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與現(xiàn)實
培訓中心位于大廈的5層,一間連著一間的教室讓海蒂想起了螢火蟲鎮(zhèn)高中的教學樓。不過這里的教室窗外沒有球場,沒有禮堂,沒有圖書館,有的只是街頭繁忙卻與教室里的人無關的車水馬龍。整個培訓中心除了教室,就只剩一個偌大的餐廳準許學員進入。
整個上午海蒂都和其他住在地下室的人一起上課,密密麻麻坐滿了全部的教室。
授課的培訓師以飛快的語速講解著以后海蒂將會面對的枯燥重復的工作,這讓海蒂的失望情緒增加了不少。
中午,海蒂和其他學員們一起在餐廳就餐。
“這和來之前聽說的完全不一樣??!”坐在旁邊桌子的四個人的輕聲討論傳來,海蒂一邊吃著索然無味的午餐,一邊偷偷留意他們說的話。
“是呀,我從來沒在網(wǎng)絡上的視頻中看到過這樣的宿舍。”一個帶著稚氣的男聲說道。
“不是說新洛杉磯的居民不用工作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嗎?”另一個女孩疑惑地問道。
“你們還不明白嗎?那是這里的原住民才有的生活,我們這種新移民只是來維持這座城市運轉的廉價勞動力,畢竟有的工作機器還是代替不了人。”一個尖聲尖氣的男生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接著以海蒂聽力下限的音量繼續(xù)說道?!霸∶癫攀窍硪磺谐晒娜耍覀兙褪窃∶竦呐`。”
餐廳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請各位學員在享用食物時不要交頭接耳,任何傳播對新洛杉磯不利消息的人員將受到法律的制裁?!?p> 餐廳里嗡嗡的談話聲瞬間消失,這群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年輕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
餐廳門被粗暴的打開,打破了沉默的氛圍,兩具身著警察制服的肥胖身軀從門外擠了進來。表情嚴肅地走到海蒂旁邊的桌子前,看了看圍著桌子坐在一起的四個年輕人,傲慢地說道:“你們四個,跟我們到安保室來?!?p> “怎么回事?”一個女孩驚恐地問道。
“不要說話,跟著來就是了?!币幻煊猛{的口吻說道。
“先生,我們什么也沒做,我們昨天才來到這里。”那個嗓音尖聲尖氣的男孩面對站在自己面前,身材高大得像堵墻的警察說道。
一名警察突然一拳打在說話的男孩臉上,倒下的男孩口鼻里瞬時噴出鮮血,血甚至濺到了海蒂面前的桌子上。
“告訴過你們不要說話,跟著我們走就是。既然你們非要個理由,現(xiàn)在我告訴你們,就是你們話太多才讓我們不得不來請你們?nèi)ヌ税脖J?。夠了,都給我閉嘴,然后乖乖跟著我們走?!眲邮值木齑舐晫γ媲八膫€受到驚嚇的年輕人叫喊起來。
偌大的餐廳里,人們默默看著這一切,沒有人敢說一句話,直到警察帶著四個年輕人走出餐廳,門關上后許久,才有人站起來匆匆離開這塊是非之地。見到有人第一個走出餐廳,剩下的人不管有沒有吃飽,全都放下手中的食物快速離開。
坐在一旁目睹了整個事件的海蒂受到不小的驚嚇,不過很快從驚恐的狀態(tài)中脫離出來,跟著人群離開了餐廳。海蒂一路走到教室,在座位上坐下后,剛才的驚恐已經(jīng)變成了對這座初來乍到的城市的恐懼。
這里真的是人們口口相傳的烏托邦嗎?
