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代言情

竹影青青

竹影青青

沈筠兮 著

  • 現(xiàn)代言情

    類型
  • 2021-12-12上架
  • 144527

    連載中(字)
本書由紅袖添香網(wǎng)進行電子制作與發(fā)行
©版權(quán)所有 侵權(quán)必究

杏花吹滿頭(一)

竹影青青 沈筠兮 3356 2021-12-12 12:43:39

  上世紀二十年代,上海,春。

  陸承瑾拿著政治部主任特批的假條,將二弟秉璋硬從軍校里拽出來塞進輪船,經(jīng)過好幾日的折騰才回到上海,稍作休整后便直奔白公館,目的很明確,跟白家四小姐相親。

  在去白公館的汽車上,秉璋依舊裝睡,承瑾照例數(shù)落:“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還總是這個樣子,從來沒個定性,之前大娘相中的李家三姑娘,你嫌人家纏小腳,死活不同意婚事也就罷了,父親雖不悅,但到底還是愿意尊重你,又替你千挑萬選,好容易選定了露思小姐,剛留洋回來,又生得秀麗端莊,性情溫婉賢淑,總不算辱沒你了吧,可你還是諸多借口,連見一面也不肯…”

  此時半臥在車座打盹的秉璋睜開一只眼,笑著打斷他道:“哥,這些話你都說了一路了,不累嗎?再說了,就算要談婚論嫁,也得等我從軍校畢業(yè)吧,現(xiàn)在急什么。”

  承瑾瞪了他一眼:“急什么?你不是今年就要畢業(yè)了嗎?也罷,那相親的事咱們暫且不論,就說你上軍校這事吧。家里請的先生博古通今,你跟著學(xué)了幾年,嫌人家思想不開化,非要去考公學(xué),這也就罷了,總歸是大勢所趨??晒珜W(xué)讀了沒兩年,又要跑回來問家里要錢,嚷著要去留洋,學(xué)西洋醫(yī)學(xué)。要不是你老師專程來說明原委,大家還都不知道你一早跑去考了公費留學(xué)生,而且明明已經(jīng)考取了,為了把名額讓給同窗,又自己放棄了。你說,父親那頓臭罵你挨得值不值?!彼f到這兒,嘆了口氣,又道,“你既是見他有才有志,家境卻一般,無力支付出洋所需,那次考試又只差了你那么一點點,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又怕公然提出資助他,傷他自尊,所以悄悄找到老師讓出名額,其實也并無不妥,好好解釋清楚,誰又會說你什么,左右家里也不是缺你去留洋的錢,偏偏你就懶得多說那兩句,父親就是氣你,什么事都愛自作主張…還有就是,你既已學(xué)成歸國,為何又不好好做你的醫(yī)生,忽然跑去考軍校了呢?這考軍校也罷了,你想建功立業(yè)本身沒錯,然而體能差一點,家里也是能夠想辦法讓你先進去的,可你偏偏又不愿意跟家里說,非要繞遠路,自己跑去參軍歷練了一年,多吃那么些苦頭,有意思嗎…”

  承瑾這一籮筐話,自以為句句占理,當(dāng)有醍醐灌頂之效,不想秉璋卻又閑閑地閉上雙眼,氣息很快變得綿長。承瑾發(fā)現(xiàn)后,卻也只能無奈嘆道:“罷罷罷,我倒成你的巴比妥了。”

  小車很快駛?cè)肓税坠^,秉璋一早被承瑾叫醒,等到車子停穩(wěn),承瑾又替他正了正領(lǐng)結(jié),這才款款下去,秉璋輕輕嘆了口氣,也微笑著從另一邊下了車。這時已有仆人來向他們問了好,又領(lǐng)著他們往會客廳來。

