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也不要喜歡李巾凡了

　　周一。

　　江何這天穿起了校服，早早來到了學(xué)校，因為今天是模擬月考，她想著早些來教室再復(fù)習(xí)一遍各科。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老祖宗的話總歸是有點道理的。

　　教室里。

　　江何把豆?jié){放在課桌上，拿出英語書本默寫單詞。

　　口渴了就喝口豆?jié){，漸漸地，熱騰騰的豆?jié){也變的冰涼。

　　大家一個接一個的來到教室，紛紛落座。等到七點半，江何帶著季茨林的練習(xí)冊去理科班五班找余青檸。

　　考完試江何也不想動彈，只想在家躺個一年半載，沒有時間，剛好趁考試這天快點還給她，免得到時候來找自己麻煩。

　　她最怕麻煩。

　　江何拍了拍理科五班的窗戶，問旁邊人：“誒，同學(xué)，幫忙叫一下余青檸。”

　　“余青檸還沒來?！蹦侨嘶卮稹?p>　　“行吧，謝謝同學(xué)?！?p>　　江何站在門口等了十幾分鐘，小腿站的發(fā)酸，她打算蹲一會，再站起來。

　　季茨林來到教室時，看見她蹲在教室門外，手中把玩著練習(xí)冊，莫名有點好笑。

　　“干嘛呢？”季茨林朝著她走去，昏暗無光的走廊上，他像是夢境里不真實的耀光，步伐堅定的要將光灑在她身上一樣。

　　真真是電視劇里的主角。

　　季茨林單手插著兜，校服之下是一件灰色連帽衛(wèi)衣，一身樸素的穿搭，也沒斂住他的溫柔儒雅，或許是身高太高，骨架把衣服襯的剛好。

　　看起來倒不像是個高中生。

　　季茨林腳步停在她面前，伸手拉她起來。

　　“還你練習(xí)冊?！苯位顒觾上陆罟?，小腿壓的發(fā)麻，有點不耐煩，“余青檸還沒來，你拿給她?！?p>　　“等多久了？”

　　季茨林瞟到她的腿半屈著沒有完全伸直。

　　“就剛來不久，”江何從口袋里掏出鏡子，捋了捋劉海說，“我今天涂的口紅怎么樣？”

　　“好看，就是頭發(fā)有點亂。”

　　說完，季茨林蹲下身子，替她按摩小腿肌肉。

　　季茨林：“下次說謊之前，看看有沒有破綻?！?p>　　江何頓住。

　　想問的話噎在喉嚨里。

　　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像冰雹驟降砸的皮膚生疼。

　　小腿肚上的力度輕緩又遲重，酸痛感剎間退去。

　　江何刻意往后退了一步，將小腿扯出他的手心。

　　她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被一個十八歲的小屁孩撩了？？？

　　怎么現(xiàn)在的小孩，都這么會撩嗎？

　　哦不對，這是二零一三年。

　　他長大以后，和自己的年齡一樣大。

　　……

　　季茨林起了身，視線與她對上。

　　沉默了好一陣。

　　“我頭發(fā)哪里亂？”江何對著鏡子又照了兩下，“不亂啊?！?p>　　季茨林揚起眉，目光仍在她身上，不由自主地笑：“是我看錯了?！?p>　　“可能是我的心亂了?！?p>　　“……”

