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西微微頓了一下,才繼續(xù):“他大可選擇用別的方法殺人,不暴露自己,才最安全不是嗎?”
陳東然聞言側(cè)目,“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故意用這種比較明顯的……”
“不能排除這種可能,但究其目的,我目前也不能確定!
對了,從吏大人,請問軍餉失竊的案子,現(xiàn)在有進(jìn)展了嗎?”
陳東然還沒從斷指軒轅的事上回過神,猛然又聽提到軍餉案,腦子還沒轉(zhuǎn)過彎,嘴已經(jīng)張開:
“高宏那邊,已經(jīng)詳細(xì)問詢過,他自然極力否認(rèn),
但那段時間他到底獨自去做了什么,卻怎么也不肯交代。
倒是其隨行太監(jiān)卜平,經(jīng)不住我們連番逼問,透露了一些他自己的發(fā)現(xiàn)?!?p> “什么發(fā)現(xiàn)?”聽到是卜平提供的信息,褚西精神不由變得緊繃。
陳東然抱著刀,復(fù)又昂首向前,一邊想斷指軒轅的事,一邊沒有任何感情地為褚西解釋:
“說是翻年過后,宮里會舉行一場選秀大事,到時候各個郡縣都會送人入京。
高宏本鄉(xiāng)的親戚家有個長得頂好的姑娘,據(jù)說是百年難遇的傾城之色。
雖然出身寒苦,但一言一行都有模有樣,頗有大家千金的風(fēng)范,
所以他那親戚就想走關(guān)系,看能不能將那姑娘換個出身,讓有資格參加選秀……”
褚西點點頭,心說這樣的話,高宏要避開自己的隨行太監(jiān)倒也能說得過去。
畢竟,偽造出身可是大罪,欺君可夷族,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等一下,偽造出身?
這幾個字在腦海閃過,褚西臉色忽然變得明亮起來,然后一拍腦門:“我怎么早沒想到呢!”
陳東然聽到聲音,停下來,“想到什么?”
褚西計劃還沒落成,不想被人看出端倪,于是趕緊搖著腦袋否認(rèn):
“沒是沒事!那從吏大人,他們月初回去,
按理來說應(yīng)該已經(jīng)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才對,為何十余天后,又再次回去了?”
陳東然不疑有他,抱著刀繼續(xù)邊說邊走:“這說來就有些諷刺了……
那姑娘的雙親想讓她入宮進(jìn)選美人,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榮耀富貴一家;
高宏自然也樂意為自己培養(yǎng)個更大的靠山;
奈何姑娘本人不愿意,自高宏他們離鄉(xiāng),沒幾日的功夫,就和同自己的情郎私奔了;
找了許久不見蹤影,一家人急得焦頭爛額。
而這還不是最主要的,關(guān)鍵人沒了,名字卻報了上去……
所以,高宏再次回鄉(xiāng),應(yīng)該就是為了處理那個爛攤子……
雖然太監(jiān)卜平是否說了實話,還有待確認(rèn),
但如果真如他所言,那高宏的嫌疑,無疑可以直接被洗清……”
說及此處,陳東然無意識地長嘆了一口氣,面上顯出無奈,似乎對于不能懲治高宏這點,頗感失望。
褚西與之同行,自然沒有錯過陳東然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于是呵呵一笑:
“從吏大人,這件事其實還不能下定論,
小奴了解過,七嶺山附近的村落不多,離軍餉失竊的地方也都很近,
他兩邊同時進(jìn)行,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雖然不希望高宏出事,然后導(dǎo)致自己主事的位置泡湯,但比起高宏,褚西自然而然地偏向王左監(jiān)他們一方。
加上他方才腦子里閃過的那個念頭,現(xiàn)在他有把握,即便沒有高宏,自己也可以謀處一條新的生路。
尤其長久待在教坊司,總歸不是辦法。
近墨者黑,他怕自己再待下去,真就磨滅了身為刑警的本心,然后心安理得地經(jīng)營那家【Mai】【Yin】場所到死……
聽到褚西的話,陳東然認(rèn)同地點點頭,意味深長地再看了褚西一眼,沒有接話,就直接撇下他、朝正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大步走去。
看到陳東然冷酷的背影,褚西撇了撇嘴,心說你這人怎么混不熟呢?
