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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中的黃小姐

第八十八章 夜與夢(9)夢中的列車

戀愛中的黃小姐 怪吔 2031 2024-04-25 21:00:00

  雨仍然還在下著。

  可是,這一場雨下著、下著,竟又不像是雨了。無數(shù)的雨絲垂落了下來,它們的形態(tài)是極其細(xì)密的、細(xì)細(xì)碎碎的,就像是在某一處遙遠(yuǎn)的空中、不知名的什么于一夜之間化為了塵土,然后就趁著這會兒功夫而紛紛揚揚揮灑了下來。因著“碎裂”這一聯(lián)想所帶來的傷感氛圍,這一場雨絲持續(xù)揮灑著的這種派頭,靜默得、就如同一部老且舊的默片。

  黃晶晶仍然醒著。她雙眼睜開著,靜靜地盯著這一場從昨晚一直下到了今天早晨的雨。

  在腦海里,她反反復(fù)復(fù)地修改著這樣一個畫面:在這一場如同謝幕一般的揮灑之前,在這一場比一部默片還要顯得更加沉默的的告別式之前,在此之前的這一個夜里,所有的一切都在沉沉睡著,有不知名的什么,正在悄無聲息地、迅疾而猛烈地崩壞著。直到這一個畫面的底色悄然間變得越發(fā)的淺了,對此,她意識到了嗎?

  可是塵世的聲音尚且沒有來打破這寧靜,所有的人仍然都還在睡著。他們此刻正身處于另一處不知名之地,直面著他們內(nèi)心的或喜或悲的所有的欲求。對于這里正在發(fā)生著的一切,他們理應(yīng)一無所知。

  她沉浸在這種沒有人聲的寂靜里面,感到放松。隨著天色漸漸變得明亮起來了,她也一并地感到了焦慮。

  興許,崩壞之物正是心中的這一番境地。而那一切紛紛揚揚的粉塵,正因為其所承載著一切的喜或者悲,所以也同時吐露出了沉重的氣息。待到徹底落入大地之時,也就意味著,那一切也隨之徹底地遠(yuǎn)去了。

  黃晶晶走到陽臺上面去,把臉盡量湊近了防盜窗站著。

  紛紛揚揚的、溫柔的粉塵,就如同溫柔的記憶以及其中溫柔的人,全部都正在紛紛揚揚地崩壞著了。它們離去時的姿態(tài),就像是曾經(jīng)揮霍不盡的熱情,就像是現(xiàn)在義無反顧的釋懷。就從這一刻開始吧,頭也不要回了,丟棄掉一切的前塵過往于這無邊無垠的天地之間,無情、并且毅然決然地。

  偶然間來了一陣風(fēng),改變了雨的姿態(tài)。那短暫片刻間的姿態(tài),是欲言又止的留戀,是終未說出口的挽留都郁積在了心底里、爾后潰不成軍。千斤萬斤,全部都化作了冰涼的雨星,悄悄地、心懷著悲傷,最后終于悄悄藏匿到了廣闊的天地之間去了。那姿態(tài),是再也拼湊不成形的前塵記憶,即便如此的話,也一樣是始終都湊不近它的傷感本質(zhì)。

  究竟是因為什么而傷感呢?有沒有遺忘了什么呢?

  “我害怕總是一個人?!蹦贻p的、還是已經(jīng)不再年輕的黃晶晶說。她的聲音落入了一個黑暗的深淵,一個沒有底、沒有四壁、沒有一絲一毫光亮的深淵。

  黃晶晶走在前面,拖著一個小的行李箱。少玉走在她身后的一步之遠(yuǎn)之處。二人走向月臺的這一路上,就始終保持著這樣的距離。

  上午十點,火車站還算不上是太熱鬧,不如說是冷冷清清。除了他們二人之外,另外就只有幾個人在等著火車進站。所有的人與人之間都沒有交談,一切聲音仿佛沉沒入某個無聲之地。

  “我害怕總是一個人?!秉S晶晶又說。她站在柱子的陰影里,看著火車即將到來的方向。

  聽的人長久地沉默著。從今往后,那沉默將會繼續(xù)地伴隨著沒有終點的時間一同延續(xù)下去了,并且永不終結(jié)。也許,這也不過是誰正在做著的一個夢吧。

  火車鳴笛聲響起來,伴著風(fēng)聲,伴著機械聲。少玉站在陽光下,此刻也正在望向它由遠(yuǎn)而近的方向。也許他剛才并沒有聽清楚黃晶晶到底說了什么。

  火車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嘈雜,隨著那節(jié)拍,黃晶晶的心跳竟也莫名地加快了起來。

  快看吧,快點鎮(zhèn)定下來看一看吧,就是眼前的這一列列車,它今后將無數(shù)次地出現(xiàn)在黃晶晶的夢里或是回憶里,而現(xiàn)在它馬上就要停下來了。它將要載著她到哪里去呢?

  她買的是一張去西安的票。為什么是西安呢?可能去其他地方也差不多呢。因為她覺得發(fā)車的時間剛好合適,剛好是她最想要離開此處、去往另一個地方的日期,到達(dá)的時刻仍然會是白天,所以,她最終選中了這一班列車。

  到達(dá)了目的地之后,她需要干些什么事情呢?先住進酒店,然后盡快找到工作,接著再租好房子——計劃當(dāng)中的這一切看起來幾乎不會發(fā)生什么差錯的,簡直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了吧??墒牵藭r此刻,為什么她的心跳卻總是跳在了不尋常的節(jié)拍上面呢?

  少玉一句話也沒有說,始終盯著列車來的方向,他在想些什么呢?

  終于,列車在眼前停了下來。

  黃晶晶彎腰拉起行李箱,整理了一下背包和帽子。她看向少玉,正要開口說點什么。卻是他先開了口。

  “缺錢的話隨時給我打電話吧?!鄙儆裾f。

  “好。后會有期——”黃晶晶說。

  “后會有期?!鄙儆裾f。

  然后,她就這么地走向了車門,走上了火車,沒有回頭。

  她一邊走著、看著車票,一邊找著她對應(yīng)的座位。在她的身邊走過了幾名乘客,其中一些是已經(jīng)到站、正在下車的,另外幾個是和她一樣才剛上車的。短短的一節(jié)車廂忽然變得冗長,仿佛失去了一個盡頭。與此同時,喁喁的人聲也正在被拉向這無窮無盡的通道的盡頭。

  就這么走著、走著,忽然間又仿佛只有她一個人在走著了。走著、走著,卻又仿佛這只不過是一個夢,做夢的人仍然還在夢中,她此刻還沒有真正地醒過來。

  又像是在夜里,又還像是在白天。時間可能真的失去了意義。

  待到終于放好了行李箱、在座位上坐定之后,她的眼睛這才透過車窗、望向了月臺。恰逢火車再一次鳴笛——它將要再一次出發(fā)了。

  而那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個人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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