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進(jìn)去時,君不易拽住云照。
云照被他拉著,有些不解:“怎么?”
君不易欲言又止,半晌道:“沒什么。小心行事?!?p> “哦,知道了。”云照舉手晃了下,“別不放心了,不是有瑩絲么。”
她如是說道,在君不易微微走神的時候抬腳踏進(jìn)了陣門。
僅是跨過一道入口,里外景象全然大變。
那些綻放的光芒變成了濃稠的白霧,像極了冬日起的霜霧透著滲骨的濕冷,目之所及一片迷蒙。
云照喜熱畏寒氣,被吸進(jìn)鼻腔里的冷意嗆了。她抬手捏了下鼻子,心說障眼法雖然見得多,卻從來沒感受到能以假亂真的地步。
布陣之人倒是有點(diǎn)手段。
她朝身后跟來的君不易說道:“這霧氣跟真的似的,居然凍脖子。你怕——”
“冷嗎”二字還沒念出口,云照的聲音戛然而止。
只見她身后一片白霧茫茫,哪里有人?
人呢?明明跟進(jìn)來了呀。
“君不易?”
云照喚了一聲后,沒人回應(yīng)。反應(yīng)過來陣局之中變幻無窮,連忙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前景象果然變了模樣。
白霧落在了遠(yuǎn)處,身前是一道蜿蜒長階,長階旁立著一塊潔白如玉的石碑,上面刻著:春日不落,月照蘭臺。
只是這刻字別具一格的丑,平白糟蹋了一塊上好的石碑。
云照心想著,仰頭眺望看不到盡頭的長階片刻,抬腳拾階而上。
以她目力所及,這樣的長階少說也有幾百,若是光憑腳力恐怕永遠(yuǎn)也走不到頂。
況且有些不道德的人,常常會在陣局變幻的那一瞬間安插一道專門折騰人的“休止陣”,讓人在登頂?shù)倪^程中逐漸失去耐性,從而達(dá)到控制人心的目的。
云照從來不是墨守成規(guī)的性子,即使身在陣中也無所畏忌,幾乎是踏上臺階的那一刻,她便動用瞬移術(shù)驟行百來步。
每到百步,她都會停下來看一眼周圍境況,好確認(rèn)自己沒有踏進(jìn)“休止”的幻陣?yán)铩?p> 她停停走走大概九次,直至高山流水,鳥語嘁嘁之聲入耳。連那股濕冷的空氣都回暖了,甚至能聞到隱約的清淡香味。
云照駐足聆聽,流水潺潺時而發(fā)出水珠濺落的“啪”聲,鳥雀嘰嘰喳喳,偶有清脆啼鳴,似開嗓后的銀喉長尾山雀的鳴聲。
細(xì)嗅之下能辨別出香味來自——
青梧桐。
這里居然種了鳳凰喜居的青梧桐?
云照心中一動。
莫非這陣局是專門為她開設(shè)不成?
強(qiáng)烈的探知欲驅(qū)使云照趕緊上去。云照指尖勾起瑩絲搖了搖傾心鈴,傳遞出自己所在方位后,抬腿一步登頂。
入眼亦是一條白石鋪就的路,每塊石板大小等同,間隔的縫隙都是一掌寬。路的兩旁花草團(tuán)簇點(diǎn)綴,卻未見到青梧桐。
云照環(huán)顧四周,正疑惑是否在登頂時一不留神進(jìn)了“休止陣”,卻聽到前方傳來人語聲。
那講話之人嗓音儂軟,似乎是在尋什么人。
“怎么不見了呢?”
聲音由遠(yuǎn)及近,仿若一眨眼功夫便到了云照身前。
云照深知生人入陣最忌諱打破陣局的原貌,她尚不知來的是何人尋的又是何人,若貿(mào)然被識破,會被強(qiáng)行剝離出去,輕則意識不清重則損傷靈神。
何況陣?yán)锊恢顾粋€人。
云照當(dāng)機(jī)立斷,在那人行出花叢前,轉(zhuǎn)身就走。
誰知她將將轉(zhuǎn)過身去,就聽到儂軟的聲音追過來:“仙子!”
云照背脊一僵,緩緩放下抬起的腳,既不動也沒有應(yīng)答。
“仙子,你這是要去哪里?為何不理我呀?”
那人伴著問話聲貼近了云照,腦袋從云照的左側(cè)探過來,歪著頭去看一動不動的仙子的臉。
四目相對,皆是一驚。
竟是她?
云照睜著鋒銳的眼打量歪頭看自己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的貌美。粉粉的瓜子臉,柳葉眉,水靈靈的眼睛,櫻唇色澤鮮紅,雖是豆蔻年華,卻出落成傾城之姿的小美人。
而這張臉,她不久前在夢里見過。
夢的最后是茯苓看自己的那個眼神,云照至今難忘。
那是含了多少委屈積累了多久的怨恨,才會想以眼神做刀具將她剮了?
不知眼前的茯苓是否是自己夢到的那個?
云照試著喚了對方的名字:“茯苓?”
她語氣中盡是試探之意,但落入茯苓耳中卻成了疑問。
好似在問她,尋自己何事?
茯苓似有些畏懼云照,微微向后退了些許,小聲道:“仙子這是要去何處?”
云照怎么會知道她口中的“仙子”要去何處?她效仿夢中的模樣抬起頭茫然四顧,冷淡道:“隨便走走,你這么急著尋我有何事?”
“沒……沒有。”
小丫頭神色慌張,目光閃爍,雖極力想掩蓋過去卻因內(nèi)心過度的渴求而暴露了。
云照只當(dāng)沒聽見她說的話,問道:“真的沒有?”
“真……”茯苓話音未落,見云照瞥望過來,微微下睨的瞳眸邊流淌著赤色微光。
只要熟知云照的人一見到這個神情,便知她不高興了。
茯苓在春不落待了多年,深知仙子痛恨滿口謊言的人,便硬生生地把原話咽了回去。改口道:“仙子莫惱,我說,我說。我就是告知仙子……上仙他……”
她越說聲音越小,嘟嘟囔囔快成氣音了。
云照本意只為試探虛實(shí),本就心虛,生怕露出馬腳,又不能問,實(shí)在聽不清楚,只能“嗯”了一聲。
她神色頗為不耐。登時把茯苓嚇得腰背直挺,閉上眼睛道:“上仙這次真的不在?!?p> 上仙?
東上仙嗎?
塵無恙……
云照蹙眉靜默著。
念及此人的名諱時,說不上來聽到“上仙”時心中具體是什么感受。
像一張支離破碎的蛛網(wǎng),難以復(fù)原出它原本的模樣,卻糾纏著千絲萬縷。
原來自己與他相熟?
不對。
跟東上仙相熟的應(yīng)當(dāng)是茯苓口中的仙子。
可為何茯苓會把自己錯認(rèn)成仙子?
云照原本打算找個由頭撇開茯苓,去與君不易匯合。轉(zhuǎn)念之間她改了主意。
她看了一眼茯苓不知因何故而愈發(fā)紅潤的面龐,慢聲問道:“你不想讓我見到東上仙是嗎?”
茯苓想瘋了。她一點(diǎn)都不愿意看到這個動輒喊打喊殺還玩火的可怕女人來春不落。要不是上仙不松口,她早就——
云照聽不到回應(yīng),便當(dāng)是茯苓默認(rèn)了。她沒有開口責(zé)難,而是拆穿了茯苓的謊言。
“可是我來之前已經(jīng)問過塵無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