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爺爺姓朱?排行老三?”魏子鳴實在是止不住笑,捂著肚子問道。
宗洛很自然地回答道:“不是姓朱,而是爺爺愛養(yǎng)豬,至于是不是排行老三我沒有問過,反正我從我記事開始別人都這么稱呼他?!?p> “豬!”安瞳聽到這個詞眼睛閃出亮光,看起來很有興致,她也只是吃過豬肉,但還真沒見過豬跑。
“愛養(yǎng)豬?”魏子鳴徹底是笑岔氣了,難道大賢高隱都有特殊的愛好嗎?要是釣個魚,砍個竹子什么的魏子鳴還能理解,再不濟就在家蒙頭大睡也好啊,可是愛養(yǎng)豬這個就太不符合所謂的大賢高隱的身份了吧。
本來這三位教習在上京之中對笑侃老人就很神往,因為曹侯爺提起此人都是贊不絕口。曹漣當初隨先帝平永安張?zhí)煜残敖蹋瑧?zhàn)事不利,偶遇了笑侃老人,而那時他只不過一名與曹漣年歲差不多的算命先生,受他的推薦,任用了劉謀、孟番二人這才輕松剿滅張?zhí)煜残敖獭?p> 至于笑侃老人這個名號則是在莫如平原上的兩座古鎮(zhèn),七石和沐陽傳響的。那時曹漣已經卸任武職,去沐陽要靜養(yǎng)一年,便是在此期間聽聞有一個賢者時常在莫如平原顯露蹤跡,人喚笑侃老人,據(jù)說此人涉獵頗多,既懂農桑之學,又通八卦六爻,人皆推崇。
曹漣便帶人尋訪,終于