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春暖花開,寒去暑往,秋意深沉,不經(jīng)不覺,一年多飛快過去,目下已是初冬時節(jié)。
一年多之間,外界發(fā)生無數(shù)大事,震動朝廷,轟動江湖。
去年北莽聯(lián)合西涼,集結(jié)三十萬鐵騎,正欲秋天到來、在隆冬未至之前,南下中原,侵城掠地,但不知道為何,突然晏旗罷兵。
兩國派出使者,與天朝在邊境和談數(shù)日,締結(jié)友邦盟約,約定數(shù)個邊境城鎮(zhèn)開放互市,天朝退兵數(shù)十里,讓出一片荒涼之地,并繳納數(shù)十萬銀兩,作為北莽及西涼軍資補償。北莽大軍回撤,然后重兵東進,嚴密防范海東各族突襲。
隨后,北莽騎兵與海東精騎大大小小激戰(zhàn)十幾場,互有勝負,數(shù)十日后,各自收兵不提。中原天朝得以休養(yǎng)生息,備糧備荒,度過嚴冬。
江湖更是驚濤駭浪,風云驟變。
魔教教主君無傷突然宣布卸任教主之位,出海遠游,求仙訪道,不返中原,教主之位由原三十六煞的老幺接任。
武功天下第一之位空出,各幫各派蠢蠢欲動,但魔教隨即雷霆出擊,大殺四方,將各個門派一一鎮(zhèn)服。同時南天魔教司空跋扈以及數(shù)位神煞宣布溯本歸流,率眾與東天魔教、西天魔教合并。
魔教分裂二十多年后重新統(tǒng)一,勢力空前高漲。整個江湖更是聞風色變,無人敢于爭鋒。
魔教統(tǒng)一后,總壇仍然設在原魔宮所在地。
春天里倒有一件喜事,沖淡了朝野之間的濃濃的殺伐血腥之意。四皇子康王成年,正式納杜太師孫女杜青蘿為康王妃,沒有了戰(zhàn)爭的陰影,殿下的大婚,大操大辦,盛況空前,京城里熱熱鬧鬧了月余。
相較之下,信王府冷冷清清了幾個月,信王自從回京之后,韜光養(yǎng)晦,極少出門與官員親貴來往。大戰(zhàn)消弭,信王殿下的野心如同一團熊熊火焰被一陣大雨潑滅,徹底沒了精氣神。
何況皇上陰冷的眼光還在無時不刻盯著眾皇子,聰明如信王,自然不會稍有異動。
皇上勞心勞力于黨爭、軍事、外交、朝政,積勞成疾,未到夏天,便一病不起,宮里取消了慣常的夏秋出巡。
皇上病倒,政務荒馳,急壞了一堆大臣,也急壞了一堆皇子皇孫,更忙壞了一堆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
太醫(yī)們束手無策,但康王殿下卻不慌不忙,請來了京里太一道觀的一位女道士,女道士手段通天,妙手回春,幾劑丹藥下去,皇上便能起床進食,七日后便大病痊愈。
皇上大喜,封女道士為護國佑圣真人,主掌太一道場,接受萬民及官員供奉。
護國佑圣真人常駐太一道場,為民眾及官吏講解清靜無為之道,期間不時入宮為皇上調(diào)理身體,傳授養(yǎng)氣養(yǎng)生煉丹法門,深得宮里信賴。兼之醫(yī)術(shù)高明、道法精深,京里的百姓們都敬畏萬分,奉為仙人一般。
沒多久,真人登壇作法,宣告收服天下魔教教眾門徒,改魔教為圣教,自任圣教教主,原魔教教眾十余萬人盡皆聽命。
圣教替朝廷震懾號令江湖,管束武林人士,又組織三萬精兵,作為邊境大軍護翼?;噬洗笙策^望,加封真人為護國佑圣國師。
朝廷撥下大筆金銀,重修、擴建太一道場,自此道場香火大盛,供奉不絕,道場的規(guī)模,道場的規(guī)格,號稱天朝之冠。
康王殿下因舉薦真人有功,進封親王。
又因杜太師的緣故,朝中官員紛紛巴結(jié)討好,連一些原來看好信王的大臣,也開始望風轉(zhuǎn)舵,伺機尋找康王的門路,康王府一時門庭若市。
當然,外面發(fā)生的一切,秦虎或多或少、明里暗里都收到大致消息,但這一年多來,他躲進小院自成一統(tǒng),溫柔鄉(xiāng)里悠哉快活,把這些大事都當做過眼云煙,樂得逍遙。
唯一不太如意的事情,就是雙槍小霸王高意意經(jīng)常傳喚他過去陪練,高家莊去的多了,秦虎覺得高家大小姐的眼光越來越曖昧,兼之高家?guī)讉€兄長虎視眈眈,更是渾身上下不自在。
沒多久,便找個公務繁忙的由頭,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窩在城里面躲清閑。
陪練大半年,也有好處,秦虎本來拳腳刀劍功夫平平,和高意意整日過招對打,對于名震天下的高家槍法,他了如指掌,從中學會了不少精妙招數(shù)。
這日一早,杭州城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雪不大,飄飄絮絮,地面鋪了薄薄一層。
秀姑年初在院里栽種了一株梅花,此刻花開點點,兩人便相擁在院里觀賞紅梅白雪。
秦虎想起了一些往事,笑道:“我從小在南方長大,沒有見過大雪,想象不出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模樣,師父常說,什么時候得空,她帶我返回中原,堆雪人,打雪仗,看看北邊的風光。我那時候年幼,就問師父,堆雪人是不是真的要把人堆到雪里面去?人堆在雪里,會不會凍死?哈哈?!?p> 秀姑微笑道:“那后來呢?有沒有和你師父一起來中原?”
