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朱宸濠抵達(dá)莊園時,夜色已悄然退去。
看著天邊那一抹霞光,朱宸濠也是一陣頭疼。
眼前這種情況,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畢竟,他一直打著的,都是為皇帝陛下除奸的旗號。
從來都沒承認(rèn)過自己是造反。
可現(xiàn)在皇帝就在里面。
直接派兵沖進(jìn)去砍了?
雖說以如今的形勢,應(yīng)該對后續(xù)進(jìn)軍北京之類的影響不大,可日后就麻煩了。
史書上會如何記載且先不提,關(guān)鍵是此舉必定會刺激到許多人的神經(jīng)。
也會留給野心家最好的口實。
到那時,恐怕真會天下大亂。
因此朱宸濠也不敢貿(mào)然行事。
所以他到地方之后,既沒有下令攻擊,也沒有跑莊園門口去跟朱厚照見面之類的。
他啥都沒管,一進(jìn)大帳后直接倒頭就睡。
這幾天朱宸濠亦是心力交瘁,昨晚也一夜沒睡,現(xiàn)在雖還不完滿,可基本上大局已定,他又何苦難為自己?
也只有自己先休息好了,才能想出應(yīng)對目前狀況的方案來。
至于莊里那幫君臣,不管是擔(dān)驚受怕還是驚慌失措,干他何事。
朱宸濠一覺便睡到了午后。
他剛醒,就聽見外面?zhèn)鱽砹顺吵橙氯碌穆曇簟?p> “怎么回事?”
朱宸濠皺眉問道。
“殿下。”
涂欽單手挑開大帳門口的布簾,大步進(jìn)來回道:
“是那幫朝臣,自從被送過來后,就一直吵吵著要見您?!?p> “還真是幫不讓人省心的家伙啊。”
朱宸濠伸了個懶腰,起身隨便洗漱了一下,然后才道:
“讓他們進(jìn)來吧。”
能進(jìn)朱宸濠大帳的,當(dāng)然得有一定的地位。
因此,進(jìn)帳的人并不多。
“如今陛下就困于莊內(nèi),不知寧國殿下接下來打算怎么做?”
大學(xué)士梁儲剛一進(jìn)帳,啥廢話都沒有,上來就直奔要點。
“怎么做?”
朱宸濠瞥了梁儲一眼,
“當(dāng)然是請陛下先出來,然后盡誅逆賊,最后再護(hù)送皇帝回京咯?!?p> “殿下此言可當(dāng)真?”
寧王的回答,倒是讓梁儲一愣。
“孤之言,雖非皇帝陛下的金口玉言,可也絕不會信口開河?!?p> 朱宸濠說著還沖梁儲奇怪地笑了笑。
就在梁儲因?qū)幫醯男θ荻话仓H,就聽對方又道:
“不如,就你梁閣部去請陛下出來吧?!?p> “我……”
梁儲一聽這話,當(dāng)場就噎住了。
笑話,自己去請?
皇帝不出來倒還沒什么,可問題是萬一真出來了,寧王卻一刀把朱厚照給砍了,那自己豈不成了弒君的頭號幫兇?
“蔣閣部,要不你去?”
朱宸濠見狀又將目光看向了蔣冕。
蔣冕則全當(dāng)沒聽見,杵那兒一言不發(fā)。
朱宸濠又向其他人看去。
結(jié)果那些尚書、都御史和侍郎們,不是望天就是看地,沒一個敢自告奮勇接下這差事的。
“寧國殿下,請陛下出來這事,只怕還得您親自出馬才行?!?p> 大太監(jiān)張永見此情形又把球踢回給了朱宸濠。
“既然張公公都這么說了,那好,孤就親自去請陛下出來?!?p> 讓那幫大臣完全沒想到的是,寧王竟然一口就答應(yīng)了張永。
“走吧?!?p> 就在眾人愣神之際,朱宸濠更是當(dāng)先往大帳外走去。
梁儲、蔣冕和張永幾個都是一臉狐疑地相互看了看,然后才趕緊跟上了朱宸濠的腳步。
“陛下,臣之前就說過,此次起兵,只為誅除您身邊的逆黨,絕無加害陛下之意。
所以,還請陛下能走出莊園,臣也好護(hù)送您回轉(zhuǎn)京城啊?!?p> 令梁儲等人驚異的是,朱宸濠居然真就跑到了山莊前,沖著里面大喊起來。
“說得好聽,別忘了,昨日在山里朕差點就命喪你寧藩之手,你現(xiàn)在又說這種話語,你叫朕如何信你?”
朱厚照顯然也聽見了朱宸濠之語,一想到昨天九死一生的經(jīng)歷,再加上箭傷的疼痛,當(dāng)即氣不打一處來,也顧不得啥皇帝的身份了,直接親自下場開懟。
“昨日是您受奸賊蠱惑,想要殺臣,臣才不得以還擊的,至于差點傷到陛下,那也絕非臣之本意?!?p> 朱宸濠見朱厚照開了口,于是也繼續(xù)跟對方瞎掰。
聽了朱宸濠之語,朱厚照當(dāng)即怒氣沖沖地說道:
“哼,事已至此,朕憑什么相信你?
誰知道會不會朕剛一出莊園,你就加害于朕?”
“陛下,您身邊如今不過千余人,而莊外卻是臣的十萬大軍,若臣真要加害陛下,又怎么可能等到現(xiàn)在?”
朱宸濠在話語中自稱擁有十萬大軍,還真沒有胡亂吹牛。
如今,他麾下有閔廿四和涂欽等人率領(lǐng)的四萬多兵馬;
還有王信、萬賢一和周尚文的近兩萬人馬;
再就是獲鹿城里,包括騎兵在內(nèi)的那一萬人;
最后,就是被騎兵解救的那些俘虜,以及后來收攏的潰軍,一共也有差不多近三萬人。
要是再加上投降和被俘的朝廷軍隊,朱宸濠的人馬足有十一二萬了。
朱宸濠剛才的那番話,也讓一旁的張永等人聽后不自覺地點起頭來。
的確,以寧王如今的兵力,真想要加害皇帝,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那你怎么保證朕的安全?”
朱厚照顯然也有些心動了。
“臣可以當(dāng)著這里所有人的面發(fā)誓,絕不會傷害陛下的一絲一毫。”
說完朱宸濠還看向梁儲等人道:
“梁閣部、蔣閣部和張公公等人,都是見證?!?p> “你真愿發(fā)誓?”
朱厚照在說這話時,也終于在谷大用的攙扶下,從莊園里一間尚算完好的大房間內(nèi)走了出來。
此刻的朱厚照,氣色看上去非常差。
雖說一張原本被熏黑的臉,不知被他用從哪兒找來的水清洗過了,但滿臉的疲態(tài)和黑圓圈,無不顯示這位皇帝陛下從昨天中伏到現(xiàn)在所經(jīng)歷的煎熬。
“臣,寧藩宸濠,參見陛下。”
一見朱厚照露了面,朱宸濠立即恭恭敬敬地沖著對方行了一禮。
“看來,朕與叔祖之間是有些誤會了?!?p> 朱厚照雖然并不相信朱宸濠,但這個時候亦只能先服軟,說些緩解雙方關(guān)系的話語。
“呵呵,臣就說陛下早晚會理解臣的嘛。”
說完這話后,朱宸濠也不再廢話,當(dāng)即指天盟誓道:
“我,大明太祖高皇帝五世孫朱宸濠對天盟誓,只要陛下現(xiàn)在走出莊子,我絕不會對其有絲毫不敬。
若違此誓,天誅地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