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八奇
天豐十三年秋,九月二十四。
陰,無風。
君沽酒最終仍是沒有將皇玉梁揪出來,沒有辦法,為求安全起見,他只能留在君府老爺子身邊,護他安全。
陳慕白在同??蜅{欄而靠,目光落在君家,守住外圍。
也是里應(yīng)外合。
時間很艱難過去。
從白天到黑夜,一直到戌時,他們所嚴陣以待的秋水伊沒有出現(xiàn)。
無論是中山王府、云將府、縱橫棋宗,多方勢力都在關(guān)注著君家,力量在暗中調(diào)動,平靜的甌鹿水面下暗潮涌動。
入夜的甌鹿秋日不見蟲鳴,寧靜而平和,但這樣的寧靜只是假象,所有人都知道,銀瓶乍破的雷霆一刻,會在今日的最后一個時辰。
所有人都在等最后一個時辰的到來。
云將府。
林農(nóng)正擼著一只袖子,他與夏東來已經(jīng)來到門口。
“此乃關(guān)系人族未來的大事,不能讓幾個小娃娃獨力承擔。”
古道熱腸的林農(nóng)想要去君家助拳,關(guān)系人間安危,對此夏東來無異議。
而在云將府門口,迎接他們是一道帶著蝴蝶面具的修長身影。
在他身邊,還有頭戴高冠的傲氣男子,持著兩劍而立。
“兩位,今夜留在云將府可好?”
“藐云深、羊湘君,你們竟來阻我!”林農(nóng)一眼就認出兩人身份,正是同為八奇的謀奇藐云深與劍奇羊湘君。
藐云深聲音從面具下傳來,悠悠道:“老兵油子,君家那邊是年輕人的事,你一個老頭子,就不要過去湊熱鬧了?!?p> 那面具應(yīng)當有變聲能力,聲音經(jīng)過它作用之后,竟是不知男女。
林農(nóng)聞言勃然變色,怒斥道:“藐云森,你莫非是投靠了影族不成,你可知今日君家是要發(fā)生什么?”
藐云深不以為然:“女媧封印影族設(shè)下的九處封印,君家占了一處?!?p> “影族公主秋水伊正準備去打開封印?!?p> “好好好!”林農(nóng)怒不可遏。
既然藐云深知曉實情還來阻自己,這已經(jīng)表明了他的態(tài)度,多說無益。
他轉(zhuǎn)頭盯著持雙劍的羊湘君,厲聲問道:“羊湘君你又是如何,當年羊公羽前輩踏影河、斬影將,如何英雄,到你這要欺師滅祖改做影族奸細?”
羊湘君,正是百年前第一劍客羊公羽的侄子。
對林農(nóng)的不客氣羊湘君并未被激怒,他淡淡道:“今日得了兩把劍,蜀道、春雷,一堅韌,一深情,葬你與夏東來正合適?!?p> 殺一人,葬一劍,劍奇羊湘君。
林農(nóng)被他們氣到極了,不怒反笑道:“很好很好,你我同列八奇,卻從來動過手腳,分出高低上下?!?p> “今日倒是不會讓你小覷了我這個老兵油子?!?p> “槍來!”
林農(nóng)巍然而立,反而便有長槍自演武堂而出,穩(wěn)穩(wěn)落在他手中。
“老友,今日要一起廝殺了?!绷洲r(nóng)與夏東來道。
夏東來是武道宗師,十八般兵器都使得精通,但論起殺敵,他最喜的仍是刀。
黑色長刀在手,夏東來笑道:“或許今日后會讓人知道,我夏東來中人之姿,靠一生努力,也能勝過八奇那樣的天才?!?p> 兩人斂了笑容,頓時殺氣沖天。
操陰陽,控鬼道,藐云深腳踩詭異步伐,他并不畏怯,嘆氣道:“何苦呢,既然你們執(zhí)意要走,我也不攔你們。”
“只是你們?nèi)糇吡?,我便去殺帝厲與帝治?!?p> “沒有你們守護的帝家兩兄妹,大概率是活不下來了?!?p> 說話時,云將府外頓時起邪魅大陣,夜魅邪濤,鬼唱連連,包住了整座云將府。
羊湘君亦抵劍在地,并未有出手跡象。
“怎么樣,是選天下還是選那兩兄妹?”藐云深在陣外問道,一副悉聽尊便的樣子。
林農(nóng)怒不可遏,斥道:“卑鄙,有本事就與我一對一單挑?!?p> 藐云深搖手道:“老兵油子你的根基不淺,我要勝你并不容易。況且,你不該死在這里?!?p> “或者你還是接受我的意見,安心等在云將府,等那邊結(jié)果出來?!?p> 勝他并不容易,更深層意思卻是可以勝林農(nóng),只是需要花費一些代價而已。
即使面對同為八奇的林農(nóng),藐云深言語始終高傲,能看出對自己實力的絕對自信。
“欺人太甚!”
連番受辱,林農(nóng)終于動手,他持長槍猛然躍起,以斗破山河之姿轟然掄砸,槍上有萬鈞力,似泰山壓頂而來,能將人碾成粉末。
藐云深未動,羊湘君已經(jīng)到他身前,他半瞇的眼中如有刀劍,持劍春雷舉在頭頂,橫劍如橫峰,擋住林農(nóng)這一重槍。
劍槍相擊,都有山岳之勢,氣浪沖撞,空間都因此被切成兩半,形成真空地帶,鬼哭為之一窒。
林農(nóng)與羊湘君都各退一步,深知對手根基不凡。
深諳沙場的一鼓作氣之道,林農(nóng)要繼續(xù)動手,帝厲已經(jīng)來到云將府之前,出言攔住了他。
“林爺爺,住手!”
