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妍和柳枝兒手拉手一路朝火光奔去。騎兵沒多久又追了上來。顏妍清楚明白追兵的目標(biāo)不止是皇帝,還有柳枝兒身上的傳國玉璽。她深知這塊傳國玉璽的分量。天命所歸,帝王象征。沒這玉璽,就算稱帝也會被稱為白版皇帝,遭世人恥笑,成為眾矢之的。她絕不會讓玉璽落入竊國者之手。
聽聞馬蹄聲越來越近,顏妍略顯緊張不自覺握緊柳枝兒的手。柳枝兒深知其意,在奔跑中一手托住顏妍腋下一手抬起顏妍的腿彎處,將顏妍輕松抱了起來,加足馬力飛馳而去,猶如一陣疾風(fēng)在夜色闌珊里穿插突進。
顏妍摟著柳枝兒的脖子,側(cè)臉埋在柳枝兒胸口,一邊感受柳枝兒的體溫和心跳,一邊凝視柳枝兒精致的臉部輪廓。
追擊聲逐漸遠(yuǎn)去,周圍萬籟俱寂。
只聽耳邊冷風(fēng)吹過,呼呼,呼呼。柳枝兒為了跟追兵徹底甩開距離,抱著顏妍嬌小的身軀一夜未停。天快亮?xí)r終于抵達一處簡陋而精致的農(nóng)家小院。這座小院建在一處山坡上,綠樹掩映,藤蘿環(huán)繞。二人早已精疲力竭,雞腸咕咕。急忙沖上去尋求幫助。
小院的主人是一對中年夫婦,見來者風(fēng)塵仆仆,個個綾羅綢緞華服裹身,人人唇紅齒白面如桃花,芊芊素手,儀態(tài)端莊。一看就不是凡人,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就是富貴人家跑出來的。
三天前以幽王譚花現(xiàn)為首的叛軍過境之時,中年夫婦就接到通知,碰到皇城偷跑出來的達官貴族知情不報者,格殺勿論。叛軍殺土豪斬官宦,給貧民百姓發(fā)銀子收買人心。中年夫婦也得了好處,加上嚴(yán)令,自然不敢得罪。見柳枝兒二人十分可憐,又于心不忍。于是婉拒了,不予接待。
顏妍見柳枝兒一路基本上都是抱著或者背著她走,顆粒未進,身體幾近虛脫,覺得羞愧難當(dāng)。又見那夫婦慈眉善目不像壞人,便哀求中年夫婦收留,賞他們些飯菜,稍事歇息后便離開。并將真實身份及遭遇如實相告,以示誠意。
那中年夫婦聽了當(dāng)即下跪,誠惶誠恐。不顧禁令,把自家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雞宰了款待顏妍二位。并翻箱倒柜,張羅了一桌子吃食。盡管均是粗茶淡飯,顏妍二人也吃得有滋有味。等吃了飯,中年夫婦又收拾了一間床鋪安排她們休息,全程又愛又憐,熱情滿滿。
顏妍二人不經(jīng)洗漱便抱在一起和衣而睡了。兩人困得不行,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不知過了多久,柳枝兒首先被山坡下一陣馬蹄聲驚醒,連忙爬起來透過窗戶一看,一大波騎兵逼近,那中年夫婦正在跟騎兵們說話,揮手指著小院方向。柳枝兒便懷疑那中年夫婦把她們出賣了,緊急喚醒顏妍向外奔去。
二人逃出小院躲在草叢后觀察,正看到一大波裹著白布頭巾的官兵騎著高頭大馬,繞開中年夫婦往山坡上移動。柳枝兒更加認(rèn)定自己的猜測,一把拉著顏妍逃跑一邊罵道:“那對夫婦真不是東西!”
“胡說!”顏妍邊跑邊責(zé)備,“他們在救我們。”
柳枝兒眉毛上揚,驚愕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能聽到他們說話?”
顏妍攏一下被風(fēng)吹亂的長發(fā),深情地望著柳枝兒的眼睛,說道:“你耳朵比我靈,你都聽不到我怎么聽得到。我是猜到的。剛才那中年夫婦無意中做了一個攔截的動作,怕引起官兵懷疑,動作并不明顯。說明他們之前是故意鬧出動靜與騎兵周旋,從而給我們逃跑留足時間。要不然你我二人早就被抓了?!?p> 柳枝兒恍然道:“噢!原來他們是好人!”
