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決戰(zhàn)
城外的營帳越來越多了,班特瑞還在增兵,而我所期待的提圖斯援軍還不到?;蛟S我可能從一開始就猜錯了,可能提圖斯確實是和皇帝一起被襲擊了,現(xiàn)在生死未卜。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布瑞林的失守可能真的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一天清晨,格勒瑞慌忙跑進(jìn)我的營帳把我喊醒,我看著他那驚慌的神色,大概就猜到是什么事了。
“什么事?”我明知故問。
“敵軍攻城了!”
果然……我立馬飛身下床,叫上泰莎一起去了城墻。我開始觀察城外的情況。能看到黑壓壓的士兵和樓車攻城塔等器械,這次的陣仗比之前大得多。直覺告訴我,這是決戰(zhàn)。我深吸一口氣,吐了出去。布瑞林能否守住,就看今天了。
城外塵土飛揚,敵軍士兵好像在挖什么東西。還不時有鏟子鏟起的泥土從他們挖掘的東西上面飛出。我看了一會,估計是壕溝之類的。我讓吉尼爾估計了一下距離,他們挖壕溝的位置在外面投石機的射程之外。
“他又在搞什么東西……”我嘀咕著。班特瑞總是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來攻城。我不知道他這會又想到了什么法子。
那些挖掘橫向壕溝的士兵又挖了一會,突然停下,緊接著,拋起來的塵土由橫向的變成了豎向的,朝城墻方向挖去。并且,他們挖掘的壕溝并不是筆直的,而是彎彎繞繞,成Z字型挖的。
我不知道他們在耍什么把戲,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幫挖壕溝的家伙的目標(biāo)一定是城墻下面。我不能讓他們挖進(jìn)來。我命令投石機用火藥炮彈轟擊這些挖壕溝的人。炮彈炸起一片片塵土,但這些炮彈完全沒有阻礙到那些挖掘壕溝的人。我這時明白了,他們挖Z字型壕溝的意義,就是為了躲避我方投石機的轟擊。Z字型壕溝能很好的防護(hù)住炮彈火藥的濺射以及各種破片的傷害,并且,由于他們在壕溝里前進(jìn),我的射手根本看不到他們,根本無從射擊。
媽的,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進(jìn)來?我于是又打算派兵出城去遲滯這些挖掘壕溝的人的步伐。我叫格勒瑞帶了幾百號盾兵沖出城門,朝敵軍挖壕溝的士兵沖去。之所以派盾兵,是為了防止敵人可能的遠(yuǎn)程火力打擊。果然,我想的沒錯,我的盾兵剛進(jìn)入射程范圍,敵人的射手就向我軍開火。盾牌能夠抵御這次的火力打擊。我看見我的士兵跳下了他們的塹壕,在塹壕中搏斗。看來班特瑞在挖塹壕的同時并沒有忘記給這些工程兵提供保護(hù)。在塹壕下面一定有許多全副武裝的士兵在等著我們跳下去。
這確實是我大意了。我沒有想到我派出的幾百士兵居然無法干掉他們挖塹壕的士兵。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派更多的士兵攔住他們。絕不能讓塹壕挖到城墻底下。
我又派了一千士兵出城。令我沒想到的是,班特瑞居然把他的拋石機拉來轟擊我的出城部隊,他的射手也全員出動,向我軍出城部隊進(jìn)行打擊??磥?,這塹壕是班特瑞這次進(jìn)攻計劃的關(guān)鍵。居然花這么大心思來保衛(wèi)塹壕。
拋石機給我軍造成不小的傷亡。我于是故技重施,讓投石機向他的拋石機發(fā)射火藥炮彈,以便摧毀他的拋石機。
火藥炮彈確實起到了作用。他運上來的拋石機被全部摧毀。但是,和上次一樣,在摧毀的拋石機后,又有拋石機運了上來,組裝,開火。像用不盡似的,無論我打多少次,他都能運上來新的拋石機。
“他們怎么會有這么多拋石機?這都快上百架了,哪怕全部軍隊拿去造都不夠用啊?!奔釥枬M頭大汗,疑惑不解。
“人民的力量。”我喃喃自語。
我看到他的陣地上,哪些推拋石機的人,沒有身著軍裝,而是布瑞林附近各村的農(nóng)民。我突然想起上次班特瑞跟我說的話。
