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深吸一口氣，眸子閃了閃，壓下戾氣，換上焦急擔憂的表情，叫道：“崇兒！崇兒！你可傷著了？快讓母妃瞧瞧！”
大宮女靈芝連忙上前打簾子，甘草扶著賢妃快步走入暖閣。
云崇一看見賢妃，“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撲向賢妃，扎進她懷里，瑟瑟發(fā)抖。
沈青杉連忙請罪。
“臣女沈青杉，保護十一皇子不力，害殿下受了驚嚇，請賢妃娘娘降罪。
賢妃已經(jīng)聽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動聲色地道：“崇兒能安然無恙，多虧你了，你快起來?！?p> 轉(zhuǎn)臉吩咐道：“靈芝甘草，快扶他倆去梳洗更衣?！?p> 靈芝忙上前扶起沈青杉：“沈姑娘，請隨奴婢來?！?p> 云崇卻梗著脖子道：“兒臣不更衣，兒臣要去見父皇，求父皇給兒臣做主！”
“北境戰(zhàn)事吃緊，你父皇不勝煩憂，你聽話，先將衣裳換了。待你父皇處置完公務(wù)，母妃再帶你與沈姑娘去面圣?！?p> 云崇這才撅著嘴，不甘不愿地隨著甘草去更衣。
賢妃靠坐在榻上，瞇著眸子，面色沉沉，捧著手爐。
指甲刮過手爐，發(fā)出刺耳的咯吱聲，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片刻，她舒了一口氣，眼簾輕輕扇動。
兩三個起落，便已隱去陰狠，神色如常。
靈芝扶著沈青杉從屏風后出來，煞白著臉道：“啟稟娘娘，沈姑娘傷勢頗重，兩處刀傷深可見骨，方才還咯血了?！?p> 沈青杉忙道：“殿下已召太醫(yī)來瞧過了，臣女不妨事。”
賢妃紅著眼圈，顫聲哽咽：“姑娘兩度救我兒性命，本宮感激不盡?！?p> “娘娘折煞臣女了，臣女不過是盡了為人臣的本分而已。讓殿下受驚，是臣女之過，還請娘娘恕罪。”
沈青杉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心疼云崇，畢竟，她曾欠他一條命。
賢妃抽出帕子，抹了抹濕紅的眼眶：“你身上有傷，莫站著，靈芝，快扶沈姑娘坐下?！?p> 沈青杉剛坐下，云崇就過來了。
一路走，一路打噴嚏。
賢妃忙吩咐掌事宮女紅玉去熬姜湯，而后板著臉問話。
“崇兒，你說要去探望你五哥，問本宮討了腰牌出宮，怎的弄成這樣回來了？”
云崇瞟了眼沈青杉，吐吐舌頭，眼神飄忽地打馬虎眼。
“啊這……路上遇見了刺客?！?p> 賢妃狐疑問道：“光天化日，誰這么大膽子，竟敢到岳王府行刺？你又是如何與鎮(zhèn)南王之女一同進宮的？”
云崇咬著嘴唇，栽著腦袋，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不出完整話來。
賢妃瞇了瞇杏眸，心里有數(shù)了。
不能在皇上面前提到云岳半個字，崇兒定然會護著他。
這筆賬，只能記在心里。
——
御書房。
鎮(zhèn)南王沈闊海雙膝跪地，重重地磕一個響頭。
“臣有罪，請皇上從重發(fā)落！”
皇帝云凜蹙了蹙眉，頗為詫異。
“愛卿何罪之有？起來說話。”
沈闊海沒起身，伏在地上說：“今晨十一皇子駕臨，同小女青杉出城打獵。青杉不知輕重，竟未與臣知會，私自帶領(lǐng)十一皇子出城，遇到刺客伏擊。”
皇帝一聽，冷汗都嚇出來了。
“什么？遇刺？可有傷亡？”
“聽丫鬟說已僥幸逃脫，臣未親眼所見，不知傷亡如何。此刻青杉已護送十一皇子回宮，京兆尹已去案發(fā)現(xiàn)場查看?！?p> “擺駕賢靈宮！”
皇帝大步而去，沈闊海跪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沈卿，你也來！”
一行人急匆匆地趕到賢靈宮，總管太監(jiān)何滿倉高聲唱喏：“皇上駕到！鎮(zhèn)南王到！”
屋里的賢妃一聽，朝紅玉遞了個眼神。
紅玉立即吩咐兩個小宮女，將沈青杉和云崇換下來的血衣抱出去扔了。
賢妃帶領(lǐng)云崇和沈青杉，到門外接駕。
禮還沒行下去，皇上就快步朝云崇走去，握著他的肩膀，俯下身子前后左右地打量。
“崇兒，你可傷著了？”
云崇扁扁嘴，淚水漣漣，但壓抑著沒嚎啕，只細細地哽咽。
“回父皇，兒臣沒傷著?？汕嗌冀憬銤M身是傷，連臉都毀了。若非青杉姐姐舍命相救，兒臣……兒臣再也見不著父皇了！”
說著腿一軟，撲通跪下，抱著皇帝的腿，臉埋在他腿上，嗚嗚咽咽。
賢妃紅著眼圈，帕子抵著唇，嚶嚶低泣。
皇帝心疼不已，正見兩個小宮女抱著血衣，從側(cè)邊小步走開，忙厲聲喝道：“那是什么？拿來讓朕瞧瞧！”
小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上前，跪地道：“啟稟皇上，這是殿下和沈姑娘的衣裳，染了血，娘娘吩咐奴婢們將血衣處置了?！?p> 皇帝朝何滿倉努了努嘴。
何滿倉會意，取過一件血衣，抖開來一看，頓時頭皮發(fā)麻，寒毛直豎。
皇帝倒抽一口冷氣，勃然大怒。
“天子腳下，竟有人膽大至此，敢行刺朕的皇子！查！給朕狠狠地查！”
皇帝將云崇扶起來，攜著他手安慰：“崇兒莫怕，父皇給你做主！”
鎮(zhèn)南王是外臣，不便入內(nèi)，便在庭院中站著，遠遠望著沈青杉。
皇上吩咐道：“沈卿，令愛有傷在身，你先帶她回府，召太醫(yī)細細診治?！?p> “多謝皇上！”
沈闊海松了一口氣，等皇上和賢妃、十一皇子進了屋，他才上前拉過沈青杉，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一遍。
“幺兒，你傷著哪兒了？”
“都是皮肉傷，無甚大礙，爹爹安心。”
沈闊海瞪她一眼，又是心疼又是惱火，想說什么，抬眼四下里一掃，欲言又止。
出了宮，回到鎮(zhèn)南王府，沈闊海摒退下人，問道：“幺兒，這是怎么回事？”
沈青杉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只說是云崇貪玩，硬要拉著她去打獵，她推辭不過。
沈闊海直嘆氣，眉頭擰得死緊。
沈青杉栽著腦袋，輕聲細氣地道：“爹爹，女兒知錯了?！?p> “這也不能怪你，只是你這一身的傷，可怎么回南疆？”
沈青杉沒接話，心念轉(zhuǎn)得飛快。
她不能回南疆。
她要去北境，去幫云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