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下河縣的現(xiàn)狀
葉續(xù)喝止之后,所有賊匪都按捺住打算拼命的激動,齊刷刷地注視著白簇。
白簇收好決斗盤,在所有人的矚目下平靜地走向葉續(xù)走去,在【獨眼學藝者】的身旁停住腳步,足足過去了十幾秒。
“聽著,殺你或不殺你,對我而言無關緊要。而你只有唯一一次活下去的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這次機會了?!?p> 葉續(xù)嘴唇微動:“你說吧?!?p> “你即刻回到你們窩藏的山頭,解散你所帶領的叛亂軍組織,勸導他們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葉續(xù)臉色微變,沉聲道:“那你還是現(xiàn)在就殺了我吧?!?p> “哦?寧愿死也不肯低頭嗎?”
“這些跟著我的兄弟沒有人不想做個普普通通的農民,普普通通地耕田種地一輩子,沒有人比他們更厭惡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但……如果不反抗,他們就會死。
臭小子,別假惺惺地憐憫我,要殺就趕緊動手,但是你別想擊潰我們反抗的意志,我死了,會有新的人接替我,反抗永遠不會停止。”
“很好,有骨氣。”白簇贊賞地笑了笑,將【獨眼學藝者】的卡片從決斗盤上取下,怪獸也隨之消失?!澳憧梢苑判?,我不是不讓你們反抗,相反,我是來幫你們的?!?p> “幫我們?”
“是的。恰逢蝗災亂世,你們?yōu)榱嘶钕氯ザ纯钩ⅲ彩潜槐茻o奈,我可以理解,不過,朝廷也并非坐視生靈涂炭而無動于衷,也在調節(jié)各地儲糧運往災地賑災,至于為什么沒到你們手里,我此行前來的目的,正是調查此事?!?p> “賑災糧?”葉續(xù)從地上爬起身,拍了怕屁股?!皬膩頉]聽說過,不過縣官正在售賣糧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在這種災天突然擁有這么多多余的糧食,聽說近日還打算設宴邀請當?shù)卮笞宕砣?,具體為何事不得而知?!?p> 白簇點點頭,說道:“我會在最短時間內查清縣官的糧食來源,督令他開倉賑災,你們等我的好消息吧,一定讓你們能夠撐過這次災年。”
葉續(xù)朝白簇拱手道:“那就多謝了。”遂轉身向饑民們招手:“我們走吧?!?p> 見危機解除,糧商首領的少年也在此時上前搭話:“白官人,在下吳計,謝謝您的出手相救,若不是你,我們……”
白簇也沒有給他什么好臉色,而是嚴肅地說道:“我可不是白救你的,你剛才也聽見了,無論是一兩一斗,還是300文一斗,都是遠高于正常的價格,災民根本負擔不起。
我希望你能以原本正常的價位出售糧食,靠著蝗災災情發(fā)財,是要斷子絕孫的。”
吳計的臉色微微變化,但仍然點頭允諾:“恩人說得是。恩人,我們正打算進城,想來和您是同路,不如,我們一同前行如何?”
白簇并沒有拒絕,與葉續(xù)再作告別之后,便與吳計一行人一同走上了進城的大道。
經(jīng)過護城河橋后,車隊便在城門前又停了下來,白簇把頭探出馬車,看見守城的兵士正在盤查吳計。
“你運的,這是糧食吧?”兵官提刀拉開糧車上的麻袋,大米從口子里漏了出來?!澳闶歉陕锏??”
“官爺,我們是北方來的生意人,聽說這里鬧了蝗災,缺少糧食,所以,來賺些小錢,也能讓更多百姓能夠活下去。”說著,吳計偷偷遞給兵官一個包袱。
兵官掂量掂量輕重,遂將包袱丟還給吳計?!斑@點錢就想收買我?自己留著吧。你這糧食,打算怎么賣?”
吳計看了看走上前來的白簇,頓時尷尬,說道:“我賣100文一斗?!?p> 兵官一聽臉便黑了下來:“你小子是不是不懂事?。课覀兛h老爺賣一兩一斗,你賣100文一斗,你砸場子來了?滾滾滾,別在這晃悠!”
“你!”吳計臉色巨變,頓時便要發(fā)作。
“你什么你!敢在這里造次?”官兵們頓時紛紛抽刀威懾,明晃晃的刀光在陽光下閃耀。
白簇站上前來,說道:“那各位官爺?shù)囊馑?,我們應該以什么價格售賣糧食呢?”
“統(tǒng)一指導價,二兩一斗,我們會派人監(jiān)督,少一個子都不行,否則,不能進城。當然,也可以直接賣給我們縣老爺,你賣多少,我們收多少,并且這個不要求你們漲價。”
“我一百文一斗賣給你們,然后你們轉手就賣一兩一斗?簡直厚顏無恥!”
吳計咬牙切齒地瞪著官兵,卻也無可奈何,就憑他帶的護衛(wèi),闖城根本不現(xiàn)實,況且做生意的也忌諱得罪權勢,便按原路退回到護城河外。
“這該如何是好?”吳計愁眉苦臉地看著身后幾十車糧食。
他很明白,就算這些糧食價格再低,普通饑民現(xiàn)在也很少能買得起,他們身上的錢老早就進了這縣官的荷包。
唯一賺錢的銷路,就是進城賣給那些有錢的地主官紳,但真以二兩一斗的價格進城,又有誰會放著縣官的糧食不買,來買他的?
