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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見梅子青時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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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見梅子青時節(jié) 小崔同志 4867 2024-09-03 20:59:43

  日落西山,黑夜降臨。

  “王爺,人抓到了。”

  王珂身穿著一襲夜行衣,從無盡的黑夜中現(xiàn)身。

  “帶過來吧?!?p>  “是?!蓖蹒鎽?yīng)下,沖門外招了招手,押進來了兩個人。

  一男一女,確實都與畫像中的樣貌、身材大差不差。男子瘦高,帶著與畫像中一模一樣的面具,女子嬌小纖弱,有著典型的南方女子的長相。

  沈之恒打量著,默不作聲地走至跟前,抽出王珂腰間的佩劍,利落地削斷了男子銀色面具的系繩以及衣袖。

  頃刻間,那個被火燒得有些駭人的臉以及熟悉的鳳凰圖案展露在了眾人面前。

  一切大膽的猜想,都被印證了。

  “阿錚!”此時的女子已經(jīng)被嚇得梨花帶雨、瑟瑟發(fā)抖,一邊拉著男子的手臂往后縮了縮,一邊擔(dān)憂地檢查著男子是否傷到了。

  “沒事。”男子倒是淡定,眼神中沒有一絲的惶恐與害怕,推著女子站到一邊后,毫不畏懼地看向了沈之恒,“看來王爺猜到了。”

  沈之恒不可置否地對上了他的眸子,將劍送回了王珂腰間的劍鞘內(nèi)。

  “本王應(yīng)該叫你張錚還是阿黑?”

  “呵...…王爺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了,那不如做筆生意如何?”被沈之恒叫出了名字,張錚索性也不裝了,直接挑明道。

  “什么生意?”

  “王爺派人護送她回余家,再給她一千兩銀子,我和盤托出所有我知道的事情?!?p>  “阿錚,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余江月一聽這話急了,抓著張錚的袖口,哀求地喊道。

  “怎么樣?我與王爺互贏?!睆堝P沒搭理她,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沈之恒,似乎是想迫切地得到一個答案。

  “既是有如此珍視之人,何必誤入歧途。”

  “呵,歧途?”張錚聞言輕笑道,“我可沒有王爺那么大義凜然。我就是個平民百姓,求得就是自己好過,家人好過。其他的,我為什么要在乎?”

  “至于賭,我承認之前偷錢是不對。但后來我沒有再偷過一分,都是用的自己掙來的錢?!?p>  沈之恒看著眼前這個毫無悔意的人,只覺得他無可救藥。人為己活沒錯,但不應(yīng)在傷害無辜之人的基礎(chǔ)上。

  他引以為傲掙來的錢上,都是鮮血。

  “王珂,安排人手先送余小姐下去休息,再去準備一千兩銀子?!鄙蛑阋贿呴_口吩咐著,一邊眼神示意檢查他們二人身上的包裹。

  “是?!蓖蹒骖h首領(lǐng)意,一邊指示同伴將余江月帶了下去,給沈之恒他們二人留下充足的說話空間,一邊拿過包裹,退到一側(cè)仔細翻查了起來。

  “你們放開我!阿錚!我不走!”

  聽著背后掙扎的聲音,張錚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直至聲音越來越遠,他那毫無波瀾的臉上才有了細微的轉(zhuǎn)瞬即逝的松動。

  “王爺想問什么便問吧。”他一邊說著,一邊左尋摸右尋摸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為什么裝死離開王府?”沈之恒淡淡掃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回到書桌前也坐了下來。

  “王爺上來就要問這個問題嗎?”張錚的臉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這個答案我怕王爺受不住?!?p>  沈之恒聞言皺了皺眉,心中被牽動著染上了忐忑不安的情緒。

  “王爺問什么就答什么!”一旁的王珂適時開口道。

  “好好好,我說?!睆堝P挑了挑眉,緩緩地說道,“因為我知道了個秘密。這個秘密,引發(fā)了那場火災(zāi)。”