下午的培訓海蒂在渾渾噩噩中度過,腦子里完全聽不進培訓師說的任何一個字。
晚餐仍然在培訓中心的餐廳里,發(fā)生了中午的事情,熙熙攘攘的餐廳里竟然聽不到一個人的說話聲,人們都在專心對付餐盤中的食物,甚至每個人都刻意地與旁邊的人保持著微妙的距離。
吃完晚飯,海蒂來到位于大廈1層的出入大廳,想出去散散步。海蒂覺得散步也許有助于自己對目前處境的思考,卻發(fā)現(xiàn)進來時連看都懶得看自己一眼的警衛(wèi)此時正兇神惡煞地阻止穿著和自己一樣白色連體衣的人走出大廈。海蒂站在角落里觀察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穿著便裝的人警衛(wèi)并沒有阻攔,但他們出門時都會用自己手腕上的智能終端在門口的閘機上確認身份后才能出去。
一個年輕的黑人男孩穿著寬大的黑色球衣,戴著棒球帽,耳朵上塞著無線耳機向大門走來,海蒂記得這個男孩曾出現(xiàn)在培訓中心的餐廳里,當時和海蒂隔著兩張桌子的距離。此時男孩穿著的便裝,應該是來報到時穿的衣服。男孩成功的沒有引起警衛(wèi)的注意,走到門口閘機處,用自己的智能終端往閘機上一掃,閘機突然發(fā)出紅色的燈光,伴隨著響起刺耳的報警聲。警衛(wèi)氣沖沖地跑過來,一把抓住男孩的衣領往安保室的方向拖走。
“我要回家,你們不能這樣!我要回家……”男孩帶著恐懼的叫喊聲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海蒂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事情,突然想起,來這座大廈報到時,蘇珊局長那句意味深長的話:“祝你早日融入這里的生活。”現(xiàn)在看來,這句話原來還有更深的含義。
海蒂有些驚恐地轉身跑進離自己最近的電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地下6層的小房間里。在關上門的瞬間,心里總算有了一點安全感。
疲軟地躺到床上,緊張不安的情緒暫時緩解,理智重新占據(jù)了海蒂的大腦。從小聽到大的新洛杉磯富庶得近乎奢侈、美好得近乎天堂的生活,卻被這兩天親身經(jīng)歷的事情打斷,心中的憧憬被無情的現(xiàn)實擊打得支零破碎。
安靜的小房間里,海蒂越想越覺得恐懼,這種恐懼隱藏在心靈最深處,卻并不急于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海蒂隱隱覺得新洛杉磯的一切,似乎是個巨大的陰謀,但目前,這個巨大的陰謀只露出了冰山一角,無法窺視全貌的冰山,加重了海蒂的恐懼感。
海蒂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對這座城市一點都不了解,城市之心是如何運作的?為什么父母那一代人里沒人獲準來到新洛杉磯?而自己這一代年輕人卻從小被這座城市無所不在的資訊所蠱惑?到底是誰編織了這些謊言,將新洛杉磯周圍地區(qū)的年輕人騙來?這里發(fā)生的一切是原住民的集體行為還是城市之心的策劃?自己還有機會回到螢火蟲鎮(zhèn),回到父母身邊嗎?還能再見到艾莉、杰克和阿倫嗎?無數(shù)的疑問在海蒂的大腦中胡亂糾纏在一起,讓海蒂感覺腦袋似乎快要炸裂。
用枕頭蒙住腦袋,海蒂將自己埋在被子里面,努力讓大腦安靜下來,不去想那些錯綜復雜的問題。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后,海蒂的頭腦中又冒出一個新鮮卻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從來沒有一個年輕人在來到新洛杉磯后返回過螢火蟲鎮(zhèn),只有他們通過網(wǎng)絡發(fā)送給親人的,現(xiàn)在看來似乎有些虛假的視頻。在視頻中講述著他們來到這座城市后,在城市之心安排下的美好生活。而這些視頻短片,都是單向在傳遞信息,螢火蟲鎮(zhèn)的人們無法通過網(wǎng)絡將自己的信息發(fā)送給來到新洛杉磯的人。也就是說,不管螢火蟲鎮(zhèn)還是新洛杉磯,網(wǎng)絡都是受到管制的,這是城市之心做的嗎?自己從前怎么從來沒有留意到過這種狀況。哎,算了,不去想從前,海蒂繼續(xù)讓自己冷靜下來,讓思緒落到現(xiàn)實所面臨的狀況。
目前唯一的辦法,似乎只有任人擺布,先熬過這兩周的培訓,等到了工作崗位上再設法了解這里的一切吧。
海蒂無奈的嘆了口氣,將個人智能終端從手腕上取下來放在床上,連接新洛杉磯的網(wǎng)絡,試圖從中找到一些對自己現(xiàn)狀有幫助的信息。
但是直到深夜,眼睛已經(jīng)酸脹難受,海蒂仍然未能找到一絲對自己目前處境有任何幫助的線索。
安靜的小房間內(nèi),全息投影變換著藍色的光影,疲憊的海蒂失望的躺下來,閉上眼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