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寄萍怔怔地坐在榻上,望著遠空無盡蔚藍長天處,既不說話,也不動彈,臉上露出一種極其復雜的神色。
也不知是痛苦、是憤怒、還是悲哀?
往事一點點地涌上心頭,二十來年的生活在眼前一晃而過,又一閃而回,來來去去之間,值得自己回憶的,居然只有和徐暮寒相處的那短短的十幾天!
短暫的,平淡的十幾天生活竟然成為了她所有記憶中最值得留戀的,也可能是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
想到這里,藍寄萍霎時間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道:“不行,我得去找他,不能讓他死了!”
所有的顧慮,所有的擔憂,在這片刻間都被她拋到九霄云外,即使葛衫此刻就在莊門口,她也毫不猶豫地出了莊。
她的東西并不多,隨便收拾一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出得院外不久,只見谷飛蕓在長廊之下踱步,在思考著什么事情。
藍寄萍惡念忽生,走近幾步,輕輕咳嗽了一聲。
谷飛蕓心緒不寧,沒有發(fā)覺腳步聲,這時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瞧見藍寄萍,臉上有歉然之色,轉(zhuǎn)身欲走。
藍寄萍淡淡道:“徐暮寒不見了!”
谷飛蕓嚇了一跳,跟著怒道:“他不是躺在榻上嗎?怎么就不見了?”
藍寄萍冷冷道:“他服了我的藥,命從鬼門關拉了回來,若非你非要跑回來,答應了我的要求,他怎么會走?”
谷飛蕓慘然道:“他……他……太不顧惜自己的性命了……”
藍寄萍冷冷道:“所以只要他活著,你是情愿一輩子見不到他?”
谷飛蕓沉重地道:“沒錯!”
藍寄萍道:“那你就隨我去找他吧!”
谷飛蕓喜道:“你知道他在哪?”
藍寄萍道:“不知道,但一定不會在十七女莊!你到底去不去?”
谷飛蕓斷然道:“我去!”頓了一頓,道:“不過我得先去打聲招呼!”
藍寄萍道:“要走就走,哪來這么多廢話?”
谷飛蕓道:“莊里的人將我養(yǎng)大,我不能一個招呼也不打,說走就走!你等一等,就一會兒!”掠了出去。
剛轉(zhuǎn)過長廊,眼前已站著一個人。
谷飛蕓呆了一呆,道:“林阿姨!”抱住了林匿芳。
林匿芳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fā),柔聲道:“去吧,你已經(jīng)長大了,希望你不會跟我們一樣,一輩子都活在這座莊子里?!?p> 谷飛蕓道:“你們都很好,我情愿在這里待一輩子。”
林匿芳微笑道:“可是徐暮寒不能在這里!”
谷飛蕓臉蛋發(fā)紅,道:“我們的話你都聽到了?”
林匿芳道:“聽到了,要去就去吧。只不過萬事小心?!焙鋈坏吐暤溃骸疤貏e是小心藍寄萍,提防她害你!”
谷飛蕓一呆,抬起頭道:“藍姐姐?”她的聲音也壓低了下來。
林匿芳鄭重道:“你也是個女子,可是你還不懂嫉妒到底能讓一個女子變得多么可怕!”說到這里,輕輕推開谷飛蕓,柔聲道:“你記得我說的,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去吧?!?p> 兩人一起出了莊。
她們對于徐暮寒的去向沒有半點線索,東南西北地亂找了一程,一路上問了不少人,更無一點消息。
藍寄萍格外著急,直到月上東山,兩人已經(jīng)到了一個荒僻的林子邊緣。
谷飛蕓勸說在近處尋一個客棧投宿,明天再做計較,藍寄萍嘲笑她受不了苦,決定在林中生一把小火,就此過夜。
谷飛蕓拗不過她,只得依從。
兩人隨便用了一點干糧,清水,便倚在樹邊,閉目養(yǎng)神。
谷飛蕓背靠大樹,望著燃燒的柴火,不知怎的,倦意潮涌,很快就睡著了。
藍寄萍坐在火堆前,伸手烤火,眼中透露出一陣冰冷的寒意。
這種寒冷的目光,再點上一千座火堆也化不開!