  張錚的話音落下,沈之恒的眉頭再次緊皺起來,右手也跟著握住了扶手。就連王珂,此時也不禁怔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翻找的動作。

  見到如此情景,張錚的笑意更是燦爛,不過他也沒再拐彎抹角:“有一日,經(jīng)過月華的房間,我無意間聽到了曲柳和月華爭吵聲。我好奇一聽,聽到了曲柳說,月華是陛下的人,她要告發(fā)給王爺。”

  這些話一出,王珂不禁深吸了口氣,睜大了眼。抬眸向沈之恒望去,就見沈之恒的眸子沉沉,已如冷鉛。

  “知道了這么大個秘密,我當時就想著趕緊走,不料月華的那個貼身婢女從外面回來了。我不知道她看沒看到我的臉,但她一定是看到了我這個人影,因為她喊我,問我是什么人。”

  “我沒搭理她,趕緊換個方向跑走了。本想著不搞出大動靜,收拾收拾東西晚上逃走,卻沒想到晚上沒走成,發(fā)生了火災(zāi)?!?p>  “我被救出來,有意識的時候,我得知了曲柳的死訊以及月華正組織人進行死傷人員的調(diào)查和記錄。我當時就意識到,曲柳大概率說的是真話,然后被滅口了,而月華正在排查是為了找到那個偷聽的人?!?p>  “所以我找機會弄了顆假死藥服下,并給江月寫了個信,讓她到時候接應(yīng)我。這樣,不管月華知不知道是我,我都已經(jīng)‘死’了,我也就沒有危險了?!?p>  聽著張錚描述完,整個屋子都陷入了沉寂。過了有一會兒,沈之恒才開口繼續(xù)問著。

  “怎么加入他們的,他們組織叫什么?”

  “因為身上的傷,我從王府離開后,并沒有第一時間離開京城,想著先養(yǎng)好再做打算。也就是這段期間,有一個黑衣人找上了門。他讓我考慮加入他們的組織,事情做好了他會給我一大筆的錢。我雖然知道那有危險,但我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因為我想要錢。于是,他讓我養(yǎng)好病后去西郊的顧村,找一個叫墨尋的人?!?p>  “那墨尋還不太好找,我在村子里繞了半天才找到他。他也沒跟我說幾句話,只是在我的胳膊上弄了這么個圖案,說這是組織的標記,叫南凰。然后就給我派了個任務(wù),讓我進入柔月樓,控制其獲取錢財、資源以及情報?!?p>  “我起初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但后來聽那些下屬的講話、飲食習(xí)慣,再結(jié)合他們要的東西以及這個圖案,我大概知道這是在替皖國做事?!?p>  “所幸那個陳何,酒囊飯袋一個,很容易就把柔月樓控制了,任務(wù)不算難。應(yīng)該謝謝他,讓我這么快速得到了賞識?!闭f到這兒的時候張錚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只不過是我疏忽了,這樣的人根本守不住話,誰都能控制他。要不是需要留著他的命,當時我就辦掉他了?!?p>  “任何人都有弱點?!鄙蛑銢_他回以淡漠的笑,“就像你,喜歡錢,喜歡賭?!?p>  聽到這兒,張錚的笑容不禁凝固。

  確實今夜被抓,根本上是因為他想贏回來前日輸?shù)腻X,于是又忍不住去賭了。

  本來他想著前日去最后一次,之后老老實實不出門,在今日趁著夜色直接出城。但他實屬越想越不服氣,最終抱著僥幸的心理去了賭坊。計劃著再賭上幾次,最后從賭坊直接去往最近的西出城口,也不會有什么影響。

  但事與愿違,就是因為這份僥幸,他如今被抓到了這里。

  “那王爺?shù)娜觞c是什么呢?”張錚也不服輸,意有所指地說著,試圖戳中沈之恒的脊梁骨,“是那位慕側(cè)妃嗎?”

