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刺耳且高亢的雞鳴開啟了講武堂中新的一天。
宗洛原本在粟梁村的家中很早就要起來操忙,所以突如其來的雞鳴并沒有帶給他不習(xí)慣。
伸了個很舒服的懶腰后,宗洛下床將青衫白袍利落地穿在身上,就在他剛剛整理完畢,門外響起了敲門,而隨著敲門聲傳進來的是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
“小洛,起來沒有???是不是大懶豬啊?”
今天的安瞳并沒有像昨天似的直接就進入屋內(nèi),大概還是認(rèn)為宗洛還在被窩里趴著呢。
宗洛幾步走出屋去,今天的他已經(jīng)沒有昨天那樣不好意思了,但說話還有輕輕的:“嗯,我已經(jīng)起來?!?p> 安瞳倒是有些驚訝,以往那些剛進入講武堂的學(xué)生,還真沒幾個能這么早起來的。
“不錯不錯,表現(xiàn)很好,走,我?guī)闳ブ聦W(xué)堂,咱倆保證能第一個到?!卑餐牧伺淖诼宓募缫允竟膭?。
“多謝安瞳妹妹了?!弊诼逭f道。
安瞳似乎很愛撅嘴巴,這時又將小嘴撅的高高的:“咱倆是朋友,有什么謝不謝的,哎呀!對了,你怎么管我叫妹妹,你就知道我比你???”
“呃?!弊诼逵悬c尷尬了,“我,我以為你比我小……”
“哼,你多少歲啊?”
“十一歲”
“啊。”安瞳吐了吐舌頭,但還是嘴硬,“等你什么時候比我高了再管我叫妹妹吧,走走,快去致學(xué)堂,再耽誤就不是第一了?!闭f完,她拽起宗洛的袖子就走。
宗洛也搞不清楚誰大誰小,但安瞳既然不問,他也樂得揭過去。
沿著石字小路走著,安瞳閑不住,嘰嘰喳喳地想起什么說什么。
“致學(xué)堂你不知道在哪吧,嘿嘿,我們沿著這石子小路走,然后再到前院,然后從紅鱗池往左走,那就到致學(xué)堂了,還有我提醒你啊,吳夫子可是很嚴(yán)厲的,你可不要調(diào)皮啊,會打手心的?!?p> “嗯,還有什么呢,對了對了,你是林叔叔的學(xué)生,你知道殷慎行和澹臺衣嗎,他們也是林叔叔的學(xué)生,等早課后你們就能見面了,澹臺衣那個人很熱情,很有意思,感覺和魏叔叔的性格差不多,至于殷慎行嘛,一天天板著張臭臉,好像誰都欠他錢似的,最可氣的好幾次都無視我的存在,哼哼,不過他人還是不錯的,曹爺爺和叔叔們都喜歡他,嘿嘿,你要是能和他成朋友,不用比我高也可以當(dāng)我哥哥啊?!?p> “還有還有,你要小心陳離,那個家伙是最愛欺負(fù)人的,至于其他我知道的人嘛,車盛那家伙膽子最小,屈擒虎最愛打架,范崇的腦子好??露ι胶脱νㄋ麅杉沂鞘澜唬麄儌z也是最好的,剩下的幾個怎么說呢……哦!周珂最受吳夫子青睞,而明崇凱射箭可準(zhǔn)了,霍英能把槍耍出花來,魯聯(lián)則最愛鼓搗稀奇古怪的東西,不過這些東西可好玩了,前陣子他還送我一個可以走路的小木偶,嘿嘿。還有其他的學(xué)生也不怎么有趣我也不熟識就不與你說了……”
一路上安瞳的嘴就沒有閑著過,越說越來勁,當(dāng)然,這也因為有宗洛這么忠實的聽眾,一直都很認(rèn)真地聽著。
到致學(xué)堂的路并不遠(yuǎn),所以安瞳嘴都沒干就已經(jīng)到地方。
“看,那個就是吳夫子了,你要乖乖的啊?!卑餐蝗恍÷暤卣f道。