背后鼾聲忽起,藍寄萍嘴角閃過一絲殘酷之色,她悄悄施放的迷藥被火力一烘,迅快地散入空氣中,飄入了谷飛蕓的鼻端,很快已生發(fā)出效果。
她靜靜地坐著,一只手卻慢慢地伸入了懷中,握著那柄銀色小刀的刀柄。
這把刀從來都只是用來救人,只因她的主人就是一個救人的人。
可是今夜,救人的刀卻要用來殺人!
刀,輕輕出了鞘!
藍寄萍已站了起來,緩緩走向了谷飛蕓。
雪白的刀光泛動著紅光,紅光之中又閃爍著藍寄萍獰惡的眼光。
“你不能怪我,是你先違背了自己的承諾的!”
迷暈的人是聽不到話的,這只不過是在自我安慰!
刀尖一分分地靠近谷飛蕓的脖子!
但這種安慰似乎并不能起多大的作用!
握刀的手忽然輕輕地在顫抖,這種顫抖就像是可怕的病癥,一點點地擴散,擴散進了藍寄萍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
作為一個醫(yī)者,內(nèi)心深處似乎有一種力量,一個聲音,在阻止她的這種行為!
她的目光不住地閃動,內(nèi)心之中的善與惡來回地交戰(zhàn),一時牙關緊咬,一時又面露柔和之色。
就在這時,睡夢中的谷飛蕓忽然露出了一種奇特的微笑,一種十分滿足,十分快慰的微笑!
她夢見了什么?
是不是跟心愛的人一起過著幸??鞓返娜兆??
她心愛的男子是誰?
藍寄萍惱怒如狂,全身都似要爆裂開來,所有的猶豫與不忍,在這一瞬間里全都被妒火沖散得干干凈凈,她一咬牙,刀光一閃,猛地向谷飛蕓頭頂扎落!
就在這時,突然間“嗤”地一聲輕響,一物疾速破空飛來,“叮”地一聲,撞飛了藍寄萍手上的小刀。
接著“砰”地一聲大響,火堆竟然炸開,火光四濺,漫天紛落。
谷飛蕓“嚶嚀”一聲,驟然醒來。
只聽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一個嬌媚的聲音道:“你們兩個誰是谷飛蕓?”語聲中,一條人影自枝葉間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嬌媚的笑聲中竟然透著一股濃濃的殺意,教人聽了不寒而栗。
藍寄萍手腕一陣發(fā)麻,但見來的是一個明眸皓齒的少艾女子,她好事被阻,不由得又驚又怒,誰來了也不給面子,而越好看的女子就越討厭,不禁破口大罵道:“賊賤人,快點給我滾!”
那人怔了一怔,突然大笑道:“你這個丑八怪膽子不小,你可知道赤生教三臺八堂中的堂主水碧姬,你這么罵我,真是不知死活!”
藍寄萍冷冷地看著她,沒有一分懼色,孤家寡人一個,有什么怕的?
水碧姬仔細打量了兩人,嬌笑道:“喲,原來還是個丑八怪,那你一定不是谷飛蕓了?!蹦抗夂鋈灰浦凉蕊w蕓面上,臉上笑容猶在,眼神卻越來越凌厲。
谷飛蕓被她看得不大自在,一陣發(fā)毛,微笑道:“姐姐找我有何事?”
水碧姬甜甜一笑,道:“你就懂事多了。我有兩件事要麻煩你!”
谷飛蕓道:“你先講!”