  待進了會客廳,白敬梓笑著迎了上來,對承瑾拱手道:“哎呀世兄總算來了,愚弟未曾遠迎,失敬失敬,”說著又轉(zhuǎn)過身來對秉璋道,“這就是子嵐了吧,嘖嘖,果真是一表人才啊?!?p>  秉璋見承瑾微微皺眉,笑著拱手回禮道:“哪里哪里,少欽謬贊了。”知道他其實也不大喜歡眼前這個白家大少爺,便沒有言語,只跟著拱手賠笑。

  好在白敬梓與他們寒暄了幾句,便領(lǐng)著他們來見他父親白慶云。白慶云早已看到他們來了,此時正笑瞇瞇打量著恭恭敬敬向他問安的陸秉璋,看樣子,似乎對這個準女婿很是滿意。

  陸承瑾自然看得明白,而且對他的態(tài)度一點也不意外,畢竟他這個弟弟,品貌兼優(yōu),前途無量,配她白四小姐,那還是綽綽有余的。

  他們又寒暄了幾句,白慶云便道:“好了,讓你們年輕人總陪著我這個老朽,就太拘束了,敬梓啊,你替為父好好陪著吧?!闭f完已站起身,柱起手杖,由仆人攙著回房去了。

  白敬梓答應(yīng)著,與陸家兄弟欠身恭送他離開后,才一同說笑著往花園中來。

  原來,白家未免這兩個接受過新思想的年輕人覺得相親尷尬,便借為剛剛留洋歸國的白露思接風(fēng)洗塵的名義,專門舉辦了一個花園派對。此時,已有不少他們的親友在花園中,跳舞的跳舞,閑聊的閑聊。

  陸秉璋想到自己一個自由主義新青年,如今竟然被逼著穿得像只企鵝,來跟一位陌生女士談婚論嫁,心里當(dāng)真是萬般不自在,所幸此刻意外看到了當(dāng)年的同窗好友,便借口過來打招呼,拉著他躲到一邊閑聊。

  那位同窗見了他自然也很高興,兩人說著話繞過假山,忽見前方不遠的秋千架上,坐著一個身穿白狐皮掐牙,綰色絲絨繡花旗袍的年輕女子,正閑閑翻看著手里的一本書。

  秉璋一看,書的封面單單印著:La Dame aux Camélias—Alexandre Dumas fils,便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同窗見狀,趕緊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袖,一面拉著他往另一邊走,一面小聲道:“子嵐既是來相看白家小姐的,那樣的女人,還是暫且少沾惹吧?!币姳安唤?,他便解釋道,“那位乃白大少爺特地請來暖場的蘅香書寓頭牌女校書,許曼筠是也。”

  秉璋聽得直挑眉,卻不由地又回頭看了她一眼,正當(dāng)此時,一陣風(fēng)起,將杏花吹了她滿頭滿身,而她也恰恰抬起頭,伸手去接那些隨風(fēng)飄落的花瓣,余光掃到這邊有人,便轉(zhuǎn)過頭來看他們。

  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秉璋只覺得她眸中略帶著的那點朦朧,恰似秋江之上籠著的薄霧。然而下一刻,他已回過頭,隨同窗漸漸走遠,心中暗道,一個女校書罷了,看白話小說還差不多,看法文原版的茶花女?裝樣子的吧。

  等他們閑聊著繞了一圈又回到派對時,承瑾早已等得不耐,見了他便低聲訓(xùn)斥:“你跑到哪里去了,竟讓白小姐在這里等,真是越發(fā)連禮數(shù)也不知了?!?p>  這時秉璋的那位同窗忙與承瑾見了禮,打著哈哈道:“兄長莫動氣,全怪小弟,與子嵐久別重逢,光顧拉著他暢敘幽情,一時竟忘了他今日是有要事在身的,該死該死?!?p>  而穿著一身純白綴珍珠蕾絲小洋裝的白露思呢,起先的確覺得自己被怠慢了,臉色是不大好,但聽他這么一說,又見陸秉璋確如旁人所言,風(fēng)度翩翩,不僅觀之溫潤如玉,舉手投足間,還帶著軍人特有的颯爽英姿,心中也就歡喜起來。

