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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婚事

四十四 調(diào)戲

公主婚事 一翠象玉 4364 2022-01-20 10:00:00

  穿出竹林,再過兩道拱門,就到了溫泉的所在。溫泉一共兩處,一大一小,大的將水引入室內(nèi),小的建在室外。只在上頭搭了棚頂,從頂上垂下來無數(shù)遮簾,厚實擋風(fēng)的毛氈,隨風(fēng)而舞的輕紗,氤氳著翻騰的溫泉水汽,層層疊疊仿若諸多阻礙般,擋住了向內(nèi)窺探的眼。

  此刻,毛氈沒有放下來,寒風(fēng)一來,吹起層層白紗,海浪一般,隱隱約約能看見池子里的那道人影。

  凝云一路撩著紗簾護(hù)送公主過去,直到水池旁邊,才看清倚在水汽中的人。

  府里的仆役沿著池子圍了一圈的燈燭,火影在風(fēng)里搖曳,把池中的景致照的即清楚明亮,又昏幽曖昧。

  桑諾閉著眼,臉上既不是一貫的清雅,也沒有半點悲憤在面上。他就像一個剛在外頭打了一架的紈绔,回到家來,愜意泡一會兒松松筋骨,又疲憊又放松又愜意。

  司輕音站在池子邊上,正對著他的臉。

  桑諾沒像她預(yù)想的那樣,她心里竟也并不覺得失望,好像桑諾原本就應(yīng)該是這樣,懶散的隨意的,眉眼間又是放肆的。

  那些清雅都是裝的,那些悲憤也是不存在的。

  “不下來泡泡?還不錯。”桑諾眼都沒睜,聲音很輕,語氣油滑。司輕音在他眼里好像既不是抓住自己戰(zhàn)勝自己的對手,也不是需要多加利用的工具。

  甚至不是一個女孩子。

  司輕音沒出聲,也沒讓凝云出聲,她就那么在池子邊上看著里頭的人。

  桑諾的身上有些地方還是被仆役弄傷了,破損的皮膚在熱水的浸潤下特別的紅,一道道,一片片。桑諾的臉也紅,胸口也紅,嘴唇也是紅的,是被熱氣熏的??纱钤诔剡吷系氖謪s白,細(xì)白瓷一樣,比樓子里花魁的臂膀還要白皙細(xì)膩。

  桑諾終于肯睜開眼,一絲絲燭火跳躍著映在他的瞳仁里,他緩慢掀起眼皮的動作,就像是一只正在勾引少女的狐貍,妖媚而誘惑。

  “好美?!蹦频刮跉猓÷暩袊@。

  “是嗎?”桑諾勾彎起殷紅的唇角,目光散亂而專注的放在司輕音身上,“你覺得呢?如果你能得了大盛皇位,我到也不介意入了你的后宮?!?p>  是調(diào)戲還是試探?

  桑諾靠在池子邊上,兩只手臂大敞著向后搭在池子沿上,胸懷敞開,是不設(shè)防的脆弱姿勢,也是勝券在握的強者姿態(tài)。

  司輕音眉梢動了,嘴角也動了,但都還是壓制住了。

  兩人又對視了一會才開口,“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談條件?我若想要你,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桑諾笑了,那笑容跟樓子里調(diào)戲到姑娘的風(fēng)流客,一模一樣。

  “那來呀,都洗刷干凈,等你很久了?!?p>  凝云怒道:“放肆!”

  桑諾看都不看她,一雙帶笑的眸只盯著司輕音看。

  司輕音也盯著他看,但目光卻越來越澄澈起來。

  司輕音抬腳把腳邊的燈燭踢到水里去,發(fā)出好大一聲,都驚動了候在外頭的仆役護(hù)衛(wèi)。

  司輕音看著那燭火湮滅,燈臺沉底,忽然笑了,很輕,沒聲音。

  然后她當(dāng)真脫了鞋襪,拎著裙擺坐到池邊,把腳跑到熱水里,然后舒服的打了個哆嗦。

  “你多大,我多大,你跟來我這套?還要不要臉?”司輕音已經(jīng)完全反應(yīng)過來。

  她這是又被桑諾給帶著跑了,她是來干嘛的?是來痛打落水狗的,是來審訊的,不是跟他在男女之間,玩什么魅惑與定力的。

  司輕音心里有些不爽,她剛剛就真的被桑諾壓了一頭,她是抓人的,也是被調(diào)戲的,要不是她從小跟著師父在樓子里混,剛才還不得臉紅心跳的就跑了。

  “這樣放肆不敬的人,主子,直接打死吧。”凝云小聲說,可又不夠小聲,保證不遠(yuǎn)處的桑諾能夠聽得清楚。

  司輕音心口那股怒氣忽然就散了。

  如果不是自己,換一家貴女,他這樣的早直接拖出去砍了。

  所以,他這么干,都是針對自己。

  真是沒品啊,跟小姑娘耍這種手段。

  桑諾自然把小公主臉上的表情看得真切,忽然嘆息一聲,語氣里都是可惜,“看來你是真的把毒解了?!?p>  他又變回原本清雅的模樣,笑容都端的是文雅士的風(fēng)骨,即便光著身子,面上眸中也都是清冷之姿。

  “剛才廢那么大力洗刷我,就是怕我身上再有藥引?放心吧,你即已經(jīng)解了,我就不會再用了。這一局是我輸。敢問公主,要怎么罰我?”