“與其被這該死的狗貪官占了便宜,倒不如分文不取,救濟這些窮苦百姓!”
吳計雙手攥拳,牙關緊咬,眼神兇厲地做出了這個歇斯底里的決定。這倒不是他好心,而是不想被這些貪得無厭的貪官,明目張膽地從自己頭上薅羊毛,寧愿全部虧掉,也要用這種方式來抗議。
“我倒是瞧瞧,有我這免費的糧食,誰去買你的一兩一斗的黑心糧?!?p> “不必如此?!卑状嘏牧伺膮怯嫷募绨颉!澳闶窒掠幸粠透愠燥埖娜?,況且你回家也需要盤纏。你且在這里等我,我會幫你解決入城的問題?!?p> 吳計將信將疑地看著白簇,白簇卻沒有繼續(xù)說話,上了馬車,招呼車夫:“進城?!?p> 吳計遠遠地望見白簇的馬車又被守衛(wèi)攔了下來,官兵想要檢查馬車,只見白簇向官兵們出示過什么之后,官兵們紛紛點頭哈腰,一點也不遲疑地開關放行。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吳計喃喃道。
……
白簇的馬車在路上行駛,忽然見前方有數(shù)名灰頭土臉的饑民正在一處宅院正門前爭搶什么,這些饑民已經(jīng)瘦得皮包骨頭,卻還有力氣彼此大打出手,看上去十分怪異。
“停手!你們在搶什么?”白簇下車喝止,眾人的注意力隨即被吸引到白簇身上。
幾人面面相覷地退開,地上一個正被推得滿地打滾的小男孩終于得到喘息之機,爬起身來,展示出自己的懷中之物。
“死老鼠?!”白簇沒有絲毫心里防備,冷不防被小男孩手中被搶得血肉模糊的死肥老鼠給嚇了一跳。
“官人,我已經(jīng)兩天沒吃過東西了,你行行好,做主把這個死老鼠分給我吧?!比巳褐?,一個餓得兩眼放光的男人向白簇乞求道。
“你們吃這個?”白簇難以置信地說道。
“對啊,這是身后這家宅院的涂老爺施舍給我們的,被毒死的死老鼠,除了我們,狗都不吃?!北娙孙@然會錯了意,以為白簇要問責他們。
“吃了這毒老鼠,你們不是也會中毒身亡嗎?那涂老爺拿這個給你們吃?”
“嗨呀,我們都是快餓死的人了,死前吃一頓烤肉,死個痛快,也算是心滿意足了。”
“這涂老爺已經(jīng)是心最好的大善人了,像這種肥的流油的糧倉里滿地爬的老鼠,只有涂老爺會花錢買毒藥毒死,再賞給我們,讓我們活活餓死之前有個解脫,別的老爺根本不會管這些?!?p> 白簇不解地問道:“你們寧愿為這種東西大打出手,為什么不聯(lián)合起來,叫那老爺分一些正兒八經(jīng)的糧食給你們?”
“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話哇!”饑民們顯然被嚇了一跳,“涂老爺肯和我們分這些死老鼠,已經(jīng)是方圓百里最好的大好人了,像本縣同樣富有的應老爺,牛老爺,哪會管我們這種人的死活?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p> “對啊對啊,涂老爺家的糧食,都是通過祖祖輩輩幾代人辛苦奮斗得來的,憑什么和我們這些不相干的老百姓分?我們從來不敢有這種想法?!?p> 說話間,饑民們的臉上無不流露出虔誠無比的神色,仿佛視口中之人為精神信仰。
“辛苦奮斗?收個租他們的祖輩奮斗什么了?奮斗的是你們的祖輩才對,辛辛苦苦地種出地里的糧食,大部分都交給老爺,再用剩下的那一點養(yǎng)活一家人,沒有人比你們的祖先更努力?!?p> “你這人說話怎么恬不知恥,簡直豈有此理!”人群中突然站出一個饑民,忍無可忍地譴責白簇:“沒有涂老爺把地分給我們耕,我們這些長工怎么可能活得下去?沒有涂老爺,就沒有我們,你不想種地,有的是人種!”
“做人連基本的感恩之心都沒有,和禽獸有什么區(qū)別?”
白簇忽然意識到,這世間最悲哀的事情,就是這世界上存在一種羊,設身處地地站在狼的角度思考問題,同其他羊爭論狼吃羊的合理性。
白簇已經(jīng)沒有了繼續(xù)爭論的興趣,只是說道:“我這里有一些饅頭,和你們換你們手里的死老鼠怎么樣?”
說著,白簇示意車夫拿了一點馬車里的饅頭,分給搶死老鼠的饑民們一人一個,那手握血肉模糊的死老鼠的小男孩也交出了手中之物,被車夫用一塊干凈的布層層包好。
白簇沒有再繼續(xù)理會這些人,便上了馬車離開此地。
“我們是不是虧了?”待白簇走出很遠,這些吃過饅頭的饑民摸著肚子意猶未盡、后知后覺地說道:“我們明明有肉吃,為什么要去換這些索然無味的白面饅頭?”
“壞了!我們被騙子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