  沈之恒的心一頓,抓著扶手的手也跟著一緊。他抑制著,讓自己的表情毫無波瀾,甚至還帶著些不以為意。

  “一個女人而已?!?p>  “真的嗎?”張錚死死地盯著沈之恒的眸子,試圖看出些許破綻,“王爺為了這個女人,可是不惜去鬧翻柔月樓,與朝堂眾勢力撕破臉。要知道,我起初可是不相信月華的計劃能成功?!?p>  張錚有意無意的這么一句,讓沈之恒的心再度墜的更深。

  “什么計劃?”

  “就是她出錢,再把人帶出府,然后我們?nèi)プ?。她還特意告訴我,讓我那日不要待在樓內(nèi),說王爺一定會去?!?p>  “那本王倒還得謝謝你們二位?!彼醋≡俅尾懫鸱那榫w,佯裝著不屑和嘲弄,低笑了一聲。

  張錚聽到如此回答,不禁一怔。

  之前作為府上一個普通打雜的下人,他是根本接觸不到沈之恒的,更別提了解了。他只是因為月華肯定的那句“他一定會去”和沈之恒確實去了又因此舉報了朝堂眾官員的行為而推斷的。

  所以,如今看著沈之恒這番不怒反笑的樣子,他有些動搖了,開始不自知地被牽著鼻子走了。

  “王爺何出此言?”

  “表面意思,真心謝?!鄙蛑阋琅f跟他繞著彎子,一邊讓他自己瞎琢磨,一邊順勢問出問題,“不過本王沒想到,你之前以‘死’遠離月華,如今又同她合作了。你不恨她嗎?”

  “當然恨,我如今這副模樣就是因為她?!睆堝P聽此露出了猙獰之色,“不過,她不知道我是誰,她只知道我是阿黑。隨機抓也是抓,點名抓也是抓,她給的報酬非常多,有錢不賺是傻子。我和她之間的恩怨,可以等我賺的盆滿缽滿了,再找她算賬。”

  “只是沒想到這筆錢賺到了,柔月樓卻因此沒了,還害得我被懲罰,真是晦氣!”

  張錚成功被帶跑,開始自顧自地說著,只是這說到最后,結(jié)合著上下文,突然明白了什么。

  “王爺?shù)哪康木褪菫榱顺羧嵩聵牵砸恢痹趯⒂嬀陀??一直在演戲??p>  沈之恒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沒說話。

  讓張錚這么理解也是對慕青時的一種保護。

  當世人都覺得他是有所圖時,慕青時便不會被當成軟肋,不會被傷害。

  那她,就是安全的。

  “呵,王爺還真是好手段?!?p>  “算不上?!鄙蛑愕闷鹱狼暗牟璞蛄丝诓杷S后言歸正題繼續(xù)盤問,“所以事情發(fā)生后,你就沒再回來。但是為了不讓陳何供出你,你便去了一趟天牢。”

  “是,之前從宮里獲得的消息,有有關(guān)天牢內(nèi)部的?!睆堝P點了點頭,“組織的意思,不能讓他死,要讓他把整件事認下?!?p>  “平日里你是怎么聯(lián)系組織的?”

  “通過信鴿,傳給那個墨尋?!睆堝P聳了聳肩,“不過王爺現(xiàn)在去應(yīng)該找不到了。自從事發(fā)之后,他就遷地方了,沒有告訴我新的地址,但是會下新的指令?!?p>  “最新的指令是什么?”

  “等。等柔月樓的風(fēng)波過去,會有新的地點?!?p>  沈之恒默聲垂眸。

  他清楚,他們說的風(fēng)波平息就是在等陳何一行人的判決。而陳何作為核心人物,一旦陳何被處決,便算是柔月樓事件告一段落了。

  一定要扼住他們,不能再讓他們弄出第二個‘柔月樓’了。

  咚咚。

  “王爺,銀子裝好了?!?p>  門外暗衛(wèi)的匯報聲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需要本王什么時候送她走?”沈之恒聞聲看向了張錚,淡淡問道。

  “越早越好?!睆堝P幾乎是脫口而出。

  “好?!鄙蛑闼鞈?yīng)下,隨后沖著門外的暗衛(wèi)吩咐道,“裝車上吧,收拾一下即刻出發(fā)。”