顏妍側(cè)著腦袋向一旁翻看一眼,繼而回神道:“世上還是好人多。你腦子多往好處想?!?p> 柳枝兒嘻嘻笑道:“公主教訓(xùn)的是。以后碰到陌生人我統(tǒng)統(tǒng)把他們當(dāng)好人?!?p> 顏妍握緊柳枝兒有力的手掌,目視前方,邊跑邊數(shù)落:“可以信也不能全信。你這死腦筋。以后要吃大虧的!”二人按照原計劃繼續(xù)逃亡,準(zhǔn)備先甩掉追兵,再做打算。
今日天色陰沉,蒼穹無光。
能指示方向的依然是流星隕落地。那流星隕落引發(fā)的森林火災(zāi)燒了一夜仍在蔓延,森林上空烏煙瘴氣,遮天蔽日。那地方看起來很近,跑起來卻很遠(yuǎn)。
在這秋風(fēng)掃落葉的季節(jié),萬物蕭索。荒原上幾乎沒有藏身之地。好在沒過多久二人便進入一片寬闊的沼澤地,沼澤地里野草茂盛,一叢一叢接連起伏。野草半人多高,彎著腰很難被發(fā)現(xiàn)。另外沼澤地到處都有深淺不一的泥潭,騎兵的馬跑不起來。
二人進入沼澤地沒多久,追擊的騎兵也抵達沼澤地。為首的是幽王麾下虎將吳愛三,他的任務(wù)就是追捕皇宮在逃人員,找到傳國玉璽。因反叛大軍已于昨日黃昏攻下皇城,幽王譚花現(xiàn)正在皇城籌備稱帝事宜,傳國玉璽是正統(tǒng)皇帝的憑證,譚花現(xiàn)可不想受世人恥笑。因此吳愛三的任務(wù)雖小卻很艱巨。
吳愛三四十多歲,長相普通,身上啥都不缺,除了一臉麻子,也沒有明顯缺陷。此人不僅打仗勇猛,追蹤逃跑人員也很有一手,不眠不休追了一夜,昨天從皇宮里逃出來的人基本上都被他抓了,皇帝顏中桀也在其中。顏中桀被抓時本想戰(zhàn)死,吳愛三沒給他機會,一箭射去,將其活捉了。
眼下吳愛三一看沼澤地泥濘不堪,馬進不去,人進去也很難以行走,當(dāng)即下令將這一大片沼澤地圍起來,沿著沼澤地邊緣將野草全部點燃。然后下馬坐在火堆旁哼著俚曲悠然地喝酒吃肉。
他的副官魏小火看到吳愛三如此悠閑,反倒急得團團轉(zhuǎn),紅著臉提醒道:“吳將軍,人抓的差不多了,連皇宮也翻了個底兒朝天。明天咱幽王就要稱帝了,到時候沒找到傳國玉璽的話會不會掉腦袋啊?”
那魏小火看起二十郎當(dāng)歲,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有著一雙湖水一般深邃的眼睛。卻是個急性子,一著急就臉紅,紅起來就像回憶里的一抹晚霞,美妙又不失夢幻。
吳愛三見他又紅著臉瞎想,瞥了他一眼,邪笑著丟過來一塊腌牛肉,道:“吃吧,閉上你的臭嘴。那不是你該關(guān)心的事兒?!?p> 魏小火接過牛肉,吧唧吧唧嚼吃起來,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下屬來報:沼澤地已圍住,篝火也點起來了,騎兵嚴(yán)陣以待,只要有人敢從沼澤地里跑出來,插翅難飛。
魏小火放眼望去,整個沼澤地一望無際,篝火四起。正發(fā)呆中,那吳愛三回頭對他說道:“明白了吧?”
魏小火搖搖頭,道:“沒明白。”
吳愛三望著沼澤地不斷蔓延的火勢,一臉得意,將手中的酒壺遞向魏小火,笑道:“你剛才看到她們背后那個背包沒有,我相信傳國玉璽就在那個背包里?!蔽盒』鸫颐恿司茐?,猛灌了幾口,說道:“背包的人多了,怎能如此確定?”
