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還是高顯易給她打了一針鎮(zhèn)定劑才算徹底睡下。偶爾踢動的腳,緊皺的眉,哪怕是這種情況下她依舊是不安穩(wěn)。
這次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應(yīng)該讓她還抱有希望的。歐永辰無措的捋著頭發(fā),心里憋著一口氣,咽不下吐不出。
她知道這個事情是早晚的事,沒辦法再拖下去了。而且……不想以后再給她一次打擊,只能現(xiàn)在坦白。
高顯易說的歐永辰都懂,讓木木瞞著甘納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做法,只是希望能夠讓她不要獨自面對。可是甘納的表現(xiàn)讓歐永辰后悔不及,她終究還是沒有那么的堅強(qiáng)。她默默流淚,低聲哭泣的樣子會讓五臟六腑都被糾在一起,一圈一圈的繳著疼。
“這個刺激對甘納來說還是未知數(shù),這幾天是關(guān)鍵,你一定要注意觀察”
“她的藥你帶了嗎?”歐永辰問。
“你特意交代過我怎么能忘記,只是還是放我這里吧,她不想你知道,你就該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這樣對她的壓力也會減少”
下午她傷心到直接昏厥,病又特殊,沒辦法只能打電話給高顯易,才知道原來她已經(jīng)開始服藥,原來她并不是單純的失憶,也不是狗血劇情腦子里有淤血壓迫到神經(jīng)導(dǎo)致失憶。精神分裂癥的一種妄想性障礙,五雷轟頂?shù)男畔?,歐永辰直接暴走,為什么?為什么沒告訴我?他質(zhì)問高顯易。
這是病人的權(quán)利,而且她說等她想清楚怎么說了再講,高顯易回答。
去他的權(quán)利,你該告訴我的,為什么要瞞著我。酒店的另一間房里還躺著破碎的鏡子,今天的他失控了,前所未有的失控。她看過醫(yī)生,不止一次,怪不得她最近都不開車,原來心里都在為這一切做準(zhǔn)備,這是安排好后路,為什么不和自己說?她想逃?這是歐永辰唯一的想法,她每天都在不安中度過,被病癥折磨,還有那殘存的記憶,真傻,你真是個傻丫頭。
地上已經(jīng)積了一層薄薄的雪,月光撒在上面,混混的光里仿佛被蒙了一層紗,一切都不清晰了。腿上這個罐子冰涼到不敢碰觸,車?yán)锱瘹夂茏?,可是就是感覺冷,渾身冰冷,如果是之前看著這個景色肯定已經(jīng)撒丫子跑開了,堆雪人和打雪仗和爸爸一起玩過很多次,爸爸總能很厲害的堆起一個大大的雪人?知道自己喜歡下雪天,有時候哪怕半夜自己睡著了,他也會趴在床邊輕聲的喊:下雪了,鵝毛大雪,快起來玩雪了??擅看味急粙寢尯浅庾唛_。
也許是昨天淚水流的太多,今天的甘納反倒是冷靜很多,辦理手續(xù)時的鎮(zhèn)靜讓歐永辰心在發(fā)慌,她太沉默了,有人說,痛到了極致,是哭不出來的,只有酸澀在胸腔中排山倒海。歐永辰一邊開車一邊觀察著她,路還有些打滑,車速并不快。“甘納……和我說說話好不好?隨便什么都可以?!?p> “嗯?”她回頭看著他,眼里以前平靜
“你……”
“沒事”她的聲音很輕,還沒有車外的風(fēng)聲大。
“小心……”突然撲過來的甘納,歐永辰?jīng)]注意,她手抓上方向盤,一個急打方向車子撞到山體,危險,快放手。歐永辰的呼喚被甘納的呼喊聲淹沒,只有勉強(qiáng)操縱方向控制車子。爸爸……爸爸……她嘴里不斷呼喚。剎車……快……我爸爸,此時甘納的眼里只有路中心的那個影子,可是車子怎么回事,為什么一直要往爸爸身上撞,甘納來不及想太多,只有在不斷的轉(zhuǎn)動方向盤,不能讓車子撞到爸爸,不行……。積雪的路段真的很滑,車子不收控制,撞上隔離帶張下沖去,還好坡道并不陡峭,雜亂無章的樹木救了兩人一命,車頭受損嚴(yán)重,甘納所有心思全在爸爸那里,一直回頭看著路上“人呢?人呢?人在哪里?怎么不見了?怎么辦?”
“甘納……你看著我,甘納”歐永辰拉住她不停想打開車門的手,一直在喊著她的名字,希望能夠換回她的意識,可是我效果好像并不明顯,她依舊是一副失魂落魄,根本沒辦法正常溝通。歐永辰動了動腿,車頭撞到樹才被逼停,也是因為撞上樹才導(dǎo)致變形嚴(yán)重,右腿被嚴(yán)重卡死,沒辦法歐永辰只能死死抓住甘納,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使出全力打開了車門“甘納我被卡住了,甘納……快……幫幫我”
“爸爸,我爸爸在等我,你看……他在招手”她臉上全然不見了憂傷。手指著空蕩蕩的路,喜笑顏開,仿佛那里真的有個人在招手。
“好……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你……可是你……”矛盾的心情痛苦的絞縊著她,矛盾的心像一條劇毒的毒蛇,在她身上處處啄咬。她一會看看爸爸,一會看看歐永辰,糾結(jié)在她心中亂碰,使她的五臟六腑都不好過。
歐永辰趁熱打鐵“我們一起上去見你爸爸好不好?”天太冷,又下過雪,路上行人少之又少。
甘納頻頻往路上看,糾結(jié)的神情一覽無遺,她也許是動搖了吧,掙扎的并沒有那么嚴(yán)重了,歐永辰松了口氣,摸出電話報警。任何事情都不要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無論是大事還是小事,否則唯一的結(jié)果便是措手不及。然后歐永辰在后悔,后悔沒有抓住她,也在后悔沒有安撫好她,更加后悔這次對她的刺激。他也很怕,很怕甘納像是空氣一樣,突然掙脫突然離去,她的陌生,對自己的陌生比刀子削的還要疼。她側(cè)著身子跪坐在雪水泥濘的馬路,一只手捂在心口,一只手撐在地面,淚水在她臉上縱橫交錯的流下,顫抖的肩膀,兩眼凝視遠(yuǎn)方,像是沒有聚焦的燈,她的靈魂仿佛在被一絲一絲地抽出來,散布在地上,在樹梢在雪中,織出一副黑暗的悲哀,努力往路上去追,緊緊抱住迷失在路中間的甘納,一陣風(fēng)吹過,帶著枯樹上的積雪,紛紛灑落。歐永辰忍不住抱著她的身體也在顫抖,最后眼淚不能遏止的往外洶涌,并且從胸腔里發(fā)出一陣低沉的、像是山谷的嘶吼吶喊一樣的回聲,那是他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