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溫介質噴射裝置只有一個，但通過工裝微米材質形成的內部外放通道，作用部位可以在全身各處，工裝飛行姿勢可瞬間大角度改變、急彎。
王禹謨沒想到，末日千年后，居然還有生物可在地表和空中存活，而且發(fā)展成如此大的個體。
原本高原的金雕，成為了翼展百米的大鵬，尖利的巨喙和如鉤長爪，通體閃耀著灼人雙目的金屬光澤。
看來不管什么物種，進化的標志之一，都是對金屬元素利用效能的提高？
他不想傷害這種，能夠在末日后仍遺存于地表和空中的精靈。
王禹謨心里輕松，工裝卻在當當控制下疾速閃轉騰挪，躲避著大鵬金屬長喙和尖爪的撲擊。
王禹謨一邊在熟悉著工裝的飛行性能，一邊尋找著下方可能熟悉的地形。
工裝瞬間可達音速，即使上千公里也不過一個小時即到，但就在飛到一大半的時候，被陡然凌空而至的大鵬陰影遮住，急忙反復疾速折向，希圖避開，但速度可同樣瞬間達到音速的大鵬，后續(xù)的強大空中纏斗能力讓王禹謨始料不及。
而此時的王禹謨只是根據那座山，大概確定了仰望蒼穹的方位，還需要精確搜索。畢竟五百年已過，而地表幾乎在一刻不停地變化。
“被壓著打讓我很煩！”當當也不是個喜歡戰(zhàn)斗的，跟王禹謨招呼著，突然一溜多角度變向側翻，躲過尖爪和巨喙的攻擊，擦著大鵬的體側，意欲翻到大鵬的頸部上方。
但就在經過大鵬胸口之時，王禹謨突然下意識伸手向著大鵬澎湃鼓蕩的心臟部位掏去。他伸手即是工裝的金屬大手伸出，巨大的力道直插入大鵬的胸腔，攥住了那顆滾燙跳動的心臟。
王禹謨一個激靈，立即松手、收回。
“唳——”大鵬的心臟雖然并未碎裂，但胸部的傷勢也足夠它慘呼許久，或許就此殞命，放棄王禹謨迅速逃逸。
但王禹謨卻顧不上這些，只是呆呆看著工裝大手之上被疾風吹散的鮮血發(fā)呆。
“大錘，那百分之一秒，你的意識并未發(fā)出指令?！碑敭斠灿行┬挠杏嗉?。
“百分之一秒？”王禹謨稍頓，但旋即如同釋然，“那豈不是說明我的反應速度增強了，居然及時收手。”
“這么說當然也可以了，畢竟高級獵人也得0.05秒以上。但為什么出手才是重點吧，確定你能一口吃得下那顆十幾斤重的心臟？”
“我張嘴了嗎？”王禹謨活動了幾下頜骨。
“頜骨關節(jié)差點脫臼，你不可能沒感覺吧？”
“當當，你覺得呢？”饒是三世為人的王禹謨也沒遇到過如此詭異。
當當并未回答。
他們自然都想到了王禹謨心口的那瓣桃花，但他們都沒辦法。
而且，王禹謨沒有絲毫要把那瓣桃花弄走的意思。
“下次注意吧?！痹S久后，王禹謨淡淡說到。
“反正，我也沒辦法?！?p> “唳——”突然，遠方再次傳來那只大鵬的凄厲鳴叫。
更加急促，顯然遇到了比剛才更可怕的事。
那邊的地形依稀——
王禹謨心里一動，立即橫折向鳴叫的方向。
一條數十米長的大蟒，居然咬在了大鵬的頸部，任憑大鵬如何嘶叫、搖甩、撞擊山崖巨石，只管從大鵬的咽喉中吸食鮮血，可見地，液體向大蟒腹中不停涌動。
王禹謨并未再關注這場自然界里你死我活的拼殺，而是收回目光，開始在下方仔細尋找。
“下邊有東西！”當當突然提醒。
“你能看到？”王禹謨驚問。
“那綹瀑布水霧遮出了輪廓?！?p> “那是個大墓的墓門，就在仰望的上方?！蓖跤碇冏匀煌ㄟ^工裝的物理視覺增強功能看到了，深不可測的地峽半空，平臺上的排排翁仲，和站在墓門前，盯著空中搏殺的幾個身影。對面崖壁上如煙的水霧漫過，遮出了形體，才能被當當看到。
他們都是神秘生物，但卻都有實實在在的人的身體，高矮胖瘦一如常人。
僵尸也好喪尸也好，不耽誤他下去仰望和蒼穹就好。
但此刻必須等待，看他們的神情，那條大蟒顯然是他們豢養(yǎng)的，他們在等待回收。
果然，一聲微不可察的大鵬凄鳴中，那條大蟒隨著大鵬的身體，摔落。
“嘣！”一支帶著暗灰繩子的巨大箭矢，從那些神秘生物前方的巨大弩機上飛起，筆直扎入了大鵬的身體。
等下，這不科學！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躲在陰影里也倒算了，但明顯是陰物的弩箭繩子，居然不怕太陽曬？