秦虎嘆道:“師父看破世事,山中隱居,估計不會重返中原的啦,堆雪人什么的,終究是小孩子的一場美夢?!?p> 秀姑溫柔地說道:“待雪下得再大些,我陪你在院里堆雪人可好?”
秦虎點點頭,道:“嗯。等到明年開春,我想回大理看看師父,她老人家一個人隱居,未免孤單寂寞,這些年,我也想念的緊。明年我們一道去,你乖巧聽話,師父見了,定然喜歡。”
秀姑柔順地應了一聲,摟緊他的胳膊,說道:“從前我聽坊里的教導講,大理那邊,風光優(yōu)美,氣候宜人,自古便有風花雪月的美名?!?p> 忽聽外面一人長笑道:“秦兄弟在這里風花雪月,好不愜意,老雷我這些天可是忙的夠嗆?。 ?p> 聲隨人到,杭州六扇門總捕頭雷震大笑著走進院子,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肩上身上的雪花仍未拂去。
秦虎大喜,道:“老總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小弟有失遠迎,走,喝兩盅酒暖暖身去?!?p> 兩人在前間的小酒館落座。秀姑給他們溫了一壺酒,又忙著去里間整治些小菜。
秦虎與雷震對飲了幾碗,將體內(nèi)寒氣驅(qū)散,感覺渾身上下都暖烘烘的,見雷震面有憂色,說道:“老總有話不妨直說?!?p> 雷震嘿嘿一笑,說道:“兄弟你近來此間快活,不理公務,裴大人也睜只眼閉只眼放你長假,你可知道,最近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一件大事?”
秦虎扣碗大笑道:“我非江湖人,不理江湖事?!?p> 雷震說道:“太玄陰符經(jīng)重現(xiàn)江湖,天下為之側(cè)目,老弟消息靈通,居然不知?”
秦虎搖頭晃腦,吟道:“黃帝陰符經(jīng),凡三百余言,神仙抱一之道也,富國安人之法也,強兵戰(zhàn)勝之術(shù)也,多乎哉,不多也?!?p> 雷震見他不似酒醉,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兄弟,此陰符經(jīng)非彼陰符經(jīng)啊。太玄陰符經(jīng)數(shù)十年前現(xiàn)世,傳說奧妙無比,如若參透其中玄機,有起死回生之功效,練武之人修習得法,可平添一甲子功力。因此導致無數(shù)高手為之垂涎爭搶,武林中掀起一陣陣腥風血雨?!?p> “但此經(jīng)在無數(shù)高手能人手中轉(zhuǎn)手停留,人人視為至寶,小心收藏,悉心研究,竟無一人可以參透。陰符經(jīng)自此下落不明?!?p> “上個月,不知為何,此經(jīng)突然在荊湖一帶現(xiàn)身,引發(fā)各大門派,包括魔教眾人,哦,圣教眾人爭奪。據(jù)說已經(jīng)落入一伙神秘人的手中?,F(xiàn)在不光江湖人士,就連官府,都對此物虎視眈眈。”
秦虎說道:“老總平日里只管查案破案,對這些江湖舊聞,虛無傳說也感興趣嗎?”
雷震臉色凝重,說道:“前幾日江南幾個大幫會火拼,死傷幾十個,據(jù)說與此經(jīng)有關(guān),如陰符經(jīng)在本地出現(xiàn),定然是極大的禍害。我已知會杭州各大門派,密切關(guān)注此事。圣教使者曾有言,一旦查獲此經(jīng),必須立即上繳,交由圣教教主定奪。”
秦虎聽他張口閉口圣教如何如何,不由得一愣,說道:“老總所說的圣教,指的是原來的魔教嗎?”
雷震正色道:“魔教什么的稱呼,已屬過去?,F(xiàn)今圣教如日中天,總領(lǐng)天下武林,江湖中人莫不敬服萬分?!?p> 秦虎又是吃驚,又是好笑,問道:“老總難道加入了圣教?”
雷震干了一碗酒,抹抹嘴邊的酒水,笑道:“兄弟有所不知,圣教教主乃當今國師,深得朝廷倚重,國師以黃老之道教化世人,名震朝野。再說圣教勢力遍布天下,我是六扇門的官差,平時少不得和江湖中人、各大門派打交道,入了圣教,辦事倍加便利。何樂而不為?”
秦虎省起自己這幾個月,悠閑的過了頭,兩耳不問院外事,連忙向雷震打聽詳情。
從對方嘴里方知,原來這半年以來,圣教聲威日盛,不單京城,各地百姓和官員也紛紛擁戴。即便是杭州府,也有不少中下層官吏加入圣教,信奉黃老養(yǎng)生之道。
秦虎聽得倒吸一口冷氣,心想:魔教去魔入圣,轉(zhuǎn)變得如此之快,魅力如此之大,當真意想不到。問道:“老總連日匆忙,莫非也要染指那太玄陰符經(jīng)?”
雷震曬然道:“哪里敢去奢望?那陰符經(jīng)神幻莫測,如天書一般,數(shù)十年來這么多高人異士都看不透,何況我一個粗人?再說如此寶物,誰人不想占有,我老雷能留得???有句話怎么說,匹夫什么什么的,無罪什么什么的?”
秦虎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p> 雷震一拍大腿,說道:“對啊,便是這句。那陰符經(jīng)禍害無窮,一旦現(xiàn)身,必定招來橫禍殺戮。靖安地方,維護百姓,乃巡捕之職,所以才來請教老弟,該如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