  秉璋那位同窗,見白露思原本有些陰沉的臉上,此刻終于露出甜甜的微笑,便十分見機地捅了捅他道:“子嵐兄,還不快請露思小姐跳支舞,賠個罪?”秉璋白了他一眼,然而礙于禮節(jié),便也只能對白露思伸出一只手,淡淡笑道:“還請白小姐賞光?!?p>  白露思羞澀一笑,也伸出纖手搭在他手上,二人便在樂聲中翩翩起舞,等到一曲終了,站在一旁觀看的眾人便齊聲鼓掌喝彩,說著些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之類的話,白露思不禁羞紅了臉,而陸秉璋,卻只是微微蹙著眉,禮貌地笑笑。

  這時許曼筠已站在白敬梓身邊,也淡淡笑著鼓掌,下一支舞曲響起時,白敬梓便掐了手中的哈德門,攬住她纖細的腰肢道:“許小姐,咱們也去跳支舞吧?!?p>  許曼筠聽了,將手搭在他肩上,微微笑道:“好的呀。”

  此時白露思恰巧路過,不禁白了她大哥一眼,又看了看曼筠,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白敬梓卻權(quán)作不見,只是攜著曼筠跳舞去。秉璋倒是神色如常,一來他并不認為白敬梓將來會成為他的大舅哥,因此他再怎么不堪也與自己無關(guān),二來,在秉璋的概念中,曼筠這樣的女子,與露思之類,實質(zhì)上并無區(qū)別,與百貨公司櫥窗里擺著的洋娃娃也并無區(qū)別,都是精心妝扮,待價而沽罷了。

  待敬梓和曼筠跳完一曲之后,秉璋在他兄長的目示之下,又邀請露思跳了一支舞,回來時才見座中不知何時多了個五十多歲的西洋男人,正與曼筠說著什么,走近一聽,兩人講的竟然是法語,心道幸好剛才沒張口胡說,不然真是打臉,又想著反正這一天也挺無聊,不如八卦一下,于是借著座位相鄰的便利,側(cè)耳細聽他們的對話。

  那西洋男人問:“Pourquoi es - tu là?(你怎么會在這兒?)”

  曼筠嘆了口氣答:“C'est une longue histoire.(說來話長。)”

  西洋男人沉默了片刻又問:“Je me souviens que tu es alléà l'école provinciale des femmes.(我記得,你后來去了省立女子學(xué)堂。)”

  曼筠笑笑:“Oui, mais seulement un anà l'école, mon père est mort soudainement, ma belle - mère m'a demandé de me marier, je ne veux pas, je suis alléà Shanghai.(是,可只上了一年學(xué),父親忽然離世,小媽讓我嫁人,我不愿意,就自己跑到上海來了。)”

  西洋男人又沉默了許久,才問:“Toutes ces années,?a va?(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曼筠想了想,答:““Qu'est - ce qu'il y a de mieux,Qui sait que j'ai devenu une singsong girl .Cependant,je ne regrette pas.M'échappe et sens le ciel libre plut?t que de marier avec un vieil homme dans ce village.Même s'il est pénible,?a en vaut la peine.(有什么好不好呢?誰知道怎么就混成了個singsong girl…不過,我不后悔,與其在山村里給個糟老頭子當(dāng)姨太太,不如逃出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就算過得再辛苦,也值了。)”

  西洋男人聽罷,嘆了口氣,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握住她的手道:“Le Seigneur est avec toi.(主與你同在。)”

  曼筠眼圈忽然有些紅,半天才道了句:“Merci, mon père.(謝謝你,神父。)”

  此時,不知誰將舞曲換成了一步之遙,神父站起身,對曼筠作了個請的手勢,笑道:“Tu te souviens de cette danse? Ma chère petite princesse.(還記得這支舞嗎?我親愛的小公主。)”

  曼筠也笑了,站起身道:“Bien s?r.(當(dāng)然。)”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