水碧姬道:“第一件事,我想問你徐暮寒的下落;第二件事,你告訴我徐暮寒在哪以后,我讓你死得痛快一點?!?p> 前頭求人,后頭跟著就要殺人,此等做法倒是從所未見。
谷飛蕓見她來者不善,早已料到不會發(fā)生什么好事,但聽她想要殺自己,也不免嚇了一跳,道:“我也在找他,你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水碧姬目中閃過一片怒火,咬牙道:“我原本應該知道的?!?p> 她暗地里將白馬給了徐暮寒,在馬上下了追蹤用的香粉,一路追來。
恰好范紅這個老江湖受挫于徐暮寒,沒地撒氣,發(fā)覺了她,兩人言語上不合,隨即打了起來。
難解難分之時,水碧姬賣了個破綻,范紅性急,登時落了下風,眼見一鞭子就能將她抽得腦漿四濺,哪知臺主端厲成突然出現(xiàn),明著幫著自己,暗地里卻已救了范紅。
形勢一變,水碧姬陷入不利狀態(tài),不料花幽夫人跟著加入戰(zhàn)圈卻又幫了她。
徐暮寒在她們四人混戰(zhàn)之際離莊,他的身法輕快迅速,誰也不曾發(fā)覺。
谷飛蕓憂心忡忡道:“他到底去哪了?”
水碧姬冷冷道:“那這件事你就不必再管了!”
藍寄萍冷笑道:“那你又憑什么去管?”
水碧姬取下懷中的鞭子,淡淡道:“就憑這個!”突然間軟鞭一抖,欺近藍寄萍身邊,劈頭蓋腦地抽了下來。
藍寄萍嘴上雖硬,功夫卻沒半點,眼皮子一眨之間,軟鞭已到了頭頂,谷飛蕓眼明手快,一掌急拍水碧姬胸口重穴。
水碧姬胸口微微發(fā)麻,不得不回鞭自救,反手一鞭纏向谷飛蕓脖子。谷飛蕓側(cè)身躲避,又是一掌拍出,接連兩掌,所取都是同一部位,出手迅捷狠辣,水碧姬其勢已將盡,不得不向后退去。
這順勢一退,迅速流暢,沒有半分勉強。
藍寄萍當谷飛蕓出手之時,已駭?shù)眠B忙退了四五步,只聽得耳畔呼呼風聲響過,一個不穩(wěn),坐倒在地,但凡谷飛蕓出手慢得一分,此刻已是橫死就地,慘不堪言。
水碧姬暗道:“小妮子武功在范紅之上,只是火候差些,想必已得花幽夫人真?zhèn)鳎羰窃龠^幾年,我可就打不過她了,現(xiàn)下卻還不怕?!毕氲竭@里,不禁嬌笑道:“妹子的功夫當真了得,姐姐還得再請教請教?!?p> 谷飛蕓見她笑容溫柔甜美,出手卻是狠辣無情,心頭不禁一寒,道:“你想殺我,為何還要這么客氣,只是我不明白,我什么時候得罪你了?”
水碧姬笑容一斂,沉聲道:“你活著就得罪我了!”
谷飛蕓心頭閃過一個念頭,“她跟藍姐姐一樣,喜歡暮寒!”突然間風聲一緊,軟鞭攻到,急中生智,叫道:“暗器!”趁著水碧姬驚訝的余裕,左手抽出腰間短劍,自下及上,斜斜劃出一劍。
這劍式去勢極其怪異,無巧不巧地劃向了水碧姬鞭法中的空門。
但這一招既是險招,也是妙招,谷飛蕓尚未練到精深之處,身子一轉(zhuǎn),左手劍已落入右手,跟著一劍刺出。
一鞭一劍隨即展開攻勢,到了第十三招上,谷飛蕓一劍刺出,身形稍慢,水碧姬軟鞭如毒蛇般纏到。
谷飛蕓但覺虎口一熱,對方內(nèi)力源源不絕地催了過來,只得運勁相抗,但這種打法,力強者勝,谷飛蕓的內(nèi)功如何強得過水碧姬?
