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種種詭譎
神仙應(yīng)是什么模樣?
此前未曾見過。
可現(xiàn)如今卻是見了。
眼前這位野狐觀觀主,自稱“玄狐真人”,便是世人口中的“神仙”。
這是一個蒼蒼白發(fā)披散于肩的老者,一身簡樸的青色道袍,只是簡單坐在那里,渾身便給人一種平和淡然的感覺。
若非事先知道身份,恐怕只當(dāng)是一個俗世老人。
只是這般的平和,怎會在昨夜毒打徒兒?
“諸位迢迢來此,悉可說出所求,貧道定盡力而為?!?p> “真人。”
孫小晗首先道:“家母身患重病,不知可否向真人討一枚仙丹,讓家母多活兩年?”
“孝心可嘉,自無不可。”
玄狐真人溫和頷首,一招手,懸掛在墻上的葫蘆中自行飛出枚赤色丹藥,落入孫小晗的手中。
這神仙般的手段看得幾人頓時呆住了。
“此仙丹有立消百病之妙能,便贈與你了。”
孫小晗連忙拜謝。
“這位施主,又有什么所求?”
玄狐真人的目光落到了張易身上。
后者卻呆愣了一般,眼神空洞,好像在想著其他事情。
直至卷兒的胳膊輕輕捅了過去,他這才如夢初醒。
“需要什么東西......”
他目光有些驚慌地四處亂轉(zhuǎn),忽然頓住。
“鄙人生平最好筆墨紙硯,此筆不錯,便贈予在下了吧?!?p> 他伸出手,猛地抓住案前的一支毛筆。
“張兄!不得無禮!”
孫小晗急忙上前呵斥。
玄狐真人卻擺了擺手。
“無妨。”
他喟然一嘆。
“這位施主的眼光不錯,此筆曾是一施主所留,貧道看這筆丟了可惜,也就留了下來?!?p> “既然施主喜歡,便拿去吧?!?p> “這位施主呢?”
玄狐真人的目光終于落到了卷兒身上。
“還有我的?”卷兒一臉不可置信。
“眾生平等,自然有你?!?p> 卷兒興奮地胸口劇烈起伏,當(dāng)即大聲道:“真人,我要追隨真人一同求仙問道!”
孫小晗全然沒想到自己的書童竟是這般請求,臉上滿是愕然。
“卷兒,你......”
“公子?!?p> 卷兒微微側(cè)身,面無表情地打斷了孫小晗的話?!皩Σ蛔×恕!?p> 說完,他又轉(zhuǎn)頭望向道人,語氣恭敬。
“真人,可否賜我仙道?”
玄狐真人面色平和,淡淡道:“自然可以。”
他的目光落到了孫小晗張易身上。
“二位請先回客房歇息,貧道要與這位新弟子說些事情?!?p> ......
“張兄,就這般不辭而別,是不是不大好?”
山路上,孫小晗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張易戴著斗笠走在前面,腳步匆忙,頭都沒回,聲音卻傳了過來。
“真人寬宏大量,怎會與我們這種凡夫俗子置氣?”
“更何況昨日我問過了,那老船家的船每日只會臨岸??恳豢嚏姡羰勤s不上,便要等明天了。”
“怎得,令堂病重,不想早些把仙丹送回去么?”
“自然不是?!?p> 孫小晗連忙否認(rèn),苦笑道:“卷兒一心仙道,此番離開,恐怕再無再見之日,怎么說也是主仆一場,在下還想和他告別了再走?!?p> “正所謂各安天命,孫兄不必感懷,你那小書童去追尋仙道,指不定來日便是我等仰望的存在?!?p> “張兄所言在理。既有仙緣,我求了仙丹,卷兒追尋了仙道,張兄卻只討了支筆,未免也太可惜了。”
張易沉默片刻,徐徐開口。
“對你來說是可惜,可對我來說,這是大幸!”