“喝——”帶著濃重關中口音的齊聲高叫中，幾人猛然快速拽動，天上的大鵬和大蟒就此被祂們拖向墓前平臺。
“喝！”
“喝！”
……
獵物落地，王禹謨看著他們把大蟒從大鵬的脖子上取下來，連帶拖著弩機和箭矢繩子，走入一直未曾打開的墓門，就此消失。
那只骨肉停勻的大鵬居然就如此丟棄，顯然祂們真的不是人。
“翁仲?！蓖跤碇兇蛄恐車帕姓R，形體高大的石人石馬。對面崖壁的玉色水幕如絲樣曲折飄蕩，化為山谷高空的迷蒙輕霧。
“唐初風格?！碑敭斄⒓催M行了鑒定。
墓門上方，石質殿樓規(guī)模宏大、精雕細琢、美侖美奐。當年沒人顧得上研究這些已毫無意義的東西，但現在看來，果然是一座唐代帝王陵？
神秘生物為什么會在唐代帝王陵存身？
突然，密密麻麻的那種人，涌出被鐵汁封閉了縫隙的石門，赤紅的眼珠盯視著王禹謨。
但也只是盯著，不敢靠近。
王禹謨掃視了祂們一圈，祂們沒其他動作，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但他現在想搞清楚這里到底是什么，有什么。
在可能比末日更近一步的末日來臨之時，人之不存，不知道鬼將焉附？
或許會有什么用，比如青神女神！
王禹謨抬手，握住右背后升起的鐵錘柄，抽出，工裝大手握持，揚起，照著石門間的縫隙狠狠砸下。
“噔！”剛硬的不只是聲音，石門紋絲不動。
“噔、噔?！贝箦N又在左右石門的中心各砸了一錘。
“這里?！币曇爸校敭斣谧笥覀仁T上各標出了一個點。
這是根據工裝傳感器得到的石門反作用力的反饋，判斷出的破門受力點，均勻材質的大門，這兩個點最容易受力破碎。
新生的王禹謨之前已經習慣了這種枯燥無味、重復性的強體力勞動，上一世及再上一世的性格也并沒有出來提出其他意見。此時，他們才像是一個和諧的統一體。
就是同一個人。
“噔，噔，噔，噔……”
王禹謨的百公斤大錘掄起來就再未停止，綿綿密密的錘影砸在了寬大的右側石門上，標記的那個點，絲毫不差。
“門后有清脆但沉重的腳步聲自下而來，人二，獸二，材質為陶瓷?！碑敭斖蝗惶嵝?。工裝的傳感器靈敏度遠超人類的感覺，而且這里除了大錘砸門，再無其他噪音。
王禹謨想了想，后退到平臺的正中，陽光下大錘橫舉防御。
“《大唐六典》說墓有“四神”，其名為當野、當壙、祖明、地軸。四神處墓室口，當野和當壙為武士俑，祖明和地軸為鎮(zhèn)墓獸。
左側的獅首鎮(zhèn)墓獸是祖明，負責鎮(zhèn)壓邪崇、驅除妖鬼，武士為當野。
右側的人首鎮(zhèn)墓獸為地軸，負責看護亡靈、引魂升天，武士為當壙。”
當當正在掉書袋時，道道金芒陡然穿透石門而出，整個山谷平臺金光耀耀，王禹謨的身上居然也放出了同樣的金芒，似乎更顯煌煌神采。
兩尊三彩描繪的猙獰走獸，跟隨著兩名手按犀利長刀的威嚴軍將在金光中走出了石門。
“上人，請！”當野和當壙看到王禹謨身上的煌煌金芒，目光一凜，立即躬身抱拳，讓開中路。
兩尊唐三彩的人俑，居然說話了。
王禹謨眉頭一皺，握著的大錘不知道該不該收起，也不知道該不該真的進去，實在不清楚透出金芒的大門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不過只是稍稍猶豫，王禹謨就灑然一笑，把大錘收回背后，從二人之間向著石門大步走去。
都活了三輩子，還有什么看不開的？
千年準備，不能因為任何事耽擱，人類的未來重于一切。
毫無阻隔地穿越石門，卻發(fā)現前方有嚴整的三彩武士軍陣阻路，后方則是二將二神獸跟隨，他被包圍了。
微扁的顴骨、微方的臉頰、微翹的下巴、肅穆的眼神，緊閉的大嘴上下硬扎扎的胡茬，都是三秦大地之人。
他被包圍在了三秦大地的氣息之中。
氣息很濃，很濃，濃得化不開，王禹謨幾乎要下跪拜泣。
永遠消失卻又永遠無法忘卻的氣息，那氣息里有他最懷念的前半生和最親的人。
千年的鄉(xiāng)愁。
不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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