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老子要掛了?
穹廬之外,大雷音寺安安靜靜。
仿佛在那透明的穹廬之內,幾位菩薩和降龍羅漢正在上演著一幕無聲的默劇。
沒有了聲音,再精彩再殘酷的打斗,看上去都累死某種玩笑。
如來寢殿,剛剛晉升三級佛祖的周明遠感覺身子一緊,好像被細絲一類的東西松松的束縛了一般。
這種感覺倒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本來根據他的判斷,三級佛祖的殺傷力似乎即將到達頂峰了,而頂峰應該在五級左右。
顯然他的這種判斷過于樂觀。
緊接著,一陣微不可查,細聽之下卻又十分嘈雜的稀碎聲音傳進腦海。
有點像仲夏的夜晚,剛剛睡熟,就被一群蚊子接近。嗡嗡的周明遠有點兒心煩。
不對啊。
凝心聚神,他終于聽清了,那是善男信女們糾結在一起禱告形成的聲音。
因為每一句的開頭,基本都是熟悉的“求佛祖保佑……”
有意思了。
周明遠收攏心神,喚出蓮花臺盤腿而坐,學著佛祖肉身的記憶展開冥想。
好家伙。
這一認真,所有的聲音竟然都開始變得明朗清晰。
“佛祖啊,弟子給您燒香了,我兒子已經連著考了好幾年了,今年再中不上舉人,他精神就崩潰了。求求佛祖,讓我兒子今年金榜題名吧,不然我就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了……”
周明遠把肉身的記憶調動了一遍,不記得自己在凡間有這么個弟子。
不過,高考這種事兒,還是讓他深惡痛絕。
從小素質教育,最終還是要過獨木橋,誰傻誰就注重素質。
當年自己班里那些學霸,就是那些被稱為“大牲口”的家伙,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素質教育失敗的產物。
多少人為了那一張成績單,把人生最美好的年華全都押上了賭桌。
可是智商天生有差異,人是有血有肉的,不是流水線下來的工業(yè)品。
有多少人,無論怎么努力,到了最后還是平平庸庸,成了這場賭局的輸家。
投胎更是決定了一切。
要么天生富貴,根本不必參與這場賭博。
要么投胎到一個競爭壓力小的地方,同樣的分數(shù),大學隨便挑。
哪有什么公平!
周明遠稍稍一專注,就看見了那個跪拜在自己面前的許愿者,一個考生的父親。他微微的點了點頭,無法拒絕一個可憐的老父親望子成龍,不,他只是想要孩子能夠活下去的愿望。
“佛祖,我們一輩子沒做過壞事,每日燒心,虔誠信奉,為什么還要讓我的老頭子遭到如此的厄運,我們到底做錯了什么啊……”
一個老婦人焚香叩拜,老淚縱橫。
他的老頭子,剛剛被一輛飛馳的馬車撞到,而那駕車之人連停下查看的意思都沒有,直接揚長而去。
老頭子被撞的昏迷在床,不能醒轉,只留下老婆子一個人孤苦度日。
幾番告官,老婆子這才得知,行兇之人乃是本省巡撫之子,竟然無人敢接他的官司。
非但如此,為防止她進京告狀,還有人暗中監(jiān)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稍有風吹草動,便有刀光抵住她的咽喉。
“媽的!”
周明遠自己的肉身就是植物人,兇手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呢!
等不了報應循環(huán)了。
總說正義可能遲到,卻不會缺席。
可是遲到的正義還有個毛的用!
惡人已經作惡,良善已遭不測,不能阻止兇徒的正義,本質上就是個屁!
遲到的正義,無非事情鬧大之后做做樣子,欺騙或者安撫世間所有良善之人的把戲而已。
正義根本就不是來的慢,而是事情不鬧大,它原本就沒打算要來!
周明遠眉頭緊鎖,輕輕揮了揮手。
老人趕快醒來,壞人馬上給我遭報應……
“佛祖保佑,欽差即將到任,請看在我全家虔誠禮佛的情面上,保佑我能躲過此次的劫難。若是佛祖保佑,我必將為我佛立一座宏偉的廟宇,塑一座金身,保證香火鼎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p> 他的確有這個實力。
無論是他的穿著,還是周明遠目光可及的這個人的家資,別說塑一個外表貼金的所謂金身,就算是用四個九的純金鍛造一個實心兒的塑像,他也有這樣的實力。
可一個為官之人,幾輩子才能賺到這么多錢?
周明遠暗暗罵了一聲不要臉。
他想連線欽差,可是眼下嗡嗡的聲音太多,他沒這個時間。
就這樣坐在蓮花臺上解決了一個又一個凡人的許愿,周明遠仍然察覺不到那些聲音有任何停歇下來的跡象。
此刻他似乎明白了,三級佛祖已經可以聽到眾生之心。
而這每一個愿望的背后,都跟著一系列的因果。
這就是傳說中的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
周明遠瞬間覺得當佛祖也不怎么香了。
原來還有這么多瑣碎的事情要處理,而不是亮亮佛光,抓個妖精告訴他自己是佛祖,別作死,趕緊立地成佛那么簡單。
就在他想要尋找一個辦法暫時屏蔽這些許愿的聲音之時,一段模模糊糊的畫面出現(xiàn)在了他的冥想之中。
他緊張的皺著眉頭重新聚集起自己的注意力。
因為這段畫面中出現(xiàn)了同款的菩提樹,還有以佛陀睡姿側身躺臥的佛祖。
可是他明顯的察覺到,那個佛祖絕對不是自己。
畫面之中的佛祖,微微睜開了眼睛,直視著正在以第一視角觀察的自己。
雖然一字未發(fā),可是佛祖的眼神之中,似乎正在發(fā)出“原來是你”的慨嘆。
這多多少少有點讓周明遠感覺懵逼了。
因為隨著兩個人對視時間的延續(xù),周明遠似乎表現(xiàn)的越來越心虛。
甚至被那個佛祖看的有些發(fā)毛,很想沖過去跪在他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小的也是誤打誤撞創(chuàng)越過來的,不是存心想要占了您的身子還有這大雷音寺,小的馬上就走,求您饒小的一命。
佛祖的眼神并不犀利,可就是讓此刻的周明遠感覺無地自容。
周明遠想要控制自己的思想,回避掉這段畫面,把自己的神思抽離出來。
可是他反復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就好像被佛祖的某種磁場給控制住了。
就這么無語的直視了許久,佛祖的臉上,漸漸綻放出了祥和而寧靜的笑容。
就像是參透了一切,洞悉了一切之后,甚至是一個經歷了一生之后才有的豁達和釋然。
從佛祖的笑容里,周明遠似乎又感受到了某種鼓勵。
雖然這種鼓勵頗有一些“反正現(xiàn)在也是實在找不到別人,你就好好干吧?!钡臒o奈。
隨著這個念頭的出現(xiàn),周明遠同時意識到了另一個他剛剛遇到的問題。
佛祖似乎真的回答了剛剛幾位菩薩在殿上發(fā)出的疑問,他真的已經要涅槃了。
繼而,又一個哲學意味的疑問出現(xiàn)了。
自己看到的是真正的佛祖,還是未來的自己?
如果是佛祖,那么此刻他在哪里?
如果是自己,那……老子要掛了?
要是自己要掛,我嘞個去,人生得意須盡歡。
有點兒想潘金蓮的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