　　江何稍愣，忽地想起剛剛想問他的話。

　　她想問季茨林，昨天紙條上的那句你頭發(fā)亂了什么意思。

　　現(xiàn)在真相大白，她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

　　但這個情況，像是在表白？

　　氣氛凝固著。

　　江何多呼吸一秒都覺得困難。

　　干脆破罐子破摔，直白一點告訴他：“小屁孩，多點大就情情愛愛，不知廉恥?！?p>　　季茨林聽到她說這些話時，懵了個逼。

　　他心里會在想什么。

　　這個女的怎么敢的？表白還帶羞辱的？敢情以前的柔情似水都是裝的唄？

　　世界在這一刻安靜下來。

　　沒有什么比現(xiàn)在的局面還要尷尬了！！

　　江何趁他還在懵逼狀態(tài)，快步跑回了自己教室。

　　屁股挨到椅子的那一刻，她松了口氣。

　　尷尬極了。

　　江何托著腮思考，仔細回憶了下高三那年。

　　貌似過的很平淡無味，沒有認識過季茨林這個人。

　　她又想了一遍，特別肯定。

　　印象里絕對沒有認識過季茨林。

　　如果有，她怎么可能記不清。

　　那么。

　　為什么和記憶里發(fā)生的不一樣？

　　她改變歷史時間了？

　　還是說，她改變了自己時間里的性格，導(dǎo)致時間空間扭曲？

　　那這樣就證明了有悖論的存在。

　　她可以創(chuàng)造出悖論，母親以后就不會死，她也會繞過李巾凡，活出新的人生。

　　但這么做的代價是，未來的十年，都不復(fù)存在。

　　那個二十八歲為愛等待的江何，還有十余年里有關(guān)于她的一切點滴，通通不存在。

　　這對她而言，未免太過于殘忍。

　　那是實打?qū)嵉氖?，不是十天半個月，她又該怎么忘懷，那些被證明過的存在。

　　事情變的越來越有意思了。

　　-

　　教室里的時鐘轉(zhuǎn)到八點半，早自習(xí)結(jié)束，班主任林瑟瑟拿著考號本走上講臺。

　　整個教室安靜至極。

　　甚至可以聽見窗外的蟬鳴。

　　回憶起班主任林瑟瑟，江何只能用“盡職盡責(zé)，疾言厲色”八個字形容她。

　　名字聽起來很溫柔，為人做事倒是快刀斬亂麻，年紀輕輕就當(dāng)上了教導(dǎo)主任，是個狠角色。

　　班級里沒有一個人不怕她，還給她起了個外號叫滅絕師太。

　　“今天全年級月考模擬，都做好準備了吧？”班主任林瑟瑟威嚴的聲音回蕩在教室內(nèi)。

　　底下的同學(xué)統(tǒng)一口述：“準備好了?！?p>　　“真準備好了？成績出來別讓我丟臉啊?！绷稚f，“一會把準考號記好，九點鐘去自己對應(yīng)的考場考試?！?p>　　說著，林瑟瑟對著班級名單報起了考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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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說了，大家好好審題，做到不早交卷不交白卷。”

　　林瑟瑟說完，瀟灑離去。

　　江何被分配到第五考場，和樊菲的第六考場挨在隔壁。

　　考場一共分為六個，成績前20在第一考場，20～45在第二考場，依此類推，江何和樊菲的成績已經(jīng)排到墊底了。

　　江何坐在課桌上，監(jiān)考老師還沒來，沒了鎮(zhèn)場子的人，教室里的同學(xué)嘰嘰喳喳的，亂成一團蜂窩。

　　像是菜市場里吆喝的老大爺老大媽，讓人感到頭疼。

　　叮鈴鈴——叮鈴鈴——

　　上課鈴聲響起。

　　沒一會兒，監(jiān)考老師一手拿著保溫杯一手夾著考卷走進來，把卷子分成六等份，分別從第一位開始往后傳。

　　考試第一門科目是語文，9:30-11:30，限時兩個小時。

　　江何拿到試卷，填好考號和姓名后，大致瞟了一眼題目，還算是游刃有余。

　　時間一分一秒流去，江何埋頭苦寫，筆鋒之下蒼勁有力。

　　最后是寫作。

　　題目是以“第一次＿＿”開頭，自行命名寫作。

　　江何托著下巴，思緒有些飄，眼睛望著窗外發(fā)呆，想起大二那年的某個夜晚。

　　嘈雜的操場，人來人往。

　　晚自習(xí)下課，江何和樊菲聽著音樂，漫步在跑道上。

　　夏季的涼風(fēng)徐徐吹過，讓人感到很舒適。

　　操場上有人在跑步鍛煉，有人在約會暢談，還有一種人，是漫無目的地閑逛，最好能偶遇意中人。

　　江何就是最后這一種人。

　　圍著跑道走了幾圈，江何和樊菲說著平日里發(fā)生的趣事，眼睛還在四處環(huán)視。

　　樊菲突然打斷她：“那不是李巾凡嗎——”

　　江何幾乎瞬間轉(zhuǎn)頭，看向樊菲所指的方向，心里有些激動。

　　她就知道李巾凡一定會來操場。

　　“我操…他在和鐵道系的系花約會？！”