回想起那顆從葫蘆中飛出的“仙丹”,張易頓覺胃酸翻涌,只欲作嘔。
在這對主仆眼中看來,那是一枚可治百病的仙丹。
可在他看來,確是只蜷縮成一團的惡心蟲子。
雖不知醫(yī)治百病的仙丹怎是只惡心至極的蟲子,但張易敏銳察覺到了一絲不妙之感。
是以他臨時更換了請求,只字不提那寧安縣的尸簾番僧,討要了這支看似平常的筆。
左右也看不出這仙人的跟腳,那玄狐真人雖有仙人之姿,卻種種皆為詭譎。
這種詭譎之感讓張易很是不安。
所以他想趕緊離開此處。
就在這時——
“二位施主?!?p> 身后突然傳來了小道童的脆音。
張易眼神突的一凝,他挺直腰桿側(cè)身回望。
小道童便站在身后不遠(yuǎn)處,微笑地望著自己。
“不告而別,可是清風(fēng)哪里做得不對?”
“小道長并無做得不對之處,實在是家母病重,歸心似箭,但請見諒?!睂O小晗連忙道歉解釋。
“二位就這么離開,恐怕會惹得真人不高興,還請隨清風(fēng)回去與家?guī)熧r罪。”
“這......”
孫小晗頓時語塞,望向身側(cè)的張易。
張易凝目望著小道童,沉聲問道:“還望小道長轉(zhuǎn)告真人,待此間事了,我等必會親自上山賠罪?!?p> “施主這意思......”小道童依舊是一臉微笑,但語氣卻急轉(zhuǎn)直下。
“是不愿意回去了么?”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張易面色毅然,不置可否。
孫小晗見此狀況,拽了拽張易的衣角。
不過是回去與真人道個別,他并未覺得其中有什么不妥。
雖然母親病重,可耽擱一日,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可偏偏這張易一臉地如臨大敵,不置可否。
不否認(rèn),便是默認(rèn)。
“清風(fēng)明白了,既然不愿意回去......”小道童微笑道:“那清風(fēng)只能親自動手了。”
話語剛落,身形猛地一閃,消失不見。
張易心頭一驚,下一刻,一股冷氣猛地從身后傳來。
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瞬間,一只手摁在了他的肩膀上。
詭異的冰冷,從那只手侵襲而上,瞬間侵染全身。
在那股冰冷之下,張易只覺得渾身好似被凍僵了一般,絲毫動彈不得。
只有雙腿不受控制得邁了起來,朝著道觀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他急得眼珠亂轉(zhuǎn),看見了身側(cè)同樣被控制住的孫小晗,兩只眼珠快速轉(zhuǎn)動。
在那驚恐的眼神中,張易只清楚看到了兩個字。
——救我!
事已至此,這位富家小姐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張易苦笑。
他只可以看穿清風(fēng)的紙人真身,至于從這詭異的冰冷感中掙脫出來?
無能為力?。?p> 正當(dāng)他一籌莫展之際,無名古書突然在眼前浮現(xiàn),書頁嘩嘩翻過,翻過了“幽通”,停留在了一面空白書頁。
與上次一般,畫像在空白書頁緩緩浮現(xiàn)。
依舊是那個道人。
面部模糊不清,如隔了層紗霧一般。
左手負(fù)后,右手單托著一塊龐大巨石。
只是看著,張易便能清楚感覺到道人托舉巨石的舉重若輕。
而在那空白位置,寫著兩個潦草大字。
大力!
如心底滴入了滾燙的熱油,張易驟然感覺到一股火熱從心底驀然升起,轉(zhuǎn)眼間便席卷全身。
冰冷隨之被徹底驅(qū)散。
渾身如煌煌大日,溫暖異常。
溫暖中蔓延出氣力,張易只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力量使得他此刻毫無懼意。
探肩而立的小道童突然發(fā)出一聲慘叫,連忙抽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