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知縣餓死的原因？
一名知縣，要處理多少雞毛蒜皮的小事？
云華一大早的工作給了他答案。
縣里的基本情況，都有專門的記載，銀庫、糧倉、衙門職員、縣中人口等基本信息，云華效率很高，很快了解了個邊。
不過，讓他感到頭疼、而且奇葩的，還得是遞上來的文書。
“東二街的老鰥夫，活了大半輩子未娶，想向官府討個老婆？”
“這是官府該管的事情嗎，神經(jīng)病！”
“東二街黃家的三兒子，其媳婦兒入門多年未曾懷有身孕，花錢請求官府幫忙?！?p> “幫忙？重金求子？真是胡鬧！”
“不對，干脆你去向同條街的那名老鰥夫請求幫助算了，‘重金’求子一波?！?p> “南市游手好閑的王二狗，想知道不用勞動無需費腦就可以快速生財?shù)姆椒??！?p> “發(fā)財暴富的方法都寫在了刑法之上，你自己看著辦吧?！?p> “接下來這個，更加過分！周圍的人都嫌棄他長得丑，他很難過，想感受一下被人夸長得英俊的感覺，重拾信心?！?p> “服了服了！本探花郎又不能把顏值分你一半，長得丑也不是你的錯。”
“我受夠了，保安，保安在哪……呸，說錯了，快給我把師爺叫來！”
終于，云華忍不了了，高聲命人喚來邱以誠。
邱以誠很快趕來，見這位年輕而手段強悍的知縣老爺似乎有些惱怒，不由得一陣發(fā)怵。
硬著頭皮道：“大人，您有何事吩咐？”
“你過來！”云華招手將邱以誠喚至跟前，一拍桌，瞪著眼道，“你看看，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算得上公文？”
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真不知道是怎么寫成公文，進入縣衙的。
邱以誠一看，略顯尷尬：“這是……先前馬知縣還在的時候，特別應(yīng)允百姓向官府提出訴求，因為這些小事情既好處理，又可以推延重要公務(wù)，如此一來，政績沒有落下，也博得百姓的好感。”
他如實道出前任知縣的小伎倆，反正姓馬的都死了，他可不想眼前這位爺撒氣到自己身上來。
“廢物，真是廢物！”云華罵出了聲。
原本以為馬博濤是個好官，來的路上，聽從車夫的評價，對其好感降了一分，再結(jié)合今日之事，那簡直就是厭惡至極！
心道馬博濤可真是個尸位素餐，飽食終日的廢物。
不過聽上去，好像百姓向官府縣衙提出訴求，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習(xí)慣，若是突然撤去，影響也不太好。
于是沉下氣來，看向邱以誠：“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全由師爺來處理了，沒問題吧？”
語氣中暗含著不可拒絕。
邱以誠苦笑：“自然是沒問題，其實原本就連重要的文書，馬知縣都交由小人來處理?！?p> “哦?！痹迫A應(yīng)了一聲，“重要的文書，本官自然不需要你，你自己將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垃圾給取走吧?！?p> 邱以誠很老練，隨便翻翻之后，便將壘得高高的一大部分文書給取出，僅剩下了很少的一小部分。
笑呵呵道：“重要的事務(wù)，全都堆到最底下了?！?p> “去吧去吧?！痹迫A也不計較這么多，揮手讓他離去。
繼續(xù)埋頭工作，剩下的這部分公文就屬于真正的公務(wù)了，都是正經(jīng)的管理工作，或者是爭端矛盾等。
“下面的捕快衙役堂門請求下批一批銀子，理由大概是換了管理人員，也就是知縣，捕快衙役們的干勁不足，需要提高俸祿……”