可能,他是對的。
在運送新的拋石機時,他們的樓車也向前推進(jìn)。射手站在上面壓制我軍的城墻火力。同時,我還看到源源不斷的士兵從城墻投石機射程范圍之外的那條橫向塹壕進(jìn)入Z字型塹壕,用來掩護(hù)挖掘塹壕的部隊。在他的多重打擊下,我的一千士兵都沒能阻止他們繼續(xù)向前挖塹壕。
“艾伯特,要不要派更多士兵?”克里斯問我。
“敵人很明顯是傾其全力想要挖通這道塹壕,我們的人手本就不如他們多,再出城阻擊只會讓他們白白犧牲。根本無法達(dá)到遲滯敵人進(jìn)攻的效果?!碧┥f道。
我點點頭:“她說的沒錯。叫所有出城士兵全部撤退,現(xiàn)在只能等他們到城下再另想辦法了。叫城門士兵們把火油機關(guān)準(zhǔn)備好,再拿上哪些木頭和滾石,還有之前收集起來的排泄物,把他們?nèi)堪岬匠菈ι蟻??!?p> 旗語兵站在城墻的瞭望塔上,向外發(fā)出撤退的信號。出城的士兵便陸續(xù)撤回了城內(nèi)。這次的出城襲擊又讓我損失了五百多號人。
不出城攻擊,但我的遠(yuǎn)程火力打擊可不會停止。投石機仍然在開火,雖然經(jīng)過塹壕的稀釋,能夠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但也聊勝于無。同時,投石機還要負(fù)責(zé)打掉敵人的樓車和新運上來的拋石機。而我,只能在城墻上眼睜睜地看著塹壕慢慢向城墻推進(jìn)。
我感覺我的心跳在加速。
“你沒事吧,艾伯特?”泰莎看著我。
“什么?沒……不,有事?!蔽铱艘话杨^上的冷汗。
我有沒有事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把這個該死的塹壕給他干掉。而對于這個問題,我們都束手無策。
終于,塹壕挖到了離城墻只有五十米遠(yuǎn)的地方。這時,他們停止向前挖掘,而是向兩邊開始挖,又挖一道橫向塹壕。這時,由于城墻上的俯角原因,我的投石機已經(jīng)完全打不著塹壕了,只有射手能夠向他們射擊。但敵人樓車上的射手又在不停地向我軍射手射擊,我的射手疲于應(yīng)對,根本抽不出身來打擊塹壕中的士兵。
現(xiàn)在,城外的塹壕整體成“工”字型?!肮ぁ弊稚厦嬉粰M,是投石機射程之外的那道塹壕,中間一豎,是Z字型塹壕。下面一橫,則是城墻下五十米處的另一道橫向塹壕。班特瑞把士兵和各種器械從射程外塹壕運進(jìn)來,再通過Z字型塹壕輸送到城墻下面,這樣就可以避免遭到我軍的投石車打擊。真有你的,班特瑞。
通過這道塹壕,班特瑞運送了大量部隊到城墻底下,并運送了云梯這樣的攻城器械。他還往里面輸送了小型的投石車,這種投石車能夠從塹壕中向城墻上的士兵進(jìn)行打擊。而由于俯角的問題,我的投石車卻打不到它們。
遠(yuǎn)處,班特瑞的大營,我似乎能聽見有人在說話。那是班特瑞。他在做戰(zhàn)前動員。由于距離太遠(yuǎn),我只能聽到零星的幾句話。
“推翻帝國暴政!奪回屬于我們的東西!士兵們!沖鋒!”
號角吹響了。
“殺呀!”黑壓壓的士兵朝塹壕涌來。他們從城墻下的塹壕中冒出來,并把一架架云梯架上了城墻。數(shù)不清的士兵沿著云梯爬上城墻。同時,還有人拿來了攻城的原木,用它來撞擊城門。
“快!快!火油機關(guān)準(zhǔn)備!”我大喊。然而士兵們早已有準(zhǔn)備,不需要我說,他們就把熱油倒了下去。同時,士兵們也都圍在了一架架云梯周圍,阻擋敵軍登上城墻。不少士兵拿起巨石、滾木和排泄物朝敵軍潑去。并有士兵拿起叉桿,試圖推倒云梯。然而云梯上的敵軍太多,守城的士兵根本無法將他們推下去。他們只得在城墻上與敵軍進(jìn)行肉搏。
爬上云梯的人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城墻肯定撐不住了,我想起了火藥炮彈。反正現(xiàn)在因為塹壕的緣故,它也幾乎發(fā)揮不了作用,不如拿來對付爬云梯的士兵。“把投石機的彈藥全部都拿走!火藥炮彈分給城墻士兵!叫他們點燃了丟下去!”
