等私見,歌白泥之說與天主造物并不相悖?!?p> “臣等不采信歌白泥之說,實是因為歌白泥之說太過粗陋,以此制定歷算,誤差極大。
“不過跟隨臣等一起來大明的波希米亞教士祁維材,卻是篤信歌白泥之論,可惜此人在兩年前病逝。不然陛下可親自與他談?wù)摗!?p> “陛下既然執(zhí)意想請伽勒累來大明,臣等可派人返回歐羅巴,嘗試一番,只是成與不成,卻難以預(yù)料。”
朱由檢神色緩和了一些。
他知道鄧玉函說的基本是實話。
許多耶穌會士的觀念,其實也并沒有那么死板僵化。
尤其是來華的這些精通歷算和博物學(xué)知識的教士。
他們中的一些人確實對科學(xué)方面的興趣更大。
在當(dāng)時歐洲,一般子弟要想接受更良好教育,往往只能通過教會的渠道。
所以在對待日心說的態(tài)度上,教士們倒也并不完全像教廷那樣深惡痛絕。
尤其是來華的教士,和教廷距離遙遠,觀念上和行動上的自主性也更大一些。
“很好,鄧先生還是通情達理之人。朕也是為那伽勒累好。他在泰西既然郁郁不得志,來我大明,正如鳥出樊籠?!敝煊蓹z面露微笑,溫和地說道。
頓了一下,又繼續(xù)補充:
“此番回歐羅巴,還請鄧先生親自主持??蓭弦话倜竺髀敾凵倌?,在歐羅巴游歷學(xué)習(xí)一番。隨行再帶上一兩名我大明士子。務(wù)必把朕的心意轉(zhuǎn)達給伽勒累和刻白爾兩先生?!?p> 鄧玉函臉露苦笑,看來皇帝的意思是不會改變了。
說句實話,他還真不太想離開大明。
畢竟在大明的生活條件,比歐羅巴強許多。
光是各種生活用品都精美優(yōu)良太多,衛(wèi)生條件也更好,洗澡更方便。
他的年齡也五十多歲了,還要承受一番長途折騰,確實有些難當(dāng)。
他一邊領(lǐng)命,一邊帶著些傷感的情緒說道:
“也不知臣這一去,還有沒有機會再得覿陛下天顏?!?p> 一邊說著,胡須抖動,微有些渾濁的藍色眼睛里流下幾滴淚水。
朱由檢見他這副情狀,心中倒也有些不忍。
鄧玉函的身體確實不算太健朗,崇禎三年就病逝了。
不過他是現(xiàn)在的教士隊伍里資歷最老,在歐洲的人脈最廣,要去把伽利略和開普勒請來,還是非他出馬不可。
只是也確實需要再安排一個年輕力壯的來輔助他。
朱由檢略作沉吟,就說道:
“鄧先生無須傷感,朕還等著你帶著伽勒累和刻白爾兩位一起來見朕呢。只是先生年紀大,確實也不可太過操勞。
“羅雅谷還需留在大明輔助修歷。不如把現(xiàn)在陜西的湯若望調(diào)回來,陪著鄧先生一起返回歐羅巴。如何?”
鄧玉函擦了一下眼淚,點點頭道:
“湯若望是臣的德意志同鄉(xiāng),精力強健,是一個好助手,就如陛下所說這么安排吧?!?p> “好!”朱由檢滿意的一拍椅子扶手,“此事宜早不宜遲,先生明日就可以安排了,朕命會同館準備好物資。這回先生是受朕之命回歐羅巴,也不可太過寒磣了?!?p> “另外爾等也可以先準備好對教廷的說辭。比如對教化王說,把伽勒累帶到大明,可以讓他更好的認識日心說之謬,我大明周易以乾配天,以坤配地,坤之德為靜。伽勒累若能習(xí)學(xué)易理,自然會更尊崇教廷意旨?!?p> 羅雅谷附和道:
“陛下的主意高明。而且教廷正怕伽勒累再在羅馬掀起什么波瀾,若是把他請到萬里之外的大明,相隔遙遠,等于流放,教廷的顧慮擔(dān)心可以大大減輕。臣覺得教廷倒是不會施加什么阻撓?!?p> “既如此,就這么辦吧”朱由檢微笑道。
“只是陛下剛才說挑選一百個聰慧少年,隨臣一起回泰西,卻不知道如何挑選?”鄧玉函提醒道。
“此事好辦?!蔽吹戎煊蓹z開口,方以智先說話了:
“我大明歷來以南直隸和浙江之地人物最為聰明。鄧先生此去,必定先經(jīng)過南直隸。不如就在南直隸和浙江兩省的童生和秀才中挑選。
“年齡十三歲以上,十五歲以下在府試、院試中表現(xiàn)優(yōu)異童生挑選三百名,再從中揀選身體健壯的一百人,便可作為隨鄧先生同行之人。這一百人游學(xué)歐羅巴,返回我大明之后,可直接賜同進士出身。愿行者必多?!?p> 朱由檢向方以智投去欣賞的目光:
“密之此法甚好。如此也無須鄧先生在京城等待了。朕今日就派錦衣衛(wèi)快速通報南直、浙江兩省。待鄧先生過去,一百人便已經(jīng)準備好了?!?p> 鄧玉函隨即就帶著羅雅谷一起告辭,說是現(xiàn)在就要回去籌備相關(guān)事務(wù)。
兩人走后,朱由檢說道:
“朕知道徐先生大力倡導(dǎo)格物窮理之學(xué),又為此極力推重度數(shù)之學(xué),以為度數(shù)學(xué)乃是一切格物窮理乃至有用之學(xué)的基礎(chǔ)。”
“今日諸位都是深通于此,可討論一下,如何才能推廣這格物窮理之學(xué),尤其是興起度數(shù)學(xué)?!?
迷糊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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