　　樊菲沒說完的話一字不差地吐了出來。

　　江何眼睛睜大了些，仔細朝著李巾凡的方向看。

　　“……”

　　的確是他。

　　李巾凡雙手抄兜，慵懶隨意地跟著女孩的步伐走。

　　他們有說有笑，聊的很融洽。

　　李巾凡視線投在那女孩臉上，嘴里在說著什么，接著女孩笑了，李巾凡順勢牽起了她的手。

　　江何立馬回過頭，眼睛努力往別處瞟，嘴唇抿的很緊，強逞著。

　　就在那么一瞬間，失望與心酸翻涌而出，仿佛心空了。

　　樊菲看她不太對勁，心有余悸：“你沒事吧？”

　　“談戀愛很正常?！苯温曇羯硢≈瑓s平靜的嚇人。

　　她沒說沒事。

　　她說不出口。

　　江何內(nèi)心告訴自己，不能哭。

　　要拼命的憋住。

　　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泣不成聲，太丟人了。

　　那天說好來操場只散步閑逛的江何，在塑膠跑道上跑了一圈又一圈。

　　她不記得當(dāng)時具體跑了多少圈。

　　只記得腿軟無力，整個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下巴處鮮血淋漓。

　　那天夜里。

　　江何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全身搐動著，眼淚撲簌撲簌地墜在枕頭上，浸濕了整片枕巾，仿佛那無聲的啜泣，從她靈魂深處艱難地，一絲絲的抽離出來。

　　直到凌晨，她在被窩里偷偷的發(fā)誓。

　　“再也不要喜歡李巾凡了?！?p>　　……

　　呆了幾分鐘，江何長舒一口涼氣，手里筆身握緊了些，接著在卷面寫下：第一次，暗戀。

　　就當(dāng)作是給自己的青春一個體面的交代。

　　或是最后的告別。

　　江何腦海里冒出千萬個畫面，第一次遇見李巾凡的時候，第一次與李巾凡對視的時候，第一次與他約會……

　　年少時遇見太過于美好的人，驚艷了整個青春，心里永遠為之傾倒。

　　“第一次，暗戀。

　　修短隨化，情隨事遷，終期于盡。——題記。

　　或許我們多多少少暗戀過某個人，他靜靜的隱藏在你心里，你不動聲色的在遠處觀望他，看流年淺變滄海桑田，卻一向一向，以旁觀者的姿勢，看他走過四季的溫柔的側(cè)臉。

　　你就那樣一向一向，站在他的身后，他喜你便喜，他憂你便憂，就那樣卑微的躲在塵埃里，躲在陰影里，一站就是好多年。

　　或許他并不出彩，也不乖。但就因為一個眼神，一句話，一件事，讓他在你心里生根發(fā)芽，漸漸枝繁葉茂，同參天大樹般再不能忘懷。

　　他就站在那里，你就喜歡。

　　古人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唯獨你，我情之所鐘。

　　那一日你眉眼帶笑，桃花深眸清亮如水，僅是不經(jīng)意之間，就讓我記了好久。

　　那一日陽光也算明媚，你著一身白T在操場打球，踔厲風(fēng)發(fā)地贏得主場，所有女生都為之鼓掌，你倨傲的模樣，掀翻我心中的島嶼，叫我悸動了好久。

　　那日落日歸山，余暉下少年與籃球，醉人且臉紅，我將飲料偷偷放在你背包旁，隨后躲去陰影下，替你歡呼。

　　我筆下有太多關(guān)于你的瞬間，恨不得都寫進這畫卷里。

　　或許多年以后，你早已不記得我的存在，討論起我的名字，只會說起“沒有印象”，而我卻依然固執(zhí)地想念你的模樣。

　　我尋著你的腳步，在磕磕絆絆中逐漸學(xué)會看清一些事物，當(dāng)我真正學(xué)會你身上存在的一些東西，我們卻在各自的方向走的越來越遠。

　　我想，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結(jié)界。

　　結(jié)界最深處總有一種心靈的悸動，隨著時間慢慢沉淀，最終浮世亂花空過眼，愛恨情仇終成空。

　　……

　　寫完，江何盯著作文看了好久，卷面上的八百字，是她短暫又漫長的大學(xué)四年，是她風(fēng)聲鶴唳的青春，是得過滿分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