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歌姬

　　來到五音坊，里面早已座無虛席，人滿為患。

　　五音坊大廳正中間一群舞女且歌且舞，包了廂房的在房間里聽曲賞舞，把酒言歡；沒有包廂房的便在大廳里聽曲賞舞，喝彩歡呼。

　　只是在眾多客人中，出現(xiàn)了諸多身穿紫衣的人，令氣氛多了幾分怪誕。

　　到了香鸞音的專屬廂房白蓮花，幾個人便圍坐在桌邊開了窗戶聽曲賞舞。

　　“今兒人真多??！”沛郡王拿著酒杯呷了一口酒轉頭對趙自在說，“你家生意真好！”

　　“今兒中秋，不但我們家生意好，杏花樓的生意也出奇的好，剛才我過去給你們買酒，排了好久的隊，買了三大罐，今晚你們可以放開了喝，喝他個不醉不歸?！奔t芙蓉在旁邊笑著說。

　　“多謝紅姑娘，讓你費心了?！睏顖孕χ兄x。

　　“少將軍客氣了，你們在這里樂著，我出去招呼客人了?！?p>　　紅芙蓉離開后，大家就開開心心地邊吃邊聊，飲宴聽歌。

　　一首首美妙的音樂，一杯杯甘醇的美酒，正當他們喝得酒酣耳熱的時候，長安街突然躁動起來，正在五音坊聽曲飲酒的人也都跟著往外跑，想一探究竟。

　　“外面發(fā)生什么事情了？”楊堅把頭探出窗戶，望向外面。

　　“不知道，咱們下去看看吧。”沛郡王走到他身邊說。

　　“走，我們一起去看看?！壁w自在話音一落，大家便都跟著下了二樓。

　　“慢著點，小心樓梯。”帝釋天攙扶著香鸞音說。

　　香鸞音雙頰緋紅，感到一陣眩暈，于是便緊抓住帝釋天的胳膊解釋，“這酒喝著味道好，不料酒勁十足，不留心多貪了幾杯，竟然不勝酒力?！?p>　　“今兒中秋節(jié)，喜歡喝，多喝幾杯無妨?！壁w自在在旁邊慰藉。

　　出了五音坊門口，看著長安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很多衣著樸素的人或懷抱五谷雜糧，或懷抱家什衣物，都往一個方向涌去。

　　“前面發(fā)生什么事情了？”楊堅攔下一個精瘦男子問道，這個男子衣衫補丁打補丁，懷里還抱著一升高粱，一看就知道家境困窘。

　　“今兒中秋，杏花樓來了一個優(yōu)伶正在給皇上唱曲兒，說是只要在杏花樓買酒喝就可以聽優(yōu)伶唱曲？這么難得一遇的機會，所以我就抱一升高粱換酒去喝?！?p>　　“什么？皇上也在長安街？”沛郡王不可思議的重復了一句。

　　精瘦男子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被后面一個抱著孩子哭哭啼啼追來的婦女嚇掙脫了。

　　“好了，我不給你說了，我家瘋婆子追來了……”

　　“喂，她抱著孩子哪追得上你，你跑這么快干嘛？”沛郡王緊緊拉住欲逃脫的男子不放手，等婦女追上來。

　　香鸞音看那位婦女抱著孩子，趔趔趄趄，等她跑到跟前，便伸手扶著她說，“大嫂，你抱著孩子，小心給摔著了?！?p>　　婦女氣喘吁吁得停下來，一臉悲戚地指著自己的丈夫說，“不把他追上，將他手里的高粱搶回來，他就會將高粱換成酒喝。家里已經(jīng)沒有裹腹的糧食了，明天我們一家老小都是要挨餓的?！?p>　　精瘦男掙脫開沛郡王的雙手，護著懷里的高粱說，“中秋節(jié)一過就可以秋收了，哪里會讓你挨餓，你別耽誤我去杏花樓喝酒了。”

　　說完，頭也不回，徑直往杏花樓去了。

　　趙自在二話不說，提著領子把他拉了回來，說，“把高粱還給大嫂，想喝酒自己拿銀子換去?！?p>　　“可是我身上沒有銀子啊?！本菽袣饧睌牡恼f。

　　“沒有銀子就不要去杏花樓，趕快把高粱還給大嫂?！?p>　　“這是我們的家務事，我拿自己家的高粱去換酒，即不是偷又不是搶，你少管閑事?！蹦凶託鉀_沖地對趙自在說。

　　趙自在聽了他的話，右手緊握著他的后脖子說，“等你明天秋收的時候，確保田里豐收的高粱能夠養(yǎng)活自己一家老小再說我多管閑事吧。”

　　男子禁受不住趙自在的手力，趕緊把高粱放到地下連連求饒說，“大俠手下留情，我錯了，我把高粱留下……”

　　這時，趙自在才松開手，讓男子空手離開。

　　“多謝公子出手相助，保了我一家老小的命。”婦女抱起丈夫放下的高粱千恩萬謝。

　　“趕快回去吧，這些胡餅你拿著給孩子吃。”香鸞音看著婦女懷中的孩子，一兩歲模樣卻面黃肌瘦，便把剛才特意回樓上拿的胡餅塞給了婦女。

　　“多謝小姐?！眿D女連連躬身致謝。

　　等婦女離開走遠后，楊堅望著她的背影說，“既然皇上此時在杏花樓，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絕色優(yōu)伶，讓皇上都來長安街過中秋夜了?！迸婵ね跣χ蜅顖源蛉?，楊堅皺眉沉思，并沒有理會他。