兩人身子凝住不動,藍寄萍不懂其中關鍵,但心中另有計較,只是到了這時,臉色不禁微微一變,心道:“難道我的迷藥沒用……”
只過了盞茶時分,谷飛蕓在水碧姬急攻之下,漸漸不支,若非水碧姬日間拼斗之下,損耗不少內(nèi)力,此刻勝負已分。
谷飛蕓苦苦支撐,心中一陣凄苦,她倒不是怕死,怕的是以后都見不到徐暮寒,正想到傷心處,突然間水碧姬身形一震,踉踉蹌蹌退了數(shù)步,臉色大變,叫道:“這等手段你們又能用幾次?哼,只要你們不回十七女莊,三天內(nèi)不取你們性命?!闭f罷,迅速縱入黑暗中。
她這一番退走,谷飛蕓大為意外,但過了一會,便想通了,默然地轉(zhuǎn)過身子。
藍寄萍看她臉上并無詫異之色,只有哀凄之容,心中大起憐惜之心,但她是聰敏之人,很快就想通了,緩緩道:“你知道我下了迷藥?”
谷飛蕓既不承認,亦不否認。
原來藍寄萍來到十七女莊以后,想起終究不會久待,眼見藥物甚多,便想起制作一些以做防身之用,只是劇毒之物不便制作,又怕被莊中人發(fā)覺起疑,所以只做了三種迷藥。
用于迷暈谷飛蕓的,是最柔和,最無聲無息的一種。
只不過谷飛蕓也不是初涉江湖,身上除了一瓶“索陽丹”還有一罐藥油,只需一點點抹于鼻尖,即可將多數(shù)無聲無息的毒藥迷藥在鼻端處化去。
她聽了林匿芳之言,為了謹慎起見,先行抹了,否則兩人今夜都逃不開水碧姬的煞手。
藍寄萍道:“沒錯,我是想殺你,現(xiàn)在被你發(fā)現(xiàn)了,我無話可說,你動手吧!”
谷飛蕓長長嘆了口氣,道:“藍姐姐,我知道你一直在猶豫,我跟水碧姬打時,你原本可以一走了之的?!?p> 藍寄萍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不能一走了之,這是道義。”
谷飛蕓柔聲道:“那我不殺你,你也不能再殺我,我們一起去找暮寒吧!”
藍寄萍心頭一熱,眼眶兒微紅,忽然轉(zhuǎn)過身子,獨自坐在樹下,冷冷道:“你說怎樣就怎樣了!”她極力假裝冷漠,可是語氣之中已經(jīng)有點發(fā)顫。
谷飛蕓如此待她,她又怎能不感動?
她生平最缺的是別人對她的關愛,谷飛蕓不僅原諒了她,語氣中還帶有一種妹妹對姐姐的親昵感,她就是再絕情,也硬不起心腸來。
谷飛蕓也在樹邊坐下,凝注著藍寄萍,心道:“藍姐姐,我知道你也是個可憐的人,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害我,我會好好對你的?!?p> 現(xiàn)在是這樣,等找到徐暮寒以后,又會怎樣?
她們沒有再想,那是明天的事,但明天豈非很快就到了?
清晨,霧氣凝聚在枝葉上,細微的露珠漸漸匯成一滴滴小水珠,聚在枝葉的末梢。
露珠垂落,落在谷飛蕓的鼻尖。
只覺鼻間傳來一陣清涼之感,谷飛蕓自睡夢中醒來,揉了揉眼睛,天邊已有熹微的晨光。
再過一陣子,藍寄萍也睡醒,谷飛蕓朝她微微一笑,她也淡淡一笑。
昨夜種種不快,盡在一笑中泯去。
兩人相攜去了近處的一家小店吃早餐。
剛剛坐下不久,端上了熱乎的饅頭與豆?jié){,鄰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道:“店家,跟隔壁桌的一樣!”