宗洛看過去,致學(xué)堂的門前站著一位老人,頭戴儒冠,身穿素色衣襟,神情不喜不怒,只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感覺吳夫子必然是嚴(yán)肅中正的人。
安瞳拉著宗洛來到吳夫子面前,表現(xiàn)也不像剛才那樣活潑,規(guī)規(guī)矩矩的向吳夫子行禮:“夫子好,這是新來的學(xué)生,名叫宗洛。”
宗洛在旁深施一禮:“夫子好,學(xué)生宗洛?!?p> 吳夫子表情不變,只是點點頭:“嗯,我知曉了,你且進去,左手第七桌是你的座位,去吧?!?p> 安瞳看樣子可不愿意在吳夫子面前多待,將宗洛送到門前就走了,而宗洛自己進入致學(xué)堂,果然也如安瞳之前說的,自己真的是第一個來到。
宗洛來到左手第七桌,坐到椅子上,面前的書桌上擺放著筆墨紙硯,還有一本《德書》。
就在宗洛剛要拿起《德書》翻閱的時候,致學(xué)堂進來了一名學(xué)生,相貌清秀,有一股書卷氣。
那人見了宗洛也有些驚訝,但又恢復(fù)回來,和善地笑著說道:“你好,我叫周珂。”
宗洛連忙站起來,拱手道:“我名宗洛,是新來的學(xué)生。”
周珂點點頭:“聽說了?!闭f后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隨手翻開桌上的《德書》認(rèn)真地看了起來。
宗洛見周珂不再說話,便也坐下了。
不過一會兒,致學(xué)堂就陸陸續(xù)續(xù)地進來不少的學(xué)生,不過卻沒有人主動與宗洛說話,只是時不時打量著宗洛,而宗洛也不好主動找招呼,所以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呦呵,這位就是新來的同學(xué)吧?!?p> 宗洛聽得聲音,連忙站起,看到身旁站著三個人,頭前的那少年相貌很是普通,但卻給人以自信勃發(fā)的感覺,而他身后的兩人,一個魁梧、一個消瘦,形成鮮明對比。魁梧那個少年面相有些兇惡,嘴唇上還有淡淡的黑色絨毛,而那個消瘦的少年卻是尖嘴猴腮,眼神總是感覺躲躲閃閃的。
“我名宗洛,正是新來的學(xué)生?!弊诼宥Y貌的回答道。
頭前那名少年看起來很是親和,說道:“我名陳離,他們兩個是車盛和屈擒虎,今后我們就是同窗了,希望好好相處,共同勉勵?!?p> 宗洛眉毛稍稍一挑,這三個人安瞳剛剛與自己講過,看起來,說車盛膽小,屈擒虎生猛都好像有些符合,不過陳離這個人感覺很好相處啊,難道是安瞳說錯了?
“這是當(dāng)然。”宗洛很開心進入上京之后遇到的人都非常友善。
陳離看起來對宗洛很有興趣,說道:“不知宗兄是哪位大人的愛子,可否告知則個,以后我等可去府上拜訪?!?p> 宗洛頓了一下,然后才明白陳離的意思,連忙說道:“家父早逝,而我居住在永安柒封鎮(zhèn)粟梁村,距離上京路途遙遠(yuǎn),不好煩擾陳兄?!?p> 陳離眨眨眼,他也頓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粟梁村?那是什么地方?恕我無知,冒昧再問一句,令堂生前是何官職?!?p> 宗洛他并不知道父親的過往,所以只是答道:“家父并無官職。”
“呃。”陳離事前知曉新來的同學(xué)身世并不顯赫,本想嘲弄一番,未曾想宗洛背景不過一村民,直是愣住了。
屈擒虎這時候冷哼一聲:“什么時候泥腿子也能進講武堂了!”