怎么說咱也見了不知道多少面了,讓你說案子你就只說案子,說完就走,連個招呼都不打,還一直沉著臉,不知道的怕要以為我是天天催著你還錢的債主呢!
想到這兒,褚西忽然一愣。
“話說,前世那幾個家伙,借了我錢還沒還呢,加起來十萬不止?。?p> 這還……要得回來嗎?
對他們來說,我是死了吧?不知道能不能燒過來!
早知道還是把這些事都跟爸媽講一講了,兒子雖然沒了,至少還有錢拿,怎么也能得些安慰……”
想到前世,想到父母,褚西沒由來一陣傷感。
但他很快調(diào)整過來,嘆口氣就也往人群去。
大楊跟在身后,手心后背都是汗。
“小褚兄弟方才是在怨借錢沒還的人?
我那二兩五錢銀子也沒還呢!
他……他會不會因為這件事,不認(rèn)我這個朋友啊!”
擦擦汗,咽咽口水,大楊將手伸進(jìn)了荷包,看著袋兒里僅有的三兩三錢銀子,他雖然不舍得,但還是咬著牙拉了拉褚西的胳膊:
“小褚兄弟,我欠你的錢,本來答應(yīng)要還的,但這幾日事情多,忘記了,
你別……別介意啊……”
看著大楊塞到自己手里的碎銀和幾串銅板,褚西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懵了好幾秒才想起是之前同曹映比試那會兒……
看著銀子,褚西笑笑,收回自己的荷包后拍拍大楊的屁股:
“沒事大楊哥,這才不過幾日,感覺像過了幾年一樣久,別說你,我都忘了這回事!
還了就好,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利錢我就不跟你算了,你下次要借,還可以找我?。 ?p> 說完話,褚西就拍著荷包開開心心地鉆進(jìn)了人群,留大楊傻了一樣杵在原地,然后賭氣似的打了自己拿錢的手一巴掌。
褚西忍著臂上的疼鉆進(jìn)圍了好幾層的人群,卻沒有像之前一樣不管不顧地跑去王左監(jiān)旁邊,
只隔遠(yuǎn)大致看了看尸體的情況,后偏頭望著旁邊被疏隔到圈外一丈遠(yuǎn)、面色各異的馬府眾下人,指著陳東然劉義威他們問其中之一道:
“這位大姐,府上究竟出了什么事啊?誰死了嗎?”
那人被喚大姐本來還有些不愿意,捂嘴擦鼻拭眼正要反駁,看到褚西俊俏的小臉,有些蒼白,脖子上還有掐痕,不由有些憐憫。
加上他是自家主人的客人,不敢失了禮數(shù),遂忍了那聲大姐,后耐住心中的反胃不適,蹲下身和褚西視線持平之后才道:
“回小公子,是府里一名叫麗兒的婢女,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跳了井……”
褚西點點頭哦了聲,后指著周圍已經(jīng)鋪滿的腐葉、枯樹和萎黃的藤草之類,“她衣服沒有貼身,周圍也不見有水,這里應(yīng)該是荒了的院子吧?”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啊,小公子真聰明!不過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還是快回去吧!”
婢女臉上微微笑,看得出來她挺喜歡褚西這種乖巧又聰明的小男孩。
只是麗兒的死相著實駭人,讓她騰不出更多的心思來哄逗。
而褚西也沒有因為她的一句夸贊而得意,反倒沉下臉:
“既然是枯井荒院,按理來說,一般不會有人踏足,
那是誰那么有先見之明,能直接知道人在這里跳了井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