林農(nóng)聞言眉頭皺起,他此時氣勢正在攀登,最忌中途叫停使后氣無力,他想繼續(xù)拼殺,但終究還是退了一步。
羊湘君也歸劍回鞘。
披甲少女站在云將府門口。
藐云深在門口鬧這么大動靜,掌管云將府的帝厲怎么會不知道。
她之所以一直不出來,是因為她對林農(nóng)與夏東來的信心,相信他們面對藐云深與羊湘君,即使不勝,也能保持不敗。
君家那邊兇險,她本就想林農(nóng)與夏東來為陳慕白助拳。
讓她改變主意出現(xiàn)叫停林農(nóng),是藐云深的一句話。
“只是你們?nèi)糇吡?,我便去殺帝厲與帝治?!?p> 他們要殺帝治!
若是只是要殺她一人,面對藐云深這樣的高手,以她的性格從來不會害怕,反而是戰(zhàn)意洶涌,將軍令在前,即使八奇也要戰(zhàn)個痛快。
但他們要殺帝治!
這踩到了帝厲的軟肋之上。
天下、愛人與帝治,她毫不猶豫仍是選擇了帝治。
即使她是帝天子,有萬軍之中勇不可擋之勢,她也不得不承認她不是藐云深和羊湘君的對手。
若是沒有林農(nóng)與夏東來,靠她一人護不住帝治。
“君家那邊有陳慕白與君沽酒,不一定會敗,你我靜觀其變?!?p> “云將府首要職責,還是守護陛下。”帝厲對林農(nóng)道。
林農(nóng)知道帝厲心思,他握緊拳頭嘆氣道:“真心窩囊!”
然后也不管藐云深與羊湘君大敵在側(cè),丟了長槍,直接拂袖而去。
這句窩囊,不知他是在說自己,還是在說整個云將府。
帝厲臉上青紅不定。
與林農(nóng)的暴脾氣不同,夏東來始終溫恭敦厚,是一個和善的長者,他安慰帝厲道:“當兵的不長腦子,都是這種性子,他這是一時氣言,你不用放在心上?!?p> 帝厲怔怔點頭,大敵還未退去,她快速將這些情緒拋到腦外,想去追問藐云深為何要站在影族那邊。
扭頭卻看見云將府外一片寂靜。
人已經(jīng)不見了。
“這兩人,就是單純不想云將府參與君家今日的事情?!?p> 夏東來道,手中黑刀被他隨手一遞,回到了演武堂之中。
“夏爺爺覺得藐云深為什么要這樣做?”帝厲向夏東來咨詢。
詭奇藐云深,云龍不見首,從未露過真身。
天下見過他的都沒幾個,更別說能夠了解他。
唯一可能與他接觸比較多的,也就是八奇兩絕等寥寥幾人,以及夏東來這種同輩分的人物。
原本林奇應(yīng)該是云將府中最了解藐云深的,但他服氣離開,此時也只能問夏東來。
夏東來擺手謙遜道:“藐云深謀略軍策天下第一,才智算術(shù)天下第一,他之行事高深莫測,我一個老頭子如何能夠看透?!?p> 話鋒一轉(zhuǎn),他又道:“不過,我始終覺得藐云深不似惡人。”
帝厲一愣,她萬萬想不到今日藐云深殺到云將府門口了,夏東來會給他這樣的評價。
“這是為何?”
“因為羊湘君絕對不會歸附影族,他雖然傲氣,但從來都是君子。”夏東來解釋道。
帝厲理解夏東來的意思。
因為羊湘君是個君子,他既然愿意跟藐云深一起來到云將府,至少今日所做并非是在幫助影族。
但究竟是為什么呢?不幫助影族,不是應(yīng)該組織秋水伊打開封印嗎?
這些人這些事,讓她如何都想不透,帝厲覺得自己進到了一場巨大的陰謀之中,漩渦滾動,要去一個未知深淵。
“藐云深鬼神莫測,若要對付她,老夫倒能推薦一人?!毕臇|來讀懂帝厲的擔憂,作為長者他見識更廣,給出建議。
“是誰?”帝厲問道。
“棋天子百里留機?!?p> “藐云深曾言,天下能與他對弈,唯一有百里留機一人。”夏東來道。
藐云深的這話是在八奇的一次論道中所言,并未外流,故而不為世人所知。
夏東來能知曉,也是一次與林農(nóng)閑談少年俊材時,林農(nóng)無意間說起的。
“百里留機啊...”帝厲沉吟。
她并不信任這個與她并列四天子的青年。
原因無他,因為百里留機心思難測,與各方勢力都有交好。
她與陳慕白認為百里留機左右逢源,游走各方坐收漁利,心機深沉,顯然在謀劃著什么。
她對百里留機始終提防。
“不過可以見一下他?!钡蹍柕?。
她搖了搖頭,暫時不去想藐云深,思緒向南,落到了君家。
“不知道現(xiàn)在君家怎么樣了?”
在她說話的時候,一道人影從云將府的高墻翻了過去,他前后觀察一番,確定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后,往君家去了。
并未撤去的藐云深在不遠的屋檐上看見,他并未阻止,面具下的嘴角翹起,帶著看戲的玩味。
“也算幫一把帝為修,讓事情變好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