  這是要開始聊正事了?司輕音在心里咬著那個輸字,覺得剛剛見面那一輪,雖然她是看破了,但說破跟認(rèn)輸也沒什么兩樣。

  司輕音又把目光放到桑諾身上,奶白的池水漫到他胸口,其實并沒露多少在外頭,但司輕音還是找到了可以攻擊的地方,“你也太瘦了,看不見一點肌肉輪廓,太弱了吧,都不像個男人。不過好在長得美,能跟花魁比得?!?p>  桑諾一雙清明的眼眸看著小公主,忽而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是不是男人,要不要我站起來給你看看?”

  桑諾這一次是真的笑,聲音很大,笑起來沒完,他是真心覺得這個要爭一口氣的小公主,實在是可愛的緊,鮮活,靈動,稚嫩,又灑脫。

  司輕音面上有些掛不住,她還沒開口,桑諾又搶著說,“想來我這副身板是入不了公主的眼,還是不站了?!?p>  這是愿意退一步相讓的意思了?

  小公主咬著嘴唇,歪頭看他,最后也覺得是自己幼稚了,也不怪別人笑。

  不過今日出師不利,一句正經(jīng)話沒說,反到被人踩了兩腳,算了,改日重整旗鼓再來會他吧。

  想著就扶著凝云的手站起來要走。

  “殿下?”她要走,桑諾卻又喊她。

  司輕音沒頂住好奇回頭,就聽桑諾問她,“下次見面,能還在這么?怪舒服的。”

  司輕音憤而甩袖,連鞋襪都是凝云撿著追出去穿的。

  桑諾這一次卻沒有笑話小公主的落荒而逃,他眸色深沉的看著公主離開的方向,心中思索,也許當(dāng)初是他用錯了法子。

  這個小殿下,值得他花費更多的心思。

  司輕音一出來,就見著白日里的車夫,身邊還跟著兩個平民打扮的人。

  司輕音在風(fēng)里待得久了,身子有些冷,就帶著幾人去了就近的院子。

  “主子白日里回府時,曾讓小的著人去查民間對公主的閑話,這就是那兩個派出去的人,現(xiàn)在來回話了?!避嚪蛸橘朐诘?,說完才肯起身。

  那兩個也還跪在,被凝云瞪了一眼才起來。

  “小的去仔細(xì)問過,事情的最開始,是因為一首歌謠?!?p>  “冬月回暖日,鳳凰登高臺,九家織錦羽,蛟龍下了臺?!?p>  這首歌謠司輕音是聽過的,她不由得顰起眉頭來。

  “這首歌謠最開始是何人傳出,尚未查到,但卻是在殿下及笄大典前后,忽然被傳唱的多了起來,街頭巷尾的小孩子好像都會說上兩句。而且民間關(guān)于這句話的解釋,也傳播的甚廣?!?p>  “這首歌是首預(yù)言,歌中預(yù)言,公主高登祭臺的時候,會是一個咋冷還暖的日子。的確,公主及笄那日,天氣的確轉(zhuǎn)暖?!?p>  凝云道,“初冬時節(jié),天氣乍冷乍熱本就正常?!?p>  仆從道,“凝云姑娘說的不錯。但老百姓卻不這么想,他們本就喜好這些奇聞軼志,只要有人稍加煽動,哪怕就是一陣風(fēng),也能信是妖怪來了。何況那一日的確如歌中所說?!?p>  司輕音點點頭,“你繼續(xù)?!?p>  “前頭將公主比作鳳凰,后頭的九家,指的就是九嫁。真正有問題的,是最后一句。有人將歌謠與老國師的預(yù)言聯(lián)系在一起,說是大盛要繁華昌盛,須得是九嫁的真鳳凰,把臺上的那只假龍,給換下來?!?p>  蛟龍是還未飛升的真龍,是假龍,如果王座上的是蛟龍,國運自然無法長久。

  這歌謠把公主當(dāng)成真鳳凰,把帝王喚做蛟龍。

  在結(jié)合當(dāng)初的老國師的預(yù)言。

  還有桑諾曾經(jīng)的那一番話。

  這個散播謠言歌謠的人要做什么,就已經(jīng)非常清晰了。

  有人想借用她這個公主的身份,來拉皇兄下臺。

  其心可誅!

  司輕音隨手將案邊的茶杯茶盞都揮到地上去,氣得直喘大氣!

  一眾人在她腳下跪了一圈,呼吸都是輕的。

  凝云小心的跪到她腿邊去,拉著她的手查看,確定沒被熱茶燙了,才輕輕呼出一口氣來,“主子,對方是有備而來,我們也得沉住氣才好應(yīng)對?!?p>  司輕音緩緩閉上眼睛,“老國師的預(yù)言也傳開了?”

  那仆從依舊跪著,頭埋得很低,“是?!?p>  “還有什么別的嗎?”

