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陳醉才徹底看清,這樁奸情最有意思的地方,不在于孫夢瑤的圣女身份,而在于曹峻家里那位悍妻。
所謂的太平長公主,他以前沒聽說過,但從曹峻的寥寥數(shù)語間,他便聽出來了,她絕對是一位狠辣剽悍的潑婦,容不得曹峻吃著軟飯,還敢給她戴綠帽子。
連普通婦人,都忍不了這種氣,更何況,長公主尊貴無上,象征著皇室威嚴(yán),豈是說綠就綠的?
一旦讓她得知真相,必將陷入暴怒,曹峻無法想象,自己的下場會有多慘。
陳雄和李木青生前,都愿意幫他保守秘密,原來這其中,還有維護皇室名譽的緣故。
不得不說,貴圈真亂吶!
曹峻留意著陳醉的表情變化,繼續(xù)說道:“這些日子,她身體出現(xiàn)一系列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懷孕了。以她的身份和心氣,絕不同意為人母,所以派我出來,悄悄弄點墮胎藥……”
說到“悄悄”二字時,他刻意加重音調(diào),暗示陳醉必須保密。
陳醉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鄭重地道:“長公主千金之軀,出現(xiàn)妊娠跡象,這是多么重要的事,絕不能隨意下結(jié)論!我必須先號脈,確認(rèn)身孕無誤后,才敢酌情開藥!”
“不必了!”
曹峻臉色驟變,沒想到撒的謊這么經(jīng)不起考驗,一上來就要被陳醉逼出破綻。
他皺起眉頭,厲聲道:“我又不是小孩兒,會連基本的生理常識都不懂?長公主的身孕確鑿無誤,你只管開藥便是!”
他以為,自己如此嚴(yán)厲呵斥,必會令陳醉驚慌,乖乖就范。
不料陳醉沉下臉來,堅持道:“給孕婦開藥,應(yīng)該根據(jù)不同體質(zhì),搭配合適的藥材和劑量,不能一概而論!一旦稍有差池,就可能損傷長公主玉體,這天大的罪過,卑職承擔(dān)不起!”
說罷,他朝向曹峻,一揖及地。
對癥下藥,是連門外漢都懂的醫(yī)藥常識,他就不信,曹峻會不懂這點,硬要在專業(yè)領(lǐng)域,跟專業(yè)人士硬剛下去。
不是撒謊么?哼,我看你怎么圓!
“你……”
見陳醉如此執(zhí)拗,曹峻氣結(jié),臉色異常的難看。
他以為,陳醉真的是出于職業(yè)操守,不肯貿(mào)然開藥,更害怕傷害到長公主,才堅決抗命。
“傻小子,長公主性情高傲,素來以勝過男人標(biāo)榜自己,她怎么可能在外人面前,展現(xiàn)出女人柔弱的一面?信不信,就算她肯讓你號脈,怕你泄密,事后也會殺你滅口!”
他的嗓音顫抖,說話之時,眉宇間流露出對自家悍妻的恐懼。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長公主有多強硬霸道,他這個當(dāng)丈夫的最清楚。
陳醉聽出這話里的情緒,直起腰時,瞥見曹峻額頭的汗珠,心里有些不忍。
他隱隱猜到了,這位駙馬爺不僅毫無家庭地位,在長公主面前,恐怕連做男人的尊嚴(yán)和信心都沒有。曹峻出軌偷情,是痛苦常年累積的結(jié)果,才想到以這種方式宣泄,暗地里報復(fù)妻子。
“額,這么說的話,號脈就算了。但是,我不能隨意開藥,背上毒害長公主的罪名,要不這樣,你取一滴她的精血交給我,先做試驗檢測,確保配藥沒問題后,我才敢給你。”
他不忍心再戲弄曹峻,說出自己的真實意圖。
他原本還想說,可以讓長公主另請名醫(yī),繼續(xù)逼曹峻說實話,但看對方的心理狀態(tài),實在太卑微可憐,不堪重負(fù)。
罷了,做人很難,做男人更難,何必欺負(fù)一個吃軟飯的妻管嚴(yán)呢!
曹峻聞言,如臨大赦,仿佛剛經(jīng)歷一場生死劫難,“一滴精血?這好辦,我明天就給你拿來!”
說罷,他豁然站起身,怕陳醉猶豫反悔,準(zhǔn)備立刻離開。
“等等!”陳醉叫住他,一臉為難地道:“曹叔,為了保證長公主玉體無恙,需要用的藥材,都非常名貴,您看……”
他沒再說下去。
曹峻知道他想坐地起價,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錢,便沒把這茬放在心上,爽快地道:“你放心!只要能幫長公主墮胎,安穩(wěn)渡過這一劫,到時候,價錢還不是隨你開!”
在他看來,陳醉這小屁孩兒,是自己的屬下,即便真敢漫天要價,又能索要幾個錢?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事!
殊不知,正因為他此時急于逃離,沒明碼談價,未來將掉進陳醉挖的大坑里,爬不出來。
他仍不放心,轉(zhuǎn)頭囑咐道:“懷孕的事,被長公主視作女人的恥辱,絕不能泄露給任何人!否則,一旦惹她震怒,哪怕是皇帝陛下出面,都保不住你!”
陳醉用力點頭,信誓旦旦地道:“請曹叔放心,我不敢拿自己的腦袋當(dāng)兒戲。”
曹峻打開門,匆匆離開。
陳醉站到門口,望著他逃難一般的背影,眼神嘲弄,“撒一個謊,往往就得繼續(xù)撒千百個謊,還未必圓得過去。他肯定后悔,不該從我這里買藥,卻已開了口,又沒有更穩(wěn)妥的賣家?!?p> 他知道,田爺在身后出現(xiàn)。
田爺走到他身旁,陰惻一笑,“我怎么覺得,有主人在,他一定圓不過去!”
陳醉轉(zhuǎn)頭走回屋里,說道:“曹峻出現(xiàn),給了我一個驚喜。原來他是駙馬爺,家里還養(yǎng)著一個受皇帝寵愛的母老虎,以后如果去京城,確實能用得到他的資源?!?p> 田爺跟在后面,“這么說,你暫時不準(zhǔn)備殺他?”
“先靜觀其變吧!”
陳醉坐下來,將早已涼透的那盞茶潑掉,重新斟滿。
“現(xiàn)在這節(jié)骨眼上,殺他不是,不殺他也不是。我記得上次跟你提過,朝陽街有一家鐵匠鋪子,我想從那里買一把劍。我有種預(yù)感,這件事到最后,恐怕還得落在曹峻身上……”
田爺沉吟道:“你說的那家鋪子,我早就留意過了。龍?zhí)痘⒀?,深不可測!”
陳醉想著鋪子里那個老鐵匠,目光閃爍,感慨道:“是?。‘?dāng)年我剛?cè)虢r,北唐的劍,就是天下最強。這么多年過去了,除了我,還是沒人能蓋過他們的鋒芒!”
田爺說道:“朝陽街內(nèi),北唐人多勢眾,沒有十足的把握,最好別去惹那個老鐵匠。當(dāng)然,如果先把曹峻殺了,拿到那條街的棋子,或許勝算會大很多?!?p> 陳醉閉上眼,沉默不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田爺催促道:“時候不早了,主人,您早點休息吧?!?p> “休息?”陳醉沒睜開眼,臉上浮出一抹意味難明的笑容,“我還等著后半夜,聽聽那對奸夫淫婦的枕邊私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