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榮街上,賈瑛與賈珍并排往東府而去,路上,賈瑛看著滿臉失落的賈珍問道:“珍大哥似乎不開心???”
賈珍訕訕一笑道:“哪里話,看到瑛兒你沒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賈瑛意味深長的一笑道:“是嗎?”
“當(dāng)然!瑛兒你莫非不信我?”賈珍故作不滿道。
賈瑛也不說話,只往府里走去,進了大門,才碰上走寧榮小巷回來的尤氏幾人,齊思賢也在其中。
賈瑛向尤氏問了個好,尤氏目光依舊躲閃,兩人的尷尬期到現(xiàn)在還沒有過去。
秦可卿同時見了賈珍和賈瑛更是將頭深深埋了下去,也是尤氏心亂,卻沒發(fā)現(xiàn)兒媳婦今兒見了公公不問安的。
一家人聚一塊,不是尷尬就是心里有鬼,沒甚意趣,幾句閑話也沒敘,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賈瑛向身旁齊思賢說道:“榮慶堂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老人家的心思總歸是有所偏向的,你不見闔府上下,在老太太心里也比不過一個寶玉。”
齊思賢雖然什么也沒說,可賈瑛看她一路默不作聲只低頭走路的反應(yīng),就明白以她的心思怎么會不明白賈母話語之中“有的沒的”指的是什么。
“是我給公子添麻煩了!”齊思賢盈盈一福。
有些事點到為止,賈瑛搖了搖頭,不再多說,左右再過些日子就搬出去了。
回了小院兒,見了喜兒,果真是身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不過到底沒傷著要害。
“表哥他們怎么樣?”賈瑛關(guān)心問道。
喜兒回道:“公子放心,那些人估計是接了命令只管攔著我們,卻沒下什么狠手,木家二爺那邊和小的差不多,那些人都不好對付!”
賈瑛點了點頭,京城果真是水深得很,隨便一出場,就是那么些好手,看來今后他自己也得......
“還有精力嗎?陪爺出去一趟!”
喜兒拍了拍胸脯道:“爺要去哪兒,小的去給爺牽馬!”
賈瑛輕輕拍了拍喜兒的肩膀道:“去傅府!”
......
“后輩學(xué)生賈瑛,拜見東萊公!”
傅府,依舊是原先的正堂客廳,傅東萊依舊立于書案前背對著賈瑛。聽到聲音后,也不回頭,只是不冷不淡道:“嗯,坐吧!”
賈瑛總算在傅東萊家里得到了客人應(yīng)該有的待遇。
這才見傅東萊轉(zhuǎn)身走了過來,手里似乎拿著一份信件,臉色陰沉。
賈瑛心里咯噔一下,心道:“難道湖廣那邊出大事了?還事關(guān)馮師?”
除了馮恒石,賈瑛也想不出來傅東萊為什么特意將自己叫來。
等到傅東萊走至主位坐下,啪的一聲,手突然拍向了桌子,嚇了賈瑛一跳。
緊接著,只聽傅東萊用一種教訓(xùn)后學(xué)晚輩的語氣道:“你堂堂一省解元,在京中不說好好讀書,卻整日里與那些狐朋狗友廝混,馮恒石就是這么教你的嗎?”
眼見這種情形,賈瑛只能起身站直,擺出一副后輩晚生該有的姿態(tài),虛心接受批評。
心道:“馮師只是我的座師,又不是業(yè)師?!?p> 不過該有的姿態(tài)還是得有,賈瑛恭謙道:“東萊公教訓(xùn)的對,是學(xué)生辜負(fù)了馮師的厚望!”
見賈瑛認(rèn)錯,傅東萊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只道:“若非你老師信中叮囑,老夫也懶得多理會你一眼,只是眼下你老師在湖廣與人談生論死,你卻在京城走馬廝混,可還有半分上進之心!”
賈瑛心道果然,急忙問道:“東萊公,可是家?guī)熡邢⒘??湖廣那邊......”
