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吃現(xiàn)席
牛山民從浪哥那里撿了寶之后就時常去找他，浪哥為了把戲做足，再沒有賣他東西，理由是寶貝哪里天天能挖到，有好寶貝的時候一定第一個通知你。后來突然有一天，浪哥來找牛山民，說有好寶貝，問他感不感興趣。
牛山民自然非常興奮，急著問寶貝在哪里，多少錢。浪哥告訴他別急，寶貝還沒挖出來，只是找到一個墓，初步判斷有不少寶貝，已經(jīng)有四個老板預定了，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也可以一起去，吃現(xiàn)席。
吃現(xiàn)席說的是現(xiàn)場從墓里淘出寶貝，現(xiàn)場競拍，價高者得，那都是一手貨源。牛山民自然高興的很，連連點頭表示一定要去。浪哥告訴他要帶好足夠的錢，而且必須是現(xiàn)金，不然錯過了好寶貝可是要后悔一生的。
牛山民翻出了家里所有積蓄，還把他老婆的金手鐲和金戒指也偷了去，賣了換成現(xiàn)金。覺得還是不夠，便問他BJ的女婿借錢，謊稱自己出了車禍急需用錢，但是又怕女兒擔心，千萬讓女婿別跟女兒講。最后還把他的摩托也賣了，一共湊了五萬多塊錢，在與浪哥約定的晚上，坐上一輛窗戶被貼上黑膠布的面包車。
面包車繞了九拐十八彎，終于到了地方，已經(jīng)有六個人等著了，其中兩人是浪哥的手下，剩下四人緊緊抱著胸前的包，一看就是來買貨的。浪哥也沒有過多介紹，只說了一句，這事兒得嚴格保密，打死不能說。然后吩咐手下下墓里淘貨，自己在上面接應。
寶貝陸陸續(xù)續(xù)從墓里遞上來，有青花瓷、釉里紅、青銅鏡、玉手鐲，看的買貨人眼睛放光。牛山民搶到一個青花龍紋將軍罐、一個青花滿池嬌大盤、一面黑漆古海獸葡萄鏡、一把鏨刻花鳥如意的金發(fā)簪，只恨自己錢不夠，沒能搶到更多寶貝。
牛山民的老婆發(fā)現(xiàn)家里金飾現(xiàn)金不見了，以為遭了賊。而在后半夜看到牛山民背著一大包東西回來，就起了疑心，再三逼問，才知道家里的積蓄全買了這堆破爛。一氣之下，抓起青花龍紋將軍罐狠狠摔了個粉碎。
牛山民也急了，又哭又跳，喊著：“這可是古董啊，是寶貝啊，你把一套房子摔碎了，可是一套房子啊！”混亂中牛山民推了他老婆一把，誰知他老婆一腳踩在瓷器碎片上，整個人向后摔去，后腦撞在石門檻上，腦袋悶聲彈起又落下，兩注鮮血從鼻孔里淌出來。
急忙送去醫(yī)院，但還是沒能搶救回來。從此以后，女兒再沒回來過，不愿意見他。他沒錢的時候還是會去找女婿要點，女婿拉不下臉，瞞著老婆偷偷給一點。兒子在南京讀師范大學，學的歷史專業(yè)，畢業(yè)后工作不好找，回來過一次，又去BJ投奔姐姐了。
再后來，他也不擺攤了，其實像他之前那樣下鄉(xiāng)收點舊貨擺擺攤，是能夠養(yǎng)活自己的。可是他看不上，整天抱著發(fā)財夢，瞎折騰，又是送去拍賣，又是送去鑒寶欄目。
現(xiàn)在也不知道哪里認識的人，有了自己的小圈子，自稱是什么研究協(xié)會，他也仗著兒子的專業(yè)，給自己貼了個標簽，考古研究員他爹。他們成天在微信群里交流心得，全國各地跑古玩交流會，也相互買賣，他們叫資產(chǎn)重組，讓資金和寶貝都流動起來。
講到這里，我大概了解了牛山民過去兩年發(fā)生的事情。再次見到他時，是一個周三的下午，依然很空閑。他徑直走進來，從那個陪他去過很多古玩交流會的包里，源源不斷的掏出寶貝來給我看，看完一件放回去又淘出一件來。
“看看這條黑珍珠項鏈對不對，我從鄉(xiāng)下收來的?！?p> “不對啊，這個一看就是淡水珍珠染色的，珠子還跟饅頭一樣，一點都不圓，這個不是真的黑珍珠，不值錢的，真的黑珍珠是海水珍珠，跟這個完全不一樣。”
“那看看這個翡翠，我用你教我的電筒看過，不會發(fā)亮。”
“這個翡翠是翡翠，是天然的，但是很差的料子，粗豆種，一點水頭都沒有，而且這個雕工吧，學徒練手的，不值錢?！?p> “這個怎么樣，白玉的，肯定對，我照過，不會發(fā)亮，我還燒過頭發(fā)，頭發(fā)燒不斷，你試試?！?p> “你看，這很明顯里面有氣泡啊，還有攪動過的紋路，它就是個玻璃?！?p> “怎么會呢，我燒過頭發(fā)的，網(wǎng)上說頭發(fā)燒不斷的就是真玉，我試過很多玉，是真玉都燒不斷的，你要不試試看?！?p> 我拿過來一旁的杯子，敲了敲，問道：“這個是陶瓷的杯子，對吧？你借我一根頭發(fā)唄？”
他很高興地從頭上拔下一根，遞給我。我把頭發(fā)緊緊貼住杯壁，然后點著打火機燒。他仔細地看著，一會皺起眉頭問，頭發(fā)怎么燒不斷？我跟他解釋導熱的原理，就像紙杯子里煮沸水，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又掏出一些瓷器和字畫，我看了下瓷器大多是貼花的，字畫是些印刷品。我搖搖頭表示瓷器和字畫看不懂，只能看些珠寶玉石類的東西，他點點頭，一件一件放進包里。
我問他為什么買這么多自己看不準的東西，這個錢還不如去文物公司買幾件保真的東西玩玩。他說，文物公司的東西雖然保真，但是沒有漏可以撿，我買那么多東西，也知道可能都是假的，但是只要有一件真的，撿著漏了，我就發(fā)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