兩人都是一驚,只聽聲音,就知道是水碧姬來了,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她說的三天期限。
兩人相視一眼,都沉住了氣,心道:“她說三天,也不知算不算數(shù),反正打不過她,她不動手,我們也不動手?!?p> 不緊不慢地吃完,又打包了干糧,這才啟程。
水碧姬沒有跟隨,只是看著她們漸漸遠去,美麗的眼睛里蘊含著笑意。
谷飛蕓聽不到背后的腳步聲,略感放心,道:“藍姐姐,你瞧她為什么要給我們?nèi)炱谙???p> 藍寄萍“哼”了一聲,道:“她自覺殺我們易如反掌,怕是想通過我們?nèi)フ业叫炷汉?,可是,徐暮寒的下落,咱們半點不知。她喜歡跟著,我們就讓她跟著,去前面鎮(zhèn)上買兩匹馬,一路疾馳,我看三天后她還能不能看到我們?!?p> 谷飛蕓笑道:“妙極!”
緊趕慢趕,到了市鎮(zhèn),買了兩匹馬,放馬飛馳。
午間休息時沒再瞧見水碧姬,兩人心中大喜,終于擺脫了這個大麻煩。
但到了晚上投宿時,剛剛坐下不久,店門口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兩人心頭都是一沉,只見水碧姬走近店來,眼中閃過一絲殺氣,隨即消散,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谷飛蕓見她鬢發(fā)微亂,香汗輕泛,知道她這一番搜尋費了不少功夫,又是好笑又是憂慮。
這天晚上兩人睡在一起,藍寄萍忽道:“昨夜我使迷香害你,你是怎么避開的?”
谷飛蕓微一沉吟,將藥油的事講了。
藍寄萍甚是歡喜,低聲道:“我有法子對付她了!”
谷飛蕓忙道:“什么法子?”
藍寄萍低聲跟她講了,兩人都覺此計可行,放心睡下。
第二天一早,水碧姬仍是坐在昨天黃昏時的位置,一杯清茶,淺淺呷著,眼角瞥處,藍寄萍與谷飛蕓一前一后下樓。
兩人昨天還是如膠似漆,今日卻似離心離德,雖然坐在一桌,彼此冷目相向,不發(fā)一詞。
水碧姬看得很是愉悅。
兩人走了一陣,午后,發(fā)生了一些口角。
水碧姬心道:“就快打起來了!”
到了晚上,水碧姬有意看熱鬧,悄悄在她們隔壁房間住下,也不知過了多久,隔壁房中傳來一陣扭打喝罵之聲。
水碧姬閃身出了門戶,眼見臨近的幾個房門有打開的趨勢,雙手一揚,發(fā)出了十幾枚銀針,“叮叮?!钡蒯斣诟魅说拈T戶上。
那人才不敢出來看熱鬧。
水碧姬輕輕“哼”了一聲,道:“多管閑事!”自己卻悄悄移步過去。
透過窗紙上的人影,看得見兩個人影扭打得十分厲害,驀地里藍寄萍尖聲叫道:“我刺死你!”“噗”地一聲,谷飛蕓一聲慘呼,“你好恨!”
又聽得“砰”地一聲,“哇”地一聲,藍寄萍吐出一大口鮮血,慘然道:“你……你……”
水碧姬勃然變色,心道:“你們還沒找到徐暮寒呢!”“砰”地一聲,一掌震開門戶,飛一般掠了進去。
剛一進門,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已發(fā)覺不對,只見谷飛蕓與藍寄萍雙雙站在床邊,笑吟吟地瞧著自己。
水碧姬心頭一寒,但覺全身氣力急速消散,急忙提起右臂,重重地在雪白的臂膀上咬了一口,鮮血淋漓。
谷飛蕓臉色一變,叫道:“別想跑!”提劍攻上。
但水碧姬咬了這一口,立即翻身掠出,遠遠掠去,只聽得黑暗中傳來一個憤恨的聲音道:“三天后,我必殺你們!”