一時賈瑛也不知該如何問下去,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介白衣有資格知道的。
傅東萊這才將手中的信封遞給賈瑛道:“你老師怕你擔(dān)心,特意給你寫了封信!”
賈瑛接了過來,卻并未急著拆開,而是等傅東萊把話說完。
“至于湖廣那邊......”
傅東萊無奈哀聲一嘆,道:“你老師在督察院待了一輩子,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湖廣的事情只要讓他去查,就絕對沒有查不清楚的,只是,查出真相和如何處理卻是兩回事啊!”
賈瑛不解道:“查出真相難道不該依法論斷嗎?東萊公為何有此一說?!?p> 傅東萊搖了搖頭道:“你今后若入朝為官且要記住一點,做大事者要謀大局,別學(xué)了你的老師,眼睛里邊連一只蒼蠅都容不下!”
賈瑛面上更是疑惑,這怎么又扯到馮師身上去了。
傅東萊看出了他的疑惑,猶豫一會兒最終還是開口道:“你老師在湖廣,順著鮑祀憹之死,查出了他與湖廣官員勾結(jié),以納貢為由大肆斂財,謊報湖廣白蓮匪患嚴(yán)重,暗中克扣朝庭撥給湖廣平叛的軍餉,與江南鹽商勾結(jié),用貪污的軍糧換取私鹽,然后再拿到湖廣打著官鹽的名號進行售賣,湖廣百姓......民不聊生??!”
賈瑛心中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這是他認(rèn)識的大乾嗎?什么時候這么爛了?
你聽聽,借貢斂財、謊報軍情、貪污軍餉軍糧,官商勾結(jié)以私鹽充作官鹽!
這里面隨便一條罪狀就夠抄家流放的了,鮑祀憹他是活膩歪了嗎?
哦,他已經(jīng)死了。
想到這里,賈瑛不由問道:“可是查到了誰?”
傅東萊冷哼一笑道:“這樁樁件件哪一件能離得了湖廣的那些官員,還用查嗎?費廉、鐘善朗,已經(jīng)死去的鮑祀憹,包括湖廣的其他大小官員,哪個能逃得了干系!只是......只是缺少關(guān)鍵人物的直接證據(jù)啊!”
賈瑛算是知道傅東萊為什么愁眉不展了,湖廣大大小小官員,怕是不下千人,難道還要都?xì)⒘瞬怀桑?p> 想到這里賈瑛又問:“陛下......準(zhǔn)備怎么辦?”
傅東萊頓了頓道:“今日早朝,陛下斥責(zé)李、徐二位閣老失職,讓內(nèi)閣進行票擬,將湖廣布政史費廉、湖廣按察使鐘善朗,革職待審!”
賈瑛等了半天不見下文,驚愕道:“就這些?”
傅東萊面露疲憊點了點頭道:“就這些!”
賈瑛心里忍不住腓腹一句:“嘉德,你是廢物嗎?這么好的機會,就換來了你對兩位閣臣的幾句斥責(zé)?你要整頓的是吏治,斥責(zé)幾句大臣有什么用?!?p> 傅東萊看出賈瑛的心思,說道:“你也別怪陛下,要怪就怪你的老師,他若是能耐心等上一等,再往下深挖一挖,最好拿出一些鐵證來,也不會有今日的被動局面!”
賈瑛不解道:“這難道是我老師的意思?”
“當(dāng)然不是,他只是上折子奏請陛下給他查辦二品大員的專斷之權(quán),奏疏中自然也就提到了湖廣的情況,陛下昨夜憤怒至極,這才有了今日之事!”
傅東萊接著道:“馮恒石就是眼中揉不得沙子,急著想要查辦費廉、鐘善朗二人,就不知道將一切事情做實了,再呈陛下!”
賈瑛卻是要為自家恩師辯解幾句:“許是家?guī)熢诤V那邊遇到了瓶頸,無法繼續(xù)下去,這才想著要從費廉、鐘善朗二人身上下手!”
傅東萊聽了也未反駁,他心中也有此想,不然他馮恒石豈會意料不到陛下看了那份奏疏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微雨話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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