這么直白諷刺讓宗洛不禁面紅耳赤,口不能言。
“屈擒虎,你怎么可以這樣說話,既然宗洛已經(jīng)進入講武堂,大家便就是同窗,哪有高低貴賤之分!”就在宗洛難堪的時候,周珂站了起來指責(zé)道。
屈擒虎可不是善茬,立刻反擊道:“周珂你甭在這里當(dāng)什么圣人,那么愛讀書,滾出去找個私塾去讀?!?p> “停停停?!被剡^神來的陳離打個圓場,“擒虎你也別沖動,周珂說的也對,大家都是同窗嘛,再說了,講武堂是什么人都可以進的嗎,想必宗兄弟定然有高明之處,你說是吧?宗兄?!?p> 宗洛見話鋒又轉(zhuǎn)到自己這里,只能硬著頭皮說:“我其實并不懂得什么。”
“宗兄果真謙虛。”陳離有深意地說道,“以后我們幾個慢慢請教,希望宗兄不吝賜教啊?!?p> 就在這時候,一陣拍手聲在門口響起,有一名學(xué)生進來了,看到這景象,用幸災(zāi)樂禍地口氣說道:“呦呦,這么熱鬧,不過有人可要倒霉了啊?!?p> 屈擒虎橫眼看去,喝道:“澹臺衣你想怎的!”
就在屈擒虎話音剛落,吳夫子也進來了,一張臉早已沉了下去,望之讓人心中不由得收緊。
“澹臺衣,還不坐到座位上去,在這里聒噪什么!”吳夫子呵斥道。
澹臺衣轉(zhuǎn)身深深地行了一禮:“學(xué)生知錯?!闭f罷,回到自己的座位,而他的座位正好在宗洛之前,坐之前還對宗洛笑了一下。
吳夫子面有怒色,掃了一眼站著的幾個人:“因何事喧嘩?!?p> “夫子息怒?!敝茜姘莸?,然后他將整個經(jīng)過復(fù)述了一遍,并無半點遺漏。
吳夫子皺眉聽過,說道:“屈擒虎過來,其他人回到座位上坐下。”
屈擒虎性子暴躁,但碰到吳夫子,也只得乖乖上前,不敢造次。
吳夫子看著屈擒虎,語氣稍有些平復(fù)的說道:“背誦《德書》初形篇與我聽?!?p> 屈擒虎低聲說道:“學(xué)生不會?!?p> “手來!”
屈擒虎將手伸出,吳夫子手持戒尺重重地打在他的手心,聲音不過一瞬,卻是聽到的人都能感覺出從脆響到沉悶的過程,想這一下必然是極疼的,但屈擒虎面不改色,只是低頭不語。
吳夫子繼續(xù)訓(xùn)道:“我何曾教過你以出身論人長短,《德書》中言,微芥之木可待參天,隙縫之源可匯江海。我儒家圣賢見至尊曰如此這般,見販夫亦曰如此這般,何以你屈擒虎眼中有高低貴賤。”
言罷,又一戒尺打在屈擒虎的手心。
“你回眼看,這學(xué)堂之內(nèi)皆你同窗,為何你惡語相向,這第三下便是因此責(zé)你?!眳欠蜃邮种械慕涑咴俅温湎隆?p> 接連三下戒尺的責(zé)打,雖然看似只是受些皮肉之苦,但學(xué)堂內(nèi)的學(xué)生都知道,吳夫子的戒尺根本不是他們這個年齡能接受得了的,每一下都是從手心痛到內(nèi)心,全身都會跟著顫抖,就算責(zé)罰完畢還是會感覺疼痛難忍。但是屈擒虎卻沒有半點喊疼,全部硬抗了下去。
“你回去吧,記得要以今日為誡?!?p> “領(lǐng)夫子責(zé)罰,擒虎當(dāng)以為誡。”屈擒虎說話時候的話音微微帶有不易察覺的顫動,被責(zé)打的那只手緊緊地握成拳頭,青筋都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