“這群粗鄙的武夫，欺我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初至，想來探探口風(fēng)？”
“不批！”
“城南李家，請求收回前些年租賃給官府的林地，可以歸還原本官府租賃時的兩倍價格，合理解約，條件自然是可依的……”
“不過，得看看得知道對方打的什么目的。”
查探了一番相關(guān)資料后，云華知道了理由。
冷笑出聲：“李家租賃給官府的林地，用以種植沉香木，好家伙，這可是宮廷特供啊，打的是這個主意，想得真美！”
“不批！”
除此之外，還有類似的很多公務(wù)，云華都很快下達了相應(yīng)的批示。
批癮犯了，不知不覺就批了黃昏，差不多將所有公文批示完畢。
“呼~再看這最后一張，今天就下班了吧！”云華伸了個懶腰，不由打了個哈欠。
云華不是那種喜歡拖延之人，盡早把當(dāng)前的事情處理完了，可以閑下來好一陣子。
“最后一張公文……嗯？潘家請求為前任知縣潘光正名？”云華微瞇起眼，疑惑出聲。
潘光？
猶記得這應(yīng)該是太安縣的某一任縣令，餓死在女帝登基前的寒災(zāi)之中。
公文上大概是這么說的，永和39年，大災(zāi)之年，民不聊生，百姓咒罵時任知縣潘光為官不仁，無所作為，導(dǎo)致百姓饑寒交迫，餓死街頭。
他們認為，他們之所以饑餓和貧寒，都是潘光的過錯，是潘光沒有做出相應(yīng)的舉措等等。
但在潘家人口中，實際上潘光在旱災(zāi)到來之時，及時開倉放糧，寒災(zāi)來臨之時，請求朝廷援助，后來無果，畢竟朝廷亦是缺衣少食。
潘光心系百姓，將家中糧食盡捐，后餓死府上，并沒有對不起縣中百姓，卻遭受了十多年的罵名，請求自己能夠為其正名。
“原來，《太安縣志》中所說朝廷命官餓死，何其悲涼，真正原因在此，潘光將家中糧食捐出，卻無人知曉。”
云華捏著下巴，喃喃自語。
“不過，這只是潘家人上書之言，沒人得知是真是假，潘光死了，為什么他們還活著，這是一個問題?！?p> “這是個陳年大案，涉及朝廷命官的死亡，以及身后名的安排，需要調(diào)查一番?！?p> 于是，再次喚來邱以誠，詢問道：“師爺可曾聽說潘光這個人？”
邱以誠聽后，先是一愣，旋即自然而然回應(yīng)道：
“自然認識，此人乃是如意1年時的知縣，當(dāng)年就是因為他的無所作為，導(dǎo)致無數(shù)百姓死于當(dāng)年的……”
“唉，算了，都是陳年往事，當(dāng)年的事情大人應(yīng)該不了解……話說，當(dāng)年大人應(yīng)該還是個稚童，怎會聽聞此人？”
師爺自然不會認為云華說的潘光另有所指。
當(dāng)年我連個稚童都不是，稱為幼兒還差不多，云華腹誹。
他沒有解釋如何得知，而是將那份公文過去：“本官看到了有關(guān)潘安的一紙公文?！?p> 邱以誠接過，只是瞅了一眼，便面色驚變：“潘家人又上書了？”
見他這個反應(yīng)，云華疑惑：“什么叫做又？”
難道這是常態(tài)？
邱以誠當(dāng)即表現(xiàn)出一臉諱莫如深來：“大人，你有所不知，潘家人上書為潘光正名，已經(jīng)好幾次了！”
“然后呢，馬博濤這個吃白飯的沒有處理？”云華不悅。
“并非如此！”邱以誠一臉正色，語氣謹慎道，“馬知縣處理了，一次派的是縣丞，一次派的是資深捕頭……結(jié)果，兩次無果，縣丞和捕頭后來皆意外失蹤，自那之后，無人再敢處理潘光的事情。”
還有這種事情？云華心道。
巧合還是？
還沒完，邱以誠環(huán)顧四周一圈，格外忌憚，聲音愈發(fā)低沉道：“大人，聽小人一句勸，這里面水很深，沒那么簡單，咱們把握不住，就不要蹚這一趟渾水了。”
云華嘴一瓢，總感覺這句話很耳熟，潘子知嘎叔販酒，勸之曰：
酒如大浪，水之深，非汝能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