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樓藍(lán)
“是。”
柳長生心念電轉(zhuǎn),面上恭敬地雙手接過冊子,騰出一只手來拿出那海綿狀物體,交到這位寒意縹緲的劍仙上人手中。
今日的師父身著精簡的絲質(zhì)白裙,外面還搭了件披肩,光潔圓潤的鵝蛋臉,她從寬袖中伸出那只雪白藕臂,在滲透層巖的寒意映襯下,讓柳長生莫名有些炫目。
“這哪是什么子虛烏有的云骸靈礦?!彼龗吡藘裳圻@塊礦石,嘆了口氣:
“此物乃是云上仙宮那群人曾經(jīng)為了研究外丹,從而搗鼓出來的殘次品,主材料和云骸道基丹同出一源,因此你見到此物的第一眼定然有所感應(yīng)?!?p> 辛婉容說著又皺了皺眉,問道:“這誰給你的?”
柳長生將來龍去脈老老實實地交代完。
“黃庭是吧,我知道了?!?p> 白裙少女面無表情道:“此人對你定有所圖,他故意將此物擺在你面前,此外丹殘品對你的云骸道基有強(qiáng)烈共鳴,對你的道基也確實有極大好處。
然而外丹乃是筑基圓滿修為才能染指的金丹凝結(jié)之法,也是金丹大道之一,就算只是殘品,也不是你這筑基初期又未鍛體的身體能夠承受的,但凡你和煉化云骸道基一般再私自煉化,結(jié)局只有一個,道基膨脹碎裂,道途無望?!?p> 殘酷的字眼從辛婉容冰冷的嘴里吐出,饒是以柳長生的心態(tài),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他將黃庭此人記在心里,抱拳一禮,神情凝重道:“弟子知曉了。”
再抬頭,見辛婉容看著掌間的外丹,冰冷如玉的瞳眸中,罕見地閃過一絲糾結(jié)。
莫非此物對師父有用?
柳長生自覺從辛婉容這獲得了不少,若要獻(xiàn)上區(qū)區(qū)一枚只能結(jié)中下品金丹的外丹,還是個殘品,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正整理語言,準(zhǔn)備找個合適的理由將此物留下。
卻見辛婉容又動了起來。
只見她按在小指的儲物戒上,靈光一閃,在她手中便出現(xiàn)一張傳訊符,和一塊斷劍模樣的粗糙礦石。
辛婉容對著傳訊符道:“你過來一趟?!?p> 又拿出一個玉瓶,對柳長生招了招手。
“你也過來。”
柳長生好奇地站到她身前。
“伸手?!?p> 在淡淡的清香中,辛婉容伸出一根青蔥玉指,纖纖點在他的手腕上。
“運(yùn)斷虹劍經(jīng),閉目凝神?!?p> “是,師f嘶……………”
“別動,別抖。”
“是、是……”
半晌,辛婉容的手指離開他的手腕。
柳長生面色蒼白,虛弱地睜開雙眼,便看見在辛婉容手上的那個玉瓶,此刻裝著血。
都是他的精血。
“都筑基期了,你修的又是元嬰傳承,抽一小半瓶精血怎么了,別在我面前裝可憐?!毙镣袢莺敛涣羟榈亟衣兜溃?p> “不過是休養(yǎng)一年罷了,正好讓你安分下來好好修煉斷虹劍經(jīng)?!?p> 不知是不是錯覺,柳長生感覺她在繃著臉。
他欲哭無淚道:“師父,徒兒可是才修行兩個月,就將斷虹劍經(jīng)練到了第二層,這個速度怎么也不能說慢吧?。俊?p> “兩個月就二層了?那確實挺快?!毙镣袢蔹c了點頭,轉(zhuǎn)眼卻又訓(xùn)斥道:
“但你若愿放下安逸享受,在這秘境中受蒼茫劍意淬煉,修行進(jìn)度只會更上一層樓。
我曾明言讓你來此修行,你為何不來?兩個月修成筑基篇中最簡單的兩層,便讓你如此自滿了嗎?”
