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您看到的一樣,您看著的文字出自于一個普通人家之手。我的身份一點(diǎn)也不煊赫,是個十足常見日夜為生計(jì)操勞的普通婦人,只是我幸運(yùn)地抓住了識字寫字的機(jī)會。
我的名字叫做柳依依,沒有什么深意的名字,也沒有任何機(jī)會出現(xiàn)在別人的口中和故事中。如果一個人家里有孩子,我們這里通常是這樣對待一些孩子,如果他表現(xiàn)不好或者愚笨,往往會對他說,孩子,其實(shí)你十分聰明(或者說出他在某方面具有天賦),只是不夠努力。如果他表現(xiàn)好或者聰明,往往會對他說,孩子,你把你的聰明用錯了地方(或者說出他在某方面表現(xiàn)差的地方),你得努力呀。
我這么說沒有別的用意,我完全如實(shí)地把我們教導(dǎo)孩子的方法告訴您。聰明的您一定明白那個給您寫自白的楊離一定是個蠢貨了。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比不上同齡人,他的父母才編造那些謊話去鼓舞他,避免他失去努力的想法。
他的出身也沒有他說得那么高貴,他最拿手的事情就是撒謊。他用謊言謀殺了自己的父母,現(xiàn)在他又要謀殺你。如果不了解他,很容易上當(dāng)受騙,因?yàn)樗闹e言有高明之處,他十句話中有九句話是真話,剩下的是假話。
他的自白中當(dāng)然有可信之處,我們的確生活在火深水熱的世界,健康和生命都飽受威脅,要么死于疾病和饑餓,要么死于暴力。一個人家中的十個孩子在成年前有一半要夭折,剩下的五個中也許只有一個能壽終正寢。
現(xiàn)在讓我揭露他最后一個謊言,我的靈力修為絕不是開元四重,而是種生四重。靈力修為具體是怎么回事?原諒我無法向您解釋靈力是怎么回事,修為又是怎么回事,因?yàn)槟菍?shí)在超出了我的認(rèn)知領(lǐng)域。我只能向您描述靈力修為的所有境界,筑基、開靈、種生、靈種、通靈、傲凡、黃奇、玄將、地侯、天王、神皇、圣君。
尊敬的您看到了嗎?他連靈力修為境界的劃分都沒弄清,您怎么能輕易地相信他說的話呢?請您把他的自白扔到一旁,重新聽聽我們的故事。
我們出生在一個偏遠(yuǎn)的島嶼上,這個島嶼是一個光禿禿的石頭島嶼,上面的土壤十分稀少,因而顯得寶貴異常。我們用石頭把土壤圍起來,免得雨水帶著它們落到下面的黑海,又用缺口的陶器承接天上的雨水飲用和灌溉土地。
您知道我們生存的環(huán)境多么險(xiǎn)惡后,就能理解他為什么想要獲得您慷慨地援助了。我們終日在土地上操勞或者騎著瘦骨嶙嶙的雷鳥(雷鳥十分狡猾,必須得看著它,不然它就會啄食我們種下的糧食作物或者偷吃我們的其他食物)到黑海上空捕撈貪婪新鮮空氣的大嘴魚(它的嘴巴很大,肉質(zhì)松散無味,我們一點(diǎn)也不喜歡吃它)。
我的年紀(jì)只有二十三歲,可歲月留給我的痕跡一點(diǎn)也不少。魚尾紋法令紋白頭發(fā)一個不少,手背的皮膚不論哪個季節(jié)都是皸裂著的,厚重的老繭長在手指和手心。好心人啊,求求您可憐可憐我吧,我的脊背緊緊地貼著前胸,女人的胸脯在我這里和男人一樣扁平,渾身上下沒有一點(diǎn)脂肪。
我被這里的殘酷環(huán)境摧殘,磨滅了我在靈力上的天賦。如果您有珍貴的靈藥請不要吝惜,把它用在我身上吧,我會在靈力修為上突飛猛進(jìn)。請您不要懷疑這一點(diǎn),這是支持我在這個苦難世界繼續(x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讓我的講述重回到我本身的遭遇上來。我們是殺了一只波波鳥后拿到這兩張羊皮紙的,一張被楊離給糟蹋了,一張被我用來彌補(bǔ)他的罪過。我從他嘴上逼問出他干了什么,用嚴(yán)打從嘴里撬出他寫了什么。
楊離的真實(shí)年齡是三十歲的老頭,他很快就要死了。他的右腿腐爛潰瘍,流著擠不完的瘡水。就在我寫剛才幾個字的功夫里,他已經(jīng)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他死了,我一點(diǎn)也不覺著難過,因?yàn)檫@就多出了一份口糧。盡管少了半個勞力,我的處境也不會變差,勞力對于我擁有的土壤而言完全是多余。我用貧瘠土壤微不足道的產(chǎn)出供養(yǎng)了他很久,我的三個孩子因?yàn)樗鄙俦匾目诩Z只能餓死。
我跟他的故事就是這么簡單,沒有他說得那么好,也沒有他口中的傳奇色彩。如果您真的想聽故事,還請您換個講故事的人吧,我的故事從來沒有打動過人,它的內(nèi)容全和我遇到的苦難相關(guān)。聽我故事的人都覺著我在乞求施舍,而這樣是非常討人嫌的,但故事里的事情真真切切地發(fā)生在我身上。
像我前面提到的一樣,生養(yǎng)我的島嶼十分貧乏,不是那種可以供養(yǎng)人們生活的島嶼。我頭上有七個姐姐,但是他們都夭折了,沒有一個能幸存看到我出生。我出生的前一天,四姐因?yàn)榘l(fā)燒死了,還有三個姐姐死于淋雨后的發(fā)燒,兩個死于怪病,剩下的那個被惡鷹叼走了。
我的姐姐們名字都很簡單,都有著一個弟字,全是招弟念弟這樣的名字,父母希望她們能夠引來兒子。但父母想要有兒子的希望在我身上徹底破滅了,因?yàn)槟赣H生下我之后就再也沒有生育的可能。于是,他們把我叫作依依,希望日后可以扮演和兒子一樣的角色。
父母把我拉扯到八歲的時候,我得到一個認(rèn)識字的機(jī)會。我認(rèn)識的字全是一個年邁的白胡子老人教給我的,在他住在我家石洞里的時候,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他的本領(lǐng)十分高強(qiáng),他幫我們捕獲了許多大嘴魚,他的學(xué)時十分淵博,從他的口中我才知道知道自己是靈族,生活在荒天的邊緣。
白胡子老人在一個大風(fēng)天氣到來,又在一個大雨天氣離開。從那之后,我們又走上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的老路。沒過多久,我就十四歲了,而我被父母換給楊離做媳婦。我沒有馬上住進(jìn)楊離的家(他的家同樣是一個石洞),因?yàn)闂铍x娶我的唯一條件就是在我父母死前我都要照料他們。
父母在我生第一個孩子前就死了。他們沒能見到我可愛的兒子,他的眼睛十分像他的外祖父,又大又明亮??稍俅笤倭恋难劬Χ紱]有給他帶來外祖父一樣的好運(yùn),他在一個冬天里失足掉到了黑海,最終葬身在大嘴魚的肚子里了。
我接下來的一生沒有什么好講述的了,就像您看到的一樣枯燥。如果我的自白算是自白,它也到了必須結(jié)束的時候,因?yàn)檫@張羊皮紙的正反兩面也被寫滿字了。
請您允許我在末尾乞求您好心的施舍,它十分有助于我度過眼下的難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