  “是?!卑敌l(wèi)應(yīng)了一聲,隨后門外便又歸于了平靜。

  “去見一面吧,順便把一切都說明白了。她不配合的話,本王可送不了?!?p>  “...好?!睆堝P沉默了幾秒鐘,頷首應(yīng)了下來。隨后他起身,被控制著去到了安置余江月的房間。

  “王爺,包裹里除了銀子、干糧、水,還有一個記本?!背弥@會兒功夫,王珂將包裹里的東西一一匯報,并將那本子交了上去。

  沈之恒接過翻看,目色便凝重了起來。而在翻看到最后一頁的時候,目光直接一滯,拿著本子的手都不禁縮緊了些。

  這本子是用來記錄張錚達成的合作,大大小小、種類繁多。里面詳細記載著事項、對應(yīng)的交易條件,以及合作方的簽名。

  里面大多都是他知曉的,還有小部分是沒有被挖掘出來的,亦或是沒有被關(guān)注到的。

  而他近期最后一次的交易,就是與月華。

  那個熟悉的字跡,他一眼便能認出來。

  “王爺,需要屬下做什么嗎?”王珂見他的臉色有些難看,認真發(fā)問道。

  “按照這上面的信息對照已知的,看看哪些是漏掉的。”沈之恒將本子扣上遞給了王珂,“還有,給覺予傳個信,務(wù)必排查天牢里的人。”

  “是?!蓖蹒娼舆^本子,用手指捻著側(cè)邊,快速大致地掃了一下,對內(nèi)容心中已是了然。到了最后一頁的時候,他突然明白了沈之恒的目色為什么那么難看。

  “王爺,那月華姑姑……”

  “先不動。明日去一趟宮里,回來本王要親自問她?!?p>  “是。”

  “王爺,他們談好了?!?p>  正在此時,門外的護衛(wèi)敲門開口道。

  “知道了?!鄙蛑銘?yīng)著,看了眼桌上的燃香。

  半炷,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也不知道他們二人之間說了什么,開始死活不同意離開的余江月,此時竟蔫蔫地同意了,配合著上了馬車,離開了王府。

  “王爺,希望您可以說到做到?!睆堝P看著馬車遠去的背影開口道,“我怕是等不來她安全抵達的消息,若是發(fā)現(xiàn)王爺是誆騙,我就是化作厲鬼也會纏著王爺?shù)??!?p>  “你覺得,本王有做戲的必要嗎?”沈之恒淡淡掃了他一眼,“本王若不想放過她,不答應(yīng)便是了。即使你不說,就憑你身上的標志、眾人的指認和身上的本子,也能定你的罪?!?p>  張錚似是被戳中了心思,一時間啞口無言。

  自他加入組織的那一刻,他就清楚,從此他沒有退路了。他在大齊是叛國賊,罪無可??;在皖是走狗,隨時可棄、拿來頂罪。若是被齊抓住,他只有死路一條,皖是不會救他的。

  所以他才想著以放走余江月作為條件來要挾。這樣,至少還可以活一個人。

  “為什么這么做?”

  “放了她,是不想牽連無辜之人。至于銀子,買到意料之外的消息,不算虧。”沈之恒的語氣雖然云淡風(fēng)輕,但當月光灑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上時,眼底轉(zhuǎn)瞬即逝的悲意出賣了他。

  “呵,還真是個…意外的答案?!睆堝P先是詫異了一下隨后又是散漫一笑,“王爺放心,我說的話都是真的,那本子上的內(nèi)容也都是真的,他們本人都有簽字的?!?p>  “本來那是用來保命的,誰知道哪一天哪個雇主就要反水滅口。我竟是忽略了,這被抓住了,就是最好的證據(jù)?!?p>  “這錢,王爺確實花的不虧。”

  沈之恒沒言語,只是再次看了他一眼。這一次較方才,多了些復(fù)雜的情緒。

  眼前之人,若是取正法,走正道,必定能闖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只可惜,這世間沒有如果。

  人所行之路,從沒有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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