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真警惕地看著白虎。
白虎俯下身子,低著頭。
這是一種臣服的姿態(tài)。
這是為什么?
陸瑤真嘗試地伸出血跡斑斑的手。
白虎盯著她手上的血跡許久,終于還是低下頭,在她掌心蹭了蹭。
傷口被蹭開,陸瑤真疼得“嘶——”地吸了口涼氣,而后,她卻笑了。
天無絕人之路不是嗎?
雖然為妖,但是陸瑤真從沒有重視過自己的妖力。
或者說,她潛意識里,認同的還是自己人族的身份,雖然她好像確實不是人。
幸好妖族體質要強過人族很多,幸好她的血脈沒有受到影響,總之免了她與猛虎的一番搏斗,也讓她在凡人界這段時間有了自保之力。
山林就是陸瑤真的家。
兒時在陸家不受喜愛,村子里的人厭惡她,那時候愛著她的便只有清風明月和婆娑樹影。
陸瑤真一眼就看出來,這里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走個一日半,便是她長大的地方。
離開不過兩年,曾經的記憶遠去,回想起來,竟已恍如隔世。
要回去看看嗎?去看看那些許久沒有想起來的人。
陸瑤真并沒有糾結多久,過去不管是好是壞,總要給自己一些交代。
當務之急,是處理身上的傷勢。
現(xiàn)在這模樣未免也太凄慘了一些。
身上全是刮傷,尤其是臉上,被刮出一條猙獰的口子。
可惜沒有妖力,儲物空間沒辦法打開,否則這些傷都不成問題。
左手兩根手指處空空蕩蕩,傷口處血液板結,陸瑤真試著捏了捏拳頭,影響不大。
她還認得些藥草,止血的、防止化膿的、止痛的、治燒傷的……
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反正都給敷上,綠的、棕的,藥汁兒暈散,看起來更丑了。
新鮮的藥材有股腥苦的味兒,縈繞在她身上,聞著不怎么舒服,但卻讓人安心。
躺在地上,從樹縫里能看到滿天繁星。
不知道身上的毒是損傷她的修為還是根基,不知道能不能恢復,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回到修仙界。
明明在修仙界的時間更短,但是她已經開始思念那里的故人了。
明明剛剛經歷過生死一線的危機,但閑下來,反而讓人無所適從。
凡人界的黑夜很短暫,察覺到久違睡意的陸瑤真瞇了一覺,醒來已是天際泛白。
那只白虎依然守在旁邊,昨晚一夜平靜。
天一亮,陸瑤真便準備下山。
她想先回村看看,然后去找找,有沒有修真者的蹤跡。
村子依舊是那個村子,這個時候田地里早就有人在揮汗耕耘,他們見到陸瑤真,眼里閃過好奇,興許是她的模樣太可怖,那些人一時沒有上前詢問。
還是有人認出了她,交頭接耳幾句,一位大娘高聲喊道:“陸家已經沒了!”
陸瑤真腳步一滯,轉頭看過去,“發(fā)生了何事?”
那大娘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因為看熱鬧而興奮不已的情緒像被潑了盆冷水。
也不知道這么小的丫頭哪里來這么厲害的氣場,大娘訕訕道:“還能怎的?得了病,熬了一年,熬不住了,自盡了?!?p> “以前還有人說你掃把星,八字兒不好,所以才被扔嘍,我就覺得他們說得不對,照我說,陸丫頭應該是個福星,你這一走,他們壓不住霉運,就開始遭災了?!?p> 陸瑤真記得很清楚,那些說她是災星的人里,就有這大娘一個。
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臉這么理直氣壯。
不過……
得???怎么會得???
那兩人吃的好睡的好,平時無痛無災,面色紅潤,怎么陸瑤真一走就病倒了?
不過陸瑤真也不關心。
那些人還在問她去了哪里,為何弄得如此狼狽,陸瑤真身形快,甩開他們回了陸家。
房子已經被宗族收回,上了鎖,但對陸瑤真來說很簡單,輕輕松松把鎖捏開,屋里已經空空蕩蕩,顯然東西早就被搜刮干凈。
曾經那么囂張的人,現(xiàn)在徒留一屋冷清,真是令人唏噓。
感嘆過后,陸瑤真徑直去往張心許藏錢的地方。
果然還在。
至少她在凡間的生存有保證了。
她是不是該慶幸自己當初留了一線,現(xiàn)在反而是給了自己方便。
陸瑤真并不打算待在這個村子里面,這里熟人太多,怕是得不到片刻安寧。
于是她避開村民,悄悄離開。
出了村子,陸瑤真也不知該去哪兒。
她對凡人界的了解,少得可憐。
不過她有一個利器——殷琇的銅錢。
準確來說,是大師伯的銅錢。
殷琇把其中一枚給了她。
陸瑤真很慶幸自己沒有將銅錢放入儲物空間,而是拿繩子穿著系在了脖子上,雖然現(xiàn)在沒有靈力無法操控,但至少,在不知該往何處去的時候,可以做做選擇。
她找了塊平滑的石頭,將銅錢立起來輕輕一轉,最后,銅錢倒向西南。
那就西南!
陸瑤真收起銅錢,毅然出發(fā)。
她的腳程相對于凡人來說,肯定是快許多的。
但也一直走到臨近傍晚之時,她才看見一座大城。
陸瑤真的模樣嚇壞了許多人。
看清她模樣的人幾乎是下意識加快腳步躲開,她周圍很快就空了一大圈。
有個小孩子看見她的手,忽然大哭起來,孩子的娘一邊安撫孩子,一邊朝陸瑤真歉意的笑笑。
陸瑤真抿著唇,點點頭,扯下裙擺把臉包起來,然后又將手縮進袖子里。
雖然這樣同樣顯眼,但總比剛剛的模樣好多了。
交了入城費,眼前就是喧囂的街道,此時街邊已經點上了燈,人群與燈相映,勾畫出一幅人間盛景。
陸瑤真想找個客棧投宿,可是客棧里的人一見著她的模樣,就嚇得連趕人。
哪怕陸瑤真并不是脆弱的性格,被趕出來那么多次,情緒也有些低落。
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走到一處燈火闌珊的巷子,一間客棧的二樓忽然傳來一聲明媚的女聲,“誒小丫頭,你都路過我樓下三次了?!?p> 陸瑤真抬頭,便看到一位倚欄而坐的美人。
美人三十來歲的模樣,可是笑容天真,看著陸瑤真的雙眼也是純稚活潑。
陸瑤真抬頭,包頭的布忽然散開,在燈火明滅的巷子里,如同一只游蕩的鬼。
可美人眼中只閃過片刻的驚訝,接下來就掩著扇子,輕笑出聲,“小可憐,可是沒地方去?不如姐姐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