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音那般喚她的時候青格勒下意識想要逃離,心里不知何時已經(jīng)對她筑起高墻。
“我是專程來尋你的?!睂氁暨@話不假,她能出現(xiàn)在白音賽汗的氈房外必然是有事而來。
“你找我什么事?!鼻喔窭諉枴?p> “布木和大汗說讓公主的侍女去宴會上伺候,去瞧一瞧中原來的貴客的模樣,然后轉(zhuǎn)述給公主讓她考慮嫁到中原,”寶音繼續(xù)說“還有一句話轉(zhuǎn)達(dá),三年前烏審在中原晉朝的貴妃病逝,只要公主嫁去中原定然可以得到高位?!?p> “……”青格勒冷笑,她倒是真會給自己找事,白音賽汗若是那么容易被勸動的人怎會數(shù)年間拒絕數(shù)十人的提親。
那中原的皇帝人已近五十歲,比布木和大汗還要大上幾歲,白音賽汗高傲如她,就算被逼迫也不會屈服,青格勒知道自己做的都是無用功。
“你就這么想給我找麻煩嗎?”青格勒問寶音。
寶音不否認(rèn),她淡淡道“是。青格勒,我曾也是真的想把你當(dāng)做朋友的,可惜你也不懂我。不對,你是不想懂?!?p> 青格勒苦笑抬頭“朋友?”
寶音凝視著他嘴角苦笑,孤而連連搖頭“你的世界只有你自己,青格勒,就算你再否認(rèn)也是,”
她繼而輕撫脖頸斜目揚起嘴角“那三年你是知道我身上的痕跡是赫齊阿嬤留下的,我遭受過的一切你都假裝看不見。你只看赫齊對我算是友善,故意忽略她偽善之下對我的喜歡……”
說著說著寶音突然覺得自己說再多也是無用,青格勒這個人注定是捂不熱的冰塊。這個人不配有朋友,不配有愛人。
青格勒紅了眼眶,心里的不堪被她看的透徹。隱藏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黑暗與污濁被晾在空曠之地,她甚至不悅。
被寶音說的無法反駁的她,黏在嗓子的道歉始終說不出來。
寶音得不到想要的話語無奈嘆氣“賓客在直走最大的帳篷。”說罷轉(zhuǎn)身離去。
她們二人,不是因為那場賭局分道揚鑣,是寶音的怨恨與青格勒愧疚卻不彌補(bǔ)致使無法再相處下去。
青格勒直奔向賓客之處,若寶音這時想讓她去,這便是她唯一能做出的補(bǔ)償。
一進(jìn)氈房撲面而來的酒氣與肉香,中央的毛毯上有草原舞女齊身旋轉(zhuǎn)躍動,手腕鈴鐺叮當(dāng)作響。
高座之上布木和正欣賞舞蹈,他身側(cè)的位置空著沒坐那位中原的貴客。
她入內(nèi)便被男人拉著倒酒,一輪又一輪的斟酒過后還未等到那位貴客出現(xiàn),她再忍不住偷偷向門口移動。
期間撞上位高大的侍衛(wèi),那人是布木和身邊經(jīng)常跟著的。侍衛(wèi)臉上橫肉亂動,一身酒氣的掐了青格勒細(xì)腰一把道“從前怎么沒見過你這個美人?!?p> “奴婢是公主帳里的,要去給公主復(fù)命?!闭f罷立即快步繞開侍衛(wèi)離開,那侍衛(wèi)的目光始終狠狠跟著她,見得她消失若有所思舔了舔干裂的下唇。
青格勒從悶重的氈房終于逃脫,那些男人游蕩在她腰間的寬厚手掌讓她覺得惡心,她跑了一會兒躲在了一棵大樹下偷偷松了口氣。
這棵大樹在部落里被奉為天神的使者,祭司會站在這棵大樹下傳達(dá)神的旨意。樹上掛滿了各色綢帶,寫滿了青年男女的盼望。
青格勒躺在草地上盯著滿天繁星喃喃“中原來的大人物究竟是什么模樣?”
“你想著他該是什么模樣。”身邊突然有人應(yīng)著。
青格勒警惕提起燈盞照在眼前試圖看出說話那人的模樣“是誰?”
那人從樹下陰影中緩緩而出,男人穿著緞子袍子,面上含笑,雖是笑模樣卻帶著一股涼薄之氣。他姿態(tài)閑雅,腳步輕快擺動到了她眼前。
待到青格勒眼前她這才看清他的面容,丹鳳眼,劍眉星目,嘴唇似翹非翹。面容不似草原男子那般剛毅,有自己獨一份清冷與溫柔的和諧。蕭蕭肅肅,俊美清朗。
青格勒愣了一瞬緩過神立即扔掉燈盞跪伏在地上行禮“婢子見過大人。”
穿著漢人的衣服且衣料都是上好的綢緞,應(yīng)該是和氈房內(nèi)一同來的京城人,很有可能就是一直未在宴會出現(xiàn)的那位。
剛才她在那處倒酒,來這里的漢人她都記住了模樣,唯獨沒有見過他,他應(yīng)當(dāng)就是那位遲遲未至的大人。
景奚輕笑,倒是個機(jī)靈的丫頭。他蹲下身雙手將她扶起問“你叫什么名字?!?p> 她跪在他面前深知自己的目光不該直直落在他臉上,可控制不住的想多看他幾眼,看一眼就少一眼“青格勒。”
她長著一張不像少數(shù)民族反倒是像江南水鄉(xiāng)女子的清秀臉龐,小鹿般靈動的眼眸讓人一見難忘,在月光下如同只無辜落入凡間的精靈。
景奚抬手拍拍她的頭卻夸她“你的嘴巴很好看?!?p> 這片青黑色的天空掛著一輪圓月,月亮身邊簇?fù)頋M天繁星。夜空鋪開星月長卷,地上兩只人兒相視一笑。
那一瞬在青格勒的世界寥寥蒼茫之中孤煙升起幾遍,遠(yuǎn)處的鐘聲又響徹天地。
她還不知道什么是愛卻在這一瞬間確定,我愛他,一見鐘情但能地老天荒。
“那你呢,你的名字?!彼龁?。
景奚挑起嘴角拾起倒落在草地的燈盞重新放置在她手上,手心相觸之時她驚覺原來他的身體如此冰涼,指間也是化不開的寒冷“那不是你該問的?!?p> 他離開時萬籟俱寂,青格勒望著他揚起的衣擺心中明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見他。
那個修長的身影帶著一身寥落走向遠(yuǎn)方,光是遠(yuǎn)遠(yuǎn)望著她便覺得貴氣不可攀。
青格勒扶地起身時手掌被什么圓潤的東西硌了一下,她把燈光湊近才看清那是一顆圓潤的白玉珠子,像是串在玉墜上掉落的裝飾。
應(yīng)是他的吧,青格勒這樣想著,小心翼翼的將那顆白玉珠握在手心。
每次夢醒時分見到這顆珠子她才會確定這一夜的驚鴻一面不是她的夢,是真真切切存在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