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叔背鍋

　　何老娘讓自己平靜了一會兒，等到能喘勻氣了，就指揮著老三將身后靠著的箱子打開，然后摸了半晌，從底下掏出一個盒子來。

　　里面是一大串一大串的錢，一大串拿起來有小柳兒手臂長，還挺重，小柳兒數(shù)了數(shù)有六串穿好的，剩下就是一些零散的。

　　看到這些錢，何老娘忍不住又抹起眼淚，不多時大伯娘張氏和娘親馮氏就各捧了一個小木頭匣子進(jìn)來。

　　她們的錢匣子里都是零散的銅錢，張氏那里只有半匣子，馮氏的這個也沒將匣子裝滿。

　　幾人坐在炕上，找了兩根細(xì)線就開始數(shù)錢，邊數(shù)邊穿，張氏那里是五百七十五文，剩下的從何老娘的錢匣子里數(shù)出來，串上一千文，張氏就將線頭打了個結(jié)。

　　馮氏那邊也如此串了一千文后打了個結(jié)，然后三個錢匣子里就剩下七八個銅板了。

　　婆媳三人互相對望了幾眼，眼里都是愁容，幾人已經(jīng)是數(shù)了又?jǐn)?shù)，這銅錢也沒多出來一個。

　　農(nóng)村人都是用銅錢的，一千個銅錢等于一貫，也就是一兩銀子。

　　小柳兒蹬蹬地爬下炕向外跑去，馮氏撈了一下沒撈到人，跟到門口就見她正對著她爹耳語。

　　周懷義摸了摸閨女的腦袋，示意她去陪著她娘，便直起身走向他爹那里。

　　“人是我們家老四救的，就算是贖人也應(yīng)當(dāng)先讓我們看看賣身契吧?！敝軕蚜x對當(dāng)頭的老鴇說。

　　“給你們看，你們看得懂么？鄉(xiāng)巴佬?！逼渲幸粋€打手嘀咕，老鴇倒是好說話的遞了過來，她看周懷義雖也一身粗布衣裳，但是氣度與這些鄉(xiāng)巴佬可不同。

　　“我說這位爺，這賣身契可是真真的，她爹娘主動賣的，我可是沒少花銀子，這也就是她好運(yùn)，籍書我還沒拿到縣里去改動，要不說你們家運(yùn)氣好呢。”

　　周懷義看過賣身契，便將文書遞了回去，他看了眼滿是乞求的老四一下，然后對老鴇說道：“我大晉雖然不禁風(fēng)塵生意，但里面多是些官奴或者大戶人家發(fā)賣的奴仆，這等良民即便是賣，恐怕也不知你們是要買來做什么生意吧?！?p>　　年頭不好的時候，是會有賣兒賣女的事情發(fā)生的，但大多是賣去大戶人家做奴仆或是自家買去做差使，極少有親人自愿將子女賣進(jìn)風(fēng)塵的，這種賣身契的寫法也是與平常的賣身契有所差異的。

　　剛才他已經(jīng)看過，那姑娘的賣身契只是普通的賣身契而已。

　　雖然他們家窮，但是他是進(jìn)過州府考會試的，還中了廩生。

　　要知道，秀才家里是可以買奴仆的，雖然他家現(xiàn)在買不起，但這些事他都是知曉的。

　　“喲，這話可不敢亂說！”那老鴇臉色立即變了，她冷聲一喝，那些打手立即涌上前來。

　　與周家交好的人家一看，這是要欺負(fù)人了，便也都圍進(jìn)了院子。

　　還有去找人的周知松和周知柏，兩人跑的氣喘吁吁，身后跟進(jìn)來幾個同周四叔年紀(jì)差不多的年輕人。

　　大家將望春樓的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有的手里還握著鐵鍬，周三江更是對著那些人喊道：“周秀才可是去過大地方的人，他怎么會亂說！”

　　沒想到這家卻是有個懂行的秀才老爺，秀才見到官爺都是不用下跪的，而且也可以買賣奴仆，看著黑壓壓的一群人，老鴇等人的氣勢退了下來。

　　她立即一拍大腿，笑著說：“嗨，這話是怎么說的，若是秀才老爺要買人，那自是不一樣的?！?p>　　在農(nóng)村娶個媳婦也就四五兩，這還算好的，所以沒人會想花四五兩買個仆人，最后兩方談到八兩銀子，老鴇交了賣身契，便趾高氣揚(yáng)地拿了錢帶著人走了。

　　等到望春樓的人都走了，看熱鬧的鄰居便也散了，關(guān)系好的幾家還上來安慰了幾句有事說話啥的。

　　人都散干凈了，周四叔便從地上爬起來，胡亂擦了把口角的血跡，在院里給家人團(tuán)團(tuán)跪了幾拜，除了周老爹和何老娘受了禮，其他人都紛紛避開了。

　　到底是一家人，大家臉色雖然都黑著，但也沒再說啥不好聽的話。

　　“四叔，你身上疼么？”小柳兒當(dāng)先跑了過來，蹲在她四叔面前。

　　四叔每次從縣城回來都會給她帶好吃的，所以她很是喜歡四叔。

　　周四叔搖了搖頭，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又望向他爹娘，等著發(fā)落。

　　見爺和奶都不說話，大伯臉色也不好看，小柳兒撓了撓臉，問她爺。

　　“爺爺，雖然花了錢，但是四叔救人不對嗎？不是應(yīng)該懲罰那些壞人嗎，為什么要生四叔的氣？”

　　周老爹和何老娘一噎，這救人本是好事，雖然家里花了錢，但確實是做了一件好事，就是有些敗家。

　　周老爹黑青的臉色好了些，他對著小孫女?dāng)[了擺手，示意她別摻和，才聲音嚴(yán)肅地對周四叔說。

　　“人也幫你救了，但是家里、你大哥家和你二哥家把壓箱底的錢都賠進(jìn)去了，這賬算在你頭上，你日后都得還回來。”

　　周四叔立即點(diǎn)頭，帶著鼻音保證道：“爹娘、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我知道我把家里的銀子都敗光了，我明天就出去找活計做?！?p>　　“怎么著，你店里的活計不干了？”周老爹一聽這話，急忙開口。

　　周四叔周懷智還沒成家，一直就是個倔脾氣的主，他長到十五六歲時，見家里窮得吃不飽，自己就跑去縣城上尋了個家具鋪?zhàn)赢?dāng)起了小二，自己就簽了五年長工的契約回來。

　　所以他不?；丶?，也是以他昨日沒歸家，家里也都當(dāng)是尋常，卻不想他倒是招惹上了這種事。

　　他們店里是有幾個老師傅的，他們這些小伙計都很熱情，都想著若是能被哪個老師傅看上，不求拜師，只要肯教自己幾手讓自己入了行也就餓不死了。

　　周四叔也是這樣的，他人會說話又肯干，幾個老師傅都挺喜歡他，心情好時還會指點(diǎn)他幾下，是以他學(xué)到的比別人都多。

　　但是昨日送出去的一套家具被客人退回來了，店里的幾個伙計都出來說只有周四叔進(jìn)過后院，肯定是他動了手腳導(dǎo)致的。

　　周四叔干到這個月底就正好滿五年了，但是店鋪掌柜卻說什么也不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