兩人望著地上水碧姬留下的血跡,知道這一來更被她恨上了。
藍寄萍苦笑道:“想不到她竟然會用這種方式緩解迷藥效力,這番出去不久,很快就能恢復精神,但聽她言語之中,還是不愿食言,咱們只剩下一天了?!?p> 谷飛蕓面含憂愁,道:“真是可惜!我若早一點……”說到這里,只剩下長長的一聲嘆息。
過了一會,谷飛蕓忽道:“不對,她只一人的話,怎能如此地有把握?一定追得上?莫非沿途之上有她的人,只是我們并不知道?”
藍寄萍一怔,點頭道:“咱們出去走走!”牽了谷飛蕓的手往門外去。
谷飛蕓愕然道:“走走?”雖然不解,還是仍得藍寄萍牽了她手,一起出門。
兜了小半個圈子,大半個時辰后才回來。
谷飛蕓忍不住道:“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藍寄萍面色鄭重,道:“你先別問,明晚見分曉。”
谷飛蕓道:“明晚她不就來了?”
藍寄萍道:“子時才夠三天,不急。她等得了的,先睡吧。”
到了第三天,兩個人都呆在客棧,半步也不離開,眼看著日頭由東向西,終于黃昏。
水碧姬看了她們一天,仍是沒有走的樣子,心道:“難道徐暮寒會來?”想到這里,心頭不由得一熱,但隨即冷了下來。
她想起了徐暮寒的冷漠無情,心中不住想到:“只要見了他的面,我就殺了他!見鬼,這兩個人怎么不走,難道真的不怕死?”
谷飛蕓與藍寄萍說說笑笑,吃完飯又牽手走回樓上,水碧姬再也忍耐不住,晃身攔在她們面前,怒道:“你們到底在搞什么鬼?”
藍寄萍冷冷淡淡道:“子時未到,三天還沒過,你急什么?”
水碧姬“哼”了一聲,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想搗什么鬼!”
藍寄萍道:“此刻你不動手,到了子時,想跑就跑不了了,女人家太講信用會吃虧的?!?p> 水碧姬本已打算翻臉,聽了這話,見她胸有成竹的模樣,呆了一呆,笑笑道:“吃虧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管!”轉(zhuǎn)身走開。
兩人回到房中,藍寄萍立即低聲道:“現(xiàn)在就走,越窗而出,驅(qū)馬而行?!?p> 谷飛蕓這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心思,此刻哪有猶豫,收拾完帶著藍寄萍越出窗口。
兩人腳步甚輕,解開馬韁便即狂奔而去。
星月之下,兩騎遠去。
奔出里許,藍寄萍道:“前面有個岔路口,你跳到我的馬上,跳起來時拿我給你的小刀在馬背扎上一刀,讓它負痛飛奔,辦不辦得到?”
谷飛蕓點點頭,眼見岔路口漸進,隨手在馬背拍上一掌,借勢縱到藍寄萍背后的馬上。
掌上使的全是陰力,人雖離馬而去,但那股力道卻如小針一般使的馬兒后背隱隱作痛,不得不狂奔。
這是她心有不忍,不愿傷了這馬,待一柱香過后,馬身上的痛感漸消,也就無事了。
谷飛蕓落在藍寄萍身后,只聽得藍寄萍道:“帶著我跳到路邊的草叢中,可以吧?”
谷飛蕓道:“這個不難!”
