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手機鈴響起，把小軍從思緒中拉扯回來。
看到那串熟悉的來電號碼，他的眼神瞬間變得不淡定了，慌慌張張地拿著手機走進洗手間。
他剛接上電話，對面就傳來男人一陣怒不可遏的咆哮聲。
“哼，你這個兔崽子，竟然如此忤逆。我特意給你安排了幾個京城有名的大家閨秀，你倒好借著人姑娘上洗手間的間隙溜之大吉?！?p> “父親，我現(xiàn)在年紀還小，用不著你勞費苦心地給我安排相親。我實話告訴你，我不喜歡那種所謂的大家閨秀，名門千金。我不在乎對方的身份，我只在乎那個人是怎么樣。”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小軍真是無語了。
他剛下飛機到白城，凳子都還沒捂熱，老爺子就開始索命般地尋找他。
“混賬，等你過了這個年少無知的年紀，我看你還有沒有這么嘴硬?！?p> “父親，我和你說過的，我對軍銜、經(jīng)商都沒有多大的興趣。我喜歡畫畫，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找一個心愛的女子，能夠和我一起云游四方，畫遍世界的千瞬萬化?！?p> 小軍一邊用手指彈著煙灰，一邊悠悠地從嘴里冒出幾句話。
“你……你真是想氣死我。我警告你，明年你若還再去白城，你就別指望看到那個女人。”
“你非得這么逼我，你這么做只會讓我更加恨你?！?p> “隨你，我們偌大的家族不可能到你這一代給毀了?！?p> 老爺子的聲音雖有些顫抖，可依然堅定有力。
“有我姐姐在，怎么會毀?！?p> 小軍真無語了，家里經(jīng)商這塊一直由姐姐在管事，姐姐比她大四歲，學識經(jīng)驗按道理也比他豐富。
老爺子囁嚅著，有些煽動，他停頓了一會，“她和你是不一樣……”
老爺子看到墻壁上掛著的幾個戰(zhàn)友照片，似乎想說些什么，可還是沒有說出口。
爾后，他若無其事地補了一句：“你姐姐，她始終都是要出嫁的?！?p> “現(xiàn)在已經(jīng)男女平等，姐姐同樣可以合法繼承家業(yè)，你不需要再找我?！?p> 小軍以為他的父親還是保留著老一輩的傳統(tǒng)思想，心中更加不滿。
老爺子被他氣得有些坐不住，劇烈地咳嗽一番，猛地往痰盂里吐了幾口痰血，隨即便生氣地掛了電話。
“老爺，當心身體，你這肺癆越來越嚴重了。軍兒也是，都不體諒一下你的良苦用心。”
夫人聽到書房傳來猛烈的咳嗽聲響，心中大驚。
她急忙推開門闖了進來，一遍又一遍，替他不停地捋順后背。
“不礙事，我的身子骨兒硬著很，一點點小毛病?！?p> “你就是嘴硬，都已經(jīng)晚期了，要不咱們就別瞞著孩子了，告訴他們真相吧?！?p> 老爺子朝著夫人無力地擺擺手，他的眼睛再無昔日的光彩。
“我沒事，一時半會死不了。別告訴他們，省得他們擔心。”
“軍兒還是不愿意回來嗎？”
夫人一臉憂愁地看著老爺子，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兒女都不在身邊。
老爺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或許是我把他逼得太緊了，也許我該成全他的理想，但我更希望他有一天能夠成為有擔當?shù)哪腥?，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只會逃避?！?p> “老爺，你已經(jīng)盡力了，他們終有一天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上次那個童小姐的新聞也是你偷偷幫軍兒壓下去的吧，而且明明新聞也不是你放的，可你為什么要承認？”
“不，我只是希望他能離開那個女孩，我隱隱約約覺得那個女孩會給他帶來無盡痛苦。作為父親，我只想保護他。我寧愿他恨我，可我不愿意看到他受傷害，更何況這是我虧欠他的?！?p> 夫人聽了黯然神傷，她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淚。
他的丈夫總是這樣，一個人默默承受著痛苦，還不被兒女理解。
夫人攙扶著老爺子出了門，讓他坐在輪椅上，推著他走出院里曬曬太陽。
今年的年初，老爺子出現(xiàn)嚴重的咯血，去醫(yī)院被檢查出已經(jīng)肺癆晚期了。
之后，他身體開始不斷地出現(xiàn)盜汗，消瘦，乏力。
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里，他從一個健壯魁梧的軍人變成一個蒼白消瘦的老頭子。
他已經(jīng)提前從部隊退休了，再也不是那星眉劍目，鏗鏘有力的將軍了。
于是，他狠狠心，不斷地逼迫自己的兒子回來，希望他將來能有一番作為。
當然，當中也隱藏著自己作為父親的一些小心思。他希望自己步入塵土之前，能多看看孩子們兩眼。
他年輕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一直呆在部隊，他把自己的一生韶華都奉獻給國家。
毋庸置疑，他的的確確是一個好將軍，可他卻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他不知道孩子心中對他是否有過怨恨，可這是他虧欠孩子的，他不會有任何怨言。
因為，他確實沒有盡過一個當父親的責任，孩子的童年時光都沒有他的參與。
“夫人，你回去忙你的事吧，你公司還有事情要處理。我自己照顧自己就好?！?p> 老爺子雖患重病，可倔犟的性格依舊沒變，他不希望因為自己拖累整個家。
拗不過他，夫人只好回公司去了。
老爺子則坐在輪椅上，枯瘦如柴的老手，緊緊拿著一本厚厚的老式筆記本。
一遍遍翻看著他曾經(jīng)的輝煌功績，還有他親愛的戰(zhàn)友們。
看著看著，他竟忍不住潸然淚下。
小軍在洗手間里呆了片刻，不斷地往自己臉上拍打著冷水，想讓自己情緒穩(wěn)定一些。
爾后，他邁著大步，若無其事地走了出來。
可他坐在辦公室里卻無心工作著，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著父親剛剛說過的話。
他了解父親，他絕對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雪姐，問你一個問題。假如有一天我再也不回來白城了，你會不會因此難過？”
小軍偷偷地瞄了一眼隔壁座的童雪，給她發(fā)了一條信息。
“嘿，你這小子在想什么呢？怎么突然間給我發(fā)這種奇奇怪怪的信息?！?p> 童雪瞅了一眼短信，一臉懵逼，她站起身直接到旁邊敲了敲他的桌子。
小軍被他突如其來地，蹦出來嚇了一跳，心虛地摸了摸額頭上的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