工程兵們很快聽令,將剩余的火藥炮彈分給了守城的士兵。這些火藥炮彈比滾木和巨石的效果要好得多,不僅可以有效殺傷敵軍,還有可能炸斷攻城用的云梯。城墻上的喊殺聲與火藥炮彈的爆炸聲交織在一起,響徹云霄,我感覺我的耳朵都要炸了。
火藥炮彈的轟擊持續(xù)了十分鐘左右,效果十分明顯,爬云梯的敵軍與云梯數(shù)量都明顯減少了,但不好的消息是,我們已經(jīng)沒有火藥炮彈了。我往遠(yuǎn)處張望,塹壕仍然在源源不斷地往城墻這邊運送士兵,他們前仆后繼地涌向城墻,似乎已經(jīng)完全不懼怕死亡。
“快看!那里面好像不都是士兵!”克里斯喊道。
我朝克里斯指的地方看去。在閃亮的士兵鎧甲中,我看見了許多衣衫襤褸的人。他們手持草叉、鐮刀、耙子和鋤頭,也和士兵們一起朝城墻沖來。他們肯定是附近的農(nóng)民。
“這些刁民!帝國政府對他們這么好,他們竟敢造反!”格勒瑞很是氣憤。
“我們把這些刁民殺光!”克里斯喊道。
敵人的攻勢越來越猛,城下的尸體已經(jīng)堆積如山,但仍有士兵與農(nóng)民源源不斷地不斷爬上城墻。敵軍塹壕底部的小型投石車也向城墻上不停地開火,給我們造成了不小的傷亡。而我們已經(jīng)用光了所有的火藥炮彈,光憑城墻上這屈指可數(shù)的士兵再想要抵住進(jìn)攻,恐怕很難了。
我正在思考下一步該怎么辦,突然一聲巨響,把我掀倒在地。
“你沒事吧?”泰莎把我扶了起來。
我當(dāng)然沒事,但是城門估計出大事了。
“快!去城門!”我剛站起來,就朝離我最近的城門奔去。
果然,敵軍開始用攻城錘破門了。
“火油機關(guān)呢!”我大聲質(zhì)問城門上的士兵。
“長官……都……都用完了……”士兵回答道。
該死。真是禍不單行。
“把所有投石機的石頭都取下來!用他們砸城墻下的士兵!”我大聲喊。
“嘭!”又是一聲巨響,媽的,肯定是中間的城門出事了。這聲響還和剛才的不一樣。我隱約地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很快,就有傳令兵來報:“中央城門已經(jīng)被攻破!他們把地道修到了城門底下,然后直接連著城門把地道炸塌了!”
城門失陷了,這會可真麻煩了。城墻肯定是守不住了,目前緊要的,是盡可能保存有生力量,在城內(nèi)進(jìn)行巷戰(zhàn),多拖延一會時間。
“快命令城墻上的守軍全部撤退!只留必要的部隊牽制敵軍!失陷城門多派幾支預(yù)備隊去增援!讓格勒瑞去守,這小子挺勇敢。盡量把敵軍壓在城門里,多給部隊一些時間撤到城內(nèi)!”我命令道。
城墻上的士兵慢慢退去。
“艾伯特,我們是不是也該走了?”泰莎問我。
“等克里斯撤了我們再撤。現(xiàn)在只有他的水兵部隊還算完整了。他人呢?”我在城墻上四處張望。
“克里斯!克里斯!你他媽的到哪去了?”我邊跑邊喊。由于許多士兵已經(jīng)撤離,已經(jīng)有很多敵軍爬上了城墻。辛虧當(dāng)時泰莎在我身邊,否則我估計已經(jīng)死了幾回了。
我終于在左側(cè)城門的城墻上找到了克里斯和他的水兵部隊。他的部隊仍在激戰(zhàn)。
“克里斯!快撤!”我朝他大喊。
克里斯身上多處受了傷,身上全是血。他看了我一眼,大喊道:“艾伯特你先走!我不可能把自己的水兵留在城墻上自己跑路!我要和他們殺到底!”克里斯大喊一聲,又沖了進(jìn)去。
“不要犯傻!克里斯!城內(nèi)還有水兵!你死了誰來指揮?”