吳愛三一看魏小火猛喝,奪回酒壺一看酒被喝完了,破口大罵:“格老子的!咋這么實在呢!”一轉(zhuǎn)臉,笑道:“叫你抽空多看看書你不看,一遇到問題就知道問!問!問!哎呀!你說你真是木魚腦袋!人家其他宮女都招了,說的很明白,身高體型描述的絲毫不差。要是玉璽不在她們倆身上,我頭割下來給你當(dāng)夜壺!”
魏小火微笑,幽幽地問道:“這地方太大了,她們又不是傻子,萬一傳國玉璽被丟進泥坑里怎么辦?”
吳愛三正嚼著一大坨牛肉,聽到這話,又氣又笑,急著說話冷不丁噎到了喉嚨,等緩過來勁兒,笑罵道:“扔個屁!那是什么玩意兒?傳國玉璽啊,怎能說扔就扔,除非那人真是傻子。就算扔在沼澤地里,我也有本事把它翻出來。我們現(xiàn)在是甕中捉鱉,什么也不用干,你看到那熊熊大火沒有,等燒完了,玉璽就出來了?!?p> 魏小火又問道:“這樣會不會把人燒死???”
吳愛三盯著魏小火那夢幻般的臉蛋,氣得翻白眼,罵道:“你個軟蛋。我要是那倆宮女,寧愿被燒死。”
魏小火問道:“為什么?”
吳愛三塞坨牛肉堵住自己的嘴,不想說話,覺得不說話又不行,隨手把牛肉從嘴里拽出來,吼道:“什么為什么!沒有為什么!滾犢子!”等魏小火默默走遠(yuǎn)了,吳愛三望著那單薄的身影大叫道:“你要不是我的貼身醫(yī)生,我早就放你去喂馬了!”
魏小火頭也不回,喊道:“好?。【团履悴环湃?!”
吳愛三哼一聲回過頭來,又把剛才的牛肉重新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自嘲道:“你小子倒想得美!”
說話時,沼澤地已燒掉了大半,火勢正旺,效果也很明顯。顏妍和柳枝兒見火光通天煙熏火燎,這樣下去不被燒死也要被熏死,便發(fā)了瘋地跑,一刻也不敢逗留,深一腳淺一腳穿越沼澤,有幾次差點一起掉進泥潭。好在柳枝兒出身將門,有些武學(xué)家底,危險路段抱著顏妍左沖右突,才幸免于難。
正午時分,柳枝兒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襲了沼澤地邊緣兩個放哨的騎兵,并把兩個殺死的騎兵偽裝成偷懶睡覺模式。二人在草叢里匍匐前行,終于逃出沼澤地。不遠(yuǎn)處便是流星隕落的大森林。連綿起伏,郁郁蔥蔥,森林深處還在冒著白煙,不過看不到火勢了。
二人火速逃進森林后才緩了口氣。途中差點就被發(fā)現(xiàn),沒想到那吳愛三還在森林邊緣設(shè)置了一個暗哨。還好當(dāng)時柳枝兒反應(yīng)及時,射出一把水果刀,一刀封喉。那暗哨到底沒有喊出聲來。
隨后二人在森林里尋了個隱蔽處短暫休息。
柳枝兒摸出沾滿泥巴的水袋子喝幾口水,發(fā)現(xiàn)早上吃的全部消化完了,總感覺能量不夠用,肚子又開始咕咕叫,向世界宣告她餓了。
“呃——”
顏妍聽了撲哧一笑,忽然從身上變出半塊干糧來,舉在二人視線之間。這是早上在農(nóng)家小院顏妍吃剩下的,覺得沾了口水的留給別人不妥,故放在懷里打算餓了再吃。對此刻看啥都像燒餅的柳枝兒來說,真是一個意料之外又來之不易的驚喜。只見柳枝兒兩眼放出光芒,砸吧嘴唇,抓起便啃。
無奈干糧是真的干,賣力撕咬很是難嚼。柳枝兒費勁地吃完一口看到顏妍關(guān)愛的眼神,眼淚奪眶而出,撕下一小塊給顏妍分享。二人啃著干癟癟的窩窩頭,欣賞著對方蓬頭垢面狼狽不堪的模樣,吃著笑著,笑著苦著。
窩窩頭還沒吃完,便聽到附近有陌生人聲。二人以為官兵又追來,顧不得休息,抓起背包便走。剛走出一里地便遇到三位身穿破爛鐵甲的山賊,分三個方向攔住了她們的去路。一個個肩上扛著大刀,橫眉豎眼,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