  仆從頓了頓,“最近這幾日都在傳,公主嫁滿九次之后,就會登臨大寶。屆時普天同慶,大盛會三百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司輕音猛地睜開眼睛,咬牙切齒道,“是不是還說,皇兄登基以后的天災(zāi)澇旱,都是因為他是假龍占位,惹得老天爺發(fā)怒?”

  仆從額頭緊貼著地面,“殿下圣明?!?p>  司輕音揉了揉額角,“還有嗎?”

  兩個仆從對視一眼,齊齊搖頭。

  “下去吧?!?p>  司輕音在未掌燈的屋子里又呆了一會兒,直到外頭的天色都暗下去,入目一片漆黑,才重新起身,“走吧,該回天師府了?!?p>  這京都夜色是司輕音最熟悉的了,哪條巷里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哪家樓子里有什么漂亮姑娘,誰的曲兒好,誰的舞好,她心里都是最清楚的。

  只是還沒摸清楚哪家的酒最好喝,就招了這么一身的煩心事。

  司輕音坐在車?yán)?,撩著簾子看著外頭繁華的街道。到底是都城,有錢人多,就算每日里買糧的隊伍站了半個街巷,這燈紅酒綠里,也從來不會缺少銷金客。

  這一程,凝云和空山都沒被帶回來,陪在身邊的還是紅酥。

  大宮女一坐上公主的車架,又恢復(fù)成了沉穩(wěn)端持的模樣,時刻觀察著簾子拉開的縫隙,不能太大,不能叫外頭窺視進(jìn)來。

  “等等,”司輕音忽然將車簾拉開,在紅酥還沒來得及阻止之前喊了句,“停車?!?p>  紅酥心知自己是不能阻撓公主了,便也順著那窗子向外望。

  一座掛滿燈籠的高樓,門口站著數(shù)位姑娘,揮舞著的手帕上簌簌落下香粉,那香味都飄散到馬車?yán)飦砹恕?p>  無名樓,這家新開的花樓也掛上了牌匾,牌匾往下,紅酥瞪起一雙大眼,疑惑道,“那是,白宴天師?”

  白宴換掉了仙姿飄逸的寬大天師袍,身上的一身也是白的,只是在這冬夜里顯得有些單薄,他抱著把琴立在寒風(fēng)中的門口,夜風(fēng)吹起他單紗的衣袖,露出他已經(jīng)被凍紅的手臂。

  花樓中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路過他身邊總要看上幾眼,說笑幾句,更有那醉酒的,直接把手伸到白宴臉上去,白宴側(cè)頭躲過,自然有攬客的姑娘去扶那醉的。姑娘得了生意,白宴得了清閑,兩相得宜。

  馬車在街道對面停了許久,那白宴就那么在門口抱琴吹風(fēng),凍得指尖發(fā)青,即不像等人,也不像辦事,反到是像得罪了人,被趕到門外去罰凍。

  紅酥細(xì)細(xì)盯著對面男人的臉,清雅俊秀,面容沉靜,眉目清明,即便是燈光昏沉,也絕對不會認(rèn)錯,但是白宴天師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

  紅酥仔細(xì)看了一遍又一遍,才肯收斂她那雙大到嚇人的眼,縮回身子來,一臉迷惑的看著自家主子。

  不止是紅酥,司輕音又何嘗不會迷惑。

  她雖確定那人就是白宴,卻疑惑在,堂堂天師為什么會反復(fù)出現(xiàn)在這樣的地方。

  “殿下,你瞧天師身后,陰影里的那個人?!奔t酥指尖朝著白宴身后一指,“抱著手臂的那個短衣打手,一直盯著天師的,好像是在監(jiān)視。殿下,天師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司輕音回憶起與白宴的初次相遇,也是在這里,他好像還真的是容易遇見麻煩的體質(zhì)。

  當(dāng)日的自己,對琴師而言,應(yīng)該也是個麻煩。

  紅酥見公主不語,忍不住又問,“要不要去幫忙?”

  司輕音看看自己,又看看紅酥,兩個人都是宮裝扮相,一個公主一個大宮女,無論誰下去都太過顯眼。

  但轉(zhuǎn)念一想,公主的馬車停在花樓門口,久久不去,就已經(jīng)非常醒目了。

  司輕音忽然笑了一聲,暗道,這可能就是天意吧,天意要她做一個名聲不好的公主。名聲不好的公主,在百姓眼里,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是一只真正的鳳凰了吧。

  “拿我的腰牌,請?zhí)鞄熗??!彼据p音聲音很輕,“別叫破身份,直接領(lǐng)到車上來吧?!?p>  上車?公主腰牌領(lǐng)人?這太過僭越。

  “殿下這……”紅酥自然要駁,這也是她身為大宮女的職責(zé),但那邊小公主已經(jīng)閉上了眼,態(tài)度堅定。紅酥回憶起前不久才發(fā)生的事,知道自己這個主子不是一般公主,便只能咬了咬牙,掀開簾子下車去。

  又聽見司輕音補了一句,“不怕人知道是我,氣勢擺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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