然而這時的克里斯已經(jīng)完全不聽我的號令了,他已經(jīng)殺紅了眼。
“快走!快走啊!”我急的要上去拉他,但被泰莎拉住。
“我們得走了!你是城內(nèi)的總指揮!你絕對不能出事!”泰莎抓著我就要走。
正在我們打斗的過程中,我看見一支長矛刺進(jìn)了克里斯的心臟。
那一瞬間,仿佛時間都變慢了。
“克里斯!”我喊。
他布滿血液的臉朝我這邊張望,“我很高興認(rèn)識你!艾伯特!以后不要忘記……跟我喝酒?。 ?p> 很快,滿身鮮血的克里斯就被淹沒在了人群當(dāng)中。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
“別發(fā)呆了!艾伯特!快走!”泰莎在一旁提醒著我。
走……走。城內(nèi)還需要我指揮。
“狗日的!你敢砸我的投石機?!”我聽見吉尼爾的喊聲。我朝聲音發(fā)出的地方望去,發(fā)現(xiàn)吉尼爾站在一輛投石車邊,被十幾個敵軍包圍著。
“吉尼爾!”我又一次沒有控制住自己。我剛準(zhǔn)備跑出去,就被泰莎拉了回來。“你怎么這么意氣用事!現(xiàn)在大敵當(dāng)前,理智一點!還有很多士兵要你指揮!”泰莎不斷的提醒我。我一言不發(fā)。被泰莎架著拖下了城墻。
我能聽見投石機邊上吉尼爾憤怒的喊聲越來越小。
泰莎把我架到了城墻底下。我看到了中部城門的防御部隊。格勒瑞正在指揮那支部隊。我軍這邊劣勢明顯,城門很快就要失守了。與其在這浪費兵力,不如多保存點兵源用來進(jìn)行巷戰(zhàn)。我大聲命令格勒瑞:“撤退!全軍撤到城內(nèi)!準(zhǔn)備巷戰(zhàn)!”“是!長官!”我能聽見格勒瑞的喊聲。我焦急地等待著城門守軍撤退。然而情況好像并不樂觀。我等了好幾分鐘,都沒有看到守軍有撤退的跡象。這時,我又聽到格勒瑞的喊聲:“報告長官!敵軍攻勢太猛,我軍無法有序撤退!這時撤退會形成大潰??!”“沒關(guān)系的!快回來!”我大喊?!安唬¢L官!為了帝國軍人的榮耀,我們將堅守城門,直到最后一人!”
“他媽的!怎么一個個都這么傻……”我突然感到一陣無力,癱坐在地上。
克里斯蒂娜,吉尼爾,克里斯,格勒瑞……
城內(nèi)亂作一團,前線士兵已經(jīng)出現(xiàn)潰逃的跡象?;鸸鉀_天,喊殺聲,哭泣聲和慘叫聲不絕于耳。
所以結(jié)果還是這樣嗎……
我已盡我所能……
最終,還是沒能守護(hù)任何……
我果然是個廢物。
我忽然感覺不到任何悲傷。也許,是已經(jīng)麻木了吧。我冷笑一聲,靜靜地坐在地上,看著這一邊倒的屠殺。
有幾個士兵朝我沖來。泰莎很快沖了上去,與他們進(jìn)行搏斗。我呆呆地看著。恍惚之間,我似乎看到在一個士兵拉弓引箭。朝他面對著的方向望去,是正在和士兵搏斗的泰莎。
“不,不要……”我喃喃著站了起來,
克里斯蒂娜……
格勒瑞……
克里斯……
吉尼爾……
你已經(jīng)懦弱了一輩子,艾伯特。
你還想讓悲劇重演么?
“不要!”
我用盡我平生最大的勇氣,用最快的速度朝泰莎沖了過去,一把撲倒她,把她護(hù)在身下。幾乎同時,那支箭射了出去。
“呃……”我突然感覺腹部鉆心的疼,我不由自主地捂住肚子。視線開始變的模糊,耳朵開始耳鳴。腦子里也突然混亂不堪,喉嚨里有奇怪的液體涌出。咸咸的,有點像生銹的鐵,又或者是銅。
我全身失去了力氣,倒在地上。
隱約地,我聽見班特瑞的聲音:“不是叫你們不要傷害他們倆么?誰射的箭?!”
“艾伯特!”恍惚間,我聽見泰莎在叫我。
“你……你怎么這么傻……”
眼睛好模糊啊……我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個粉色頭發(fā)的人影在我面前晃著。幾滴液體從她身上掉落下來,滴在我臉上,還帶著溫度。
“艾伯特,艾伯特!你說句話呀……”泰莎帶著哭腔喊道。
我吃力地張開嘴,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血和話一同涌出:“哈……原來像你這樣的女人……也……會哭么……”
“你不要走……”她突然撲在我身上,大哭起來。
那一瞬間,疼痛忽然消失了。聞著那熟悉的羅德魯班8號香水的味道,感受著她的溫度,我突然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溫馨與舒適。那種感覺……就像小時候和那個姐姐待在一起時一樣。我閉上雙眼,仔細(xì)享受著這種溫馨的感覺。我想緊緊抱著她,可我的雙手早已無力做到這一點。她的臉緊貼著我的臉,淚水不斷地流下。
“別哭了……”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呼吸越來越慢。
城內(nèi)仍然在戰(zhàn)斗,不時能聽見士兵的喊聲。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還有的帶點回音。我已經(jīng)有幻覺了么……
“援軍……來……”
“提圖斯……”
“撤退……”
好煩……好吵啊……讓我睡一會兒……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