　　在去往杏花樓的路上，許多身穿紫衣的人抱著酒罐子狂飲濫醉，長安街上橫七豎八地睡倒著許多人，還有人因為醉酒潑撒了不少拿來置換酒飲的五谷，看了令人痛心。

　　到了杏花樓，眾多酒客正圍著一位身穿紅衣的舞者喝彩，簡直是掌聲如雷，熱情如潮。

　　楊堅在大廳一抬頭，便望見了在二樓廂房如癡如醉欣賞舞蹈的梁文帝，旁邊陪著宇文家的大公子宇文通和五公子宇文達。

　　“微臣參見皇上！”

　　“臣弟參見皇上！”

　　進入廂房，楊堅和沛郡王第一時間行了見面禮，皇上看到他們很是欣喜，“楊堅，沛郡王，你們來了？”

　　“回皇上，我們在隔壁五音坊聽曲，聽說您在杏花樓，就過來了?！迸婵ね趸卮?。

　　“恩，以前每年的中秋節(jié)朕都在宮里陪著貞貴妃一塊過，今年沒了貞貴妃，宇文大人怕朕中秋之夜待在皇宮觸景傷情，便在這杏花樓給安排了廂房?！?p>　　“哦，原來是國相大人的一番美意??！”沛郡王話里有話，一邊說一邊睥睨著眼睛望了望宇文家兄弟倆。

　　“既然沛郡王也過來了，我們就一塊過個中秋夜吧?！庇钗耐M臉誠意邀請沛郡王。

　　“那就謝謝長公子美意了?！迸婵ね鹾敛豢蜌獾膽?。

　　“我說王弟，你來的真是時候，這個優(yōu)伶叫紅蠻兒，不僅舞跳得好，還精通音律，朕是喜歡的不得了！”

　　“那臣弟今兒是有福了。”沛郡王面露喜色說，然后入了座，其他人也依次落座。

　　紅蠻兒舞完一曲，看皇上這邊來了客人，便行了一個萬福禮，雙目含情地望著皇上，聲音軟軟糯糯的說，“奴家再舞一曲民歌給諸位爺助助酒興兒……”

　　說完便撥弄琵琶，輕啟朱唇，唱起了一曲《子夜歌》——

　　門前一株棗，歲歲不知老；

　　秋夜開窗望，清影垂光照；

　　夜長不得眠，銀月灼灼亮；

　　女兒有所思；女兒有所念；

　　愿得春宵語，羅幌有歡笑。

　　因為是俗詞俚語，這首民歌唱的是俏麗清新，贏得滿堂眾人喝彩不已，皇上聽著更是新鮮有趣，甚是歡喜。

　　“唔，不錯，這首民歌俏麗清新，聽著新鮮有趣，仿如一陣清風習習，捎來天籟之音，朕打心眼里喜歡。”皇上聽完連連拍手稱快，然后對宇文通說，“趕緊把紅蠻兒請上樓來，唱了一晚上也累了，讓她過來歇口氣，喝口酒兒?！?p>　　“是，皇上，如果您喜歡，讓她打今兒起就陪伴您左右，作詞唱曲兒。”說著就下樓去請紅蠻兒了。

　　“好，好?！被噬湘倚χ笥铱纯礂顖院团婵ね?，爽快地答應了。

　　“皇兄且不可看著喜歡，就隨心所欲，大意不設防，還沒弄明白她的來歷呢，我看她不像本地人，別是東魏安插過來的奸細啊?！迸婵ね跣÷曕止菊f，卻剛好被上樓來的宇文通聽個正著。

　　“沛郡王大可不必擔憂，紅蠻兒是來自鮮卑的胡人，十二歲時便被后母賣身。后來跟著賣唱的師父輾轉來到長安城，我看她才貌色藝上乘，便為她贖了身，安排在了這杏花樓，既然皇上中意，長伴皇上左右也未嘗不可?。　?p>　　“是，長公子說的是，自從我從極樂寺回到皇宮，每天無所事事，百般聊賴，如果紅蠻兒能伴隨左右，也可打發(fā)宮中悠長日月??！”皇上極力維護宇文通。

　　“百般聊賴應該談不上吧？不是有諸多政務等皇上批奏嗎？”沛郡王拖長聲音，別有深意的問。

　　“政務是繁多，不過朕最近也無心打理。幸好有國相宇文泰和丞相孤獨信兩位大臣輔助左右，才不至于累朕心神?！?p>　　聽皇上如此訴說，沛郡王便想寬慰皇上幾句，這時長安街上突然響起了整齊響亮的極樂教口號，其陣勢浩蕩，伴隨著放肆的淫笑作亂，引起了民眾的騷亂。

　　“好像是極樂教的人在鬧事，請長公子護送皇上安全撤離?！币驗榱何牡墼?，楊堅心中守護皇上安危的弦，立即緊繃起來。

　　“好，我護送皇上回宮，這邊就交給你們了。”宇文通一邊護送皇上從后門撤離，一邊對宇文達說，“五弟，你保護好紅蠻兒，我們一起走。”

　　“大哥，我想留在這里和裳公主一起看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就讓光離護送皇上和大哥離開吧?！庇钗倪_許久未和度九裳照面，今天還未來得及和她搭話，他不想就此匆匆分開。

　　“那好吧，隨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庇钗耐y掩對他的失望，轉頭對身邊的武士說，“光離，和我一起護送皇上和紅蠻兒回宮?！?p>　　“是，長公子。”光離跟隨宇文通離開之際和趙自在擦肩而過，趙自在看到光離似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天在城郊被追殺的場景，剎那間歷歷在目。

　　趙自在有意撞了一下光離的肩膀，兩人對視之際，光離熟悉的目光更加暴露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