原來是為了這個嗎!
“是……弟子有錯,弟子不該自滿?!彼止麛嗟卣J(rèn)錯道歉。
云海外劍意裹著冷風(fēng)襲來,柳長生忽然打了個噴嚏。
他被莫名其妙抽了一頓精血,本就虛弱,又身處辛婉容的驚蟄領(lǐng)域內(nèi),早已穿透數(shù)十丈巖層的徹骨寒意一附體,便直接遭不住了。
辛婉容見狀神色微緩,隨手將披肩解下,為他系上,同時身體接觸為他渡去靈力暖流,又面無表情說:
“既然認(rèn)錯了,那就奮起追上,你看你離天師伯的九個弟子,小半都結(jié)成金丹了,你還是個筑基初期,筑基初期就敢去滄月峰給你的小情人出頭,傳出去丟為師的臉?!?p> 柳長生面色一囧,連連點頭,認(rèn)錯態(tài)度良好。
“放心,補(bǔ)血丹藥和修為丹的供應(yīng),離天峰不會少了你的,你就在這里定下心來隨我修煉,什么時候筑基篇圓滿了,我就放你出去見你的幾個小情人。”
正說著,崖邊內(nèi)側(cè)繚繞的濃霧微微震動,辛婉容望向那邊,開口道:“進(jìn)來?!?p> 于是一名極為魁梧的大漢從云霧中走出,帶著金丹上人恐怖的氣息,來到兩人面前。
柳長生側(cè)臉瞥去,險些直呼好家伙。
他若展開繁榮態(tài),體型能在三個呼吸內(nèi)暴漲到一丈有余,若有上等煉體功法加持,甚至能夠達(dá)到兩丈。
而這位金丹上人體型還不足一丈,甚至不如他的繁榮態(tài)。
但接近后,以柳長生非常出色的靈識,才能依稀察覺到那具錘煉萬遍的身體中,所蘊(yùn)含的恐怖能量。
這種體修若是跟他對打切磋,只怕一拳下來,此人就要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死。
柳長生收起了心中的輕視。
在焚天真人所處的云州,體修通常走的血脈變身流派,倒是很少見到頭鐵硬煉自己軀體的艱苦流派。
所以他本打算去云州遺留的洞府中搜幾本煉體功法練著,并沒有花費(fèi)貢獻(xiàn),在藏經(jīng)閣換絕云宗的體修功法的打算。
但絕云宗的體修,或許也有其獨(dú)到之處。
此金丹上人仿佛一座活火山,靠近過來后頓時將彌漫在周圍的寒意驅(qū)散了少許。
他見到柳長生身上披著的披肩,瞳孔一縮,絲毫不見金丹上人架子地對他點頭示意,隨后朝辛婉容道:
“什么事?”
辛婉容將手中的礦石、精血以及那海綿狀外丹殘品,一齊交給這名大漢道:“把這個煉了,煉到法寶胚子就停?!?p> “蜃金和虹石?”大漢皺了皺眉,“你要煉斷虹系飛劍?這點材料可不夠?!?p> “不是給我,是給他?!毙镣袢葜噶酥搞对谝慌缘牧L生,又道,“缺的庚金沙你先補(bǔ)上,靈石不是問題,之后我去冷虹峰結(jié)賬。”
大漢看起來十分驚訝:“你不是還缺一柄斷虹飛劍么,這么緊你的寶貝弟子?”
他掂了掂手上的材料,又像擺弄物件似的捏遍柳長生的周身,大致了解后點點頭:
“行,先做成最普通的劍胚款式,待他法力足夠駕馭法寶后,也能很快升到法寶來?!?p> “要多久?”
“三年,再快也快不了了。”
“趕緊去辦。”
“行?!?p> 兩人的談話便就此告終。
那大漢瞧著十分沉默寡言,但對話全程,都是隨意至極的語氣和神態(tài)。
然而他在離去前,卻又鄭而重之地,朝辛婉容深深一拜。
辛婉容習(xí)以為常擺了擺手。
大漢也不以為意,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