藍寄萍道:“能不留痕跡,就不留痕跡,一落地以后馬上就往山上跑,只要過了子時,她找不到我們,也就無法可施了?!?p> 谷飛蕓心道:“還是藍姐姐聰明?!贝每拷輩?,左手托住藍寄萍的纖腰,右掌在馬背上如法炮制,重重一按,已落向道旁草叢。
谷飛蕓雙腳輕點,已帶著藍寄萍掠上道旁一根樹枝上。
這一來小心謹慎,絲毫不敢大意,使用的已是極其高明的輕功身法,消耗了不少內(nèi)力,不由得氣喘吁吁。
藍寄萍見她耗力不少,心想今夜奔逃之中,最耗體力,只得行險,右手一抬,指間已多了一枚銀針。
手指連動,在谷飛蕓身上連刺三針。
谷飛蕓頓時來了精神,藍寄萍道:“我這手法有點類似于飲鴆止渴,今夜過后你得好好歇上十幾天,不然怕有后遺癥?!?p> 谷飛蕓笑道:“只要找到暮寒,歇多久都不成問題。”攜著藍寄萍的手往山上飛掠而去。
這座山很小,并不高,奔到半山腰之際,只見山頂上有間小小的茅屋,屋中隱隱泛著燈火,如此偏僻的山上竟然也會有人居住,當真罕見。
兩人奔到半山腰,后頭既無追兵,星月的光輝灑落山道之間,淡淡的光亮之中泛著幽暗孤寂之感,心頭不覺有些害怕,牽著的手握得更緊了。
好在山中蟬鳴之聲陣陣傳來,涼風微拂,空氣中一片清新,又讓人沒那么害怕了。
便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嬌笑聲。
這聲音平平淡淡,但以內(nèi)力傳出,登時四山皆聞。
兩人心頭一顫,頓了一頓,緩緩轉(zhuǎn)過身子,就瞧見了一臉殺氣的水碧姬。
谷飛蕓攔在藍寄萍身前,抽出短劍,冷冷道:“逃也逃不了,只能跟你拼了!”
水碧姬緩緩道:“我問你們一句話,只要回答得我滿意了,或許可以放你們一馬!”
藍寄萍搶著道:“我們知道徐暮寒的下落,可是你永遠別想見到她!”
水碧姬笑道:“那我就讓你去見永遠!”身子一晃,軟鞭抖出一個圓圈,向兩人圈到。
谷飛蕓左掌拍出,右劍搶上,一掌一劍配合得極其巧妙,但水碧姬這一招原是虛招,身子輕飄飄一轉(zhuǎn),已到了藍寄萍后背,隨手一掌拍出。
“砰”地一聲,藍寄萍應聲跌倒,吐出一口鮮血來,若非水碧姬記著三天之約,這一掌已取了她性命。
谷飛蕓大吃一驚,搶上來救,水碧姬軟鞭一抖,展開攻勢,趁著谷飛蕓心神紛亂之際,不數(shù)招已將谷飛蕓身子圈住。
那一夜之所以能讓谷飛蕓堅持許久,只不過是剛好內(nèi)力損毀過重,此時全力而為,登時迫得谷飛蕓手忙腳亂,到了第十五招上,軟鞭纏住短劍,水碧姬身子一晃,兩指點出,封住了谷飛蕓左右雙肩的“肩貞穴”。
水碧姬軟鞭一揮,“嗆啷啷”一聲,短劍落地。
水碧姬笑道:“使了這么多陰謀詭計,還不是給我擒下?”臉色突然陰沉下來,“子時未到,我不殺你們,可是零零碎碎的苦頭絕不會少,除非能讓我聽到我想聽的話!”
藍寄萍“呸”了一聲,怒道:“你什么也別想聽到?!?p> 水碧姬冷冷道:“我看你嘴巴能硬到幾時!”緩緩向藍寄萍走近。
谷飛蕓大聲道:“你要殺殺我,放過藍姐姐!”
水碧姬獰笑道:“姐妹同心,黃泉路上才不會寂寞!”
突然間一陣朗笑聲傳來,只聽一個年青男子的聲音道:“天下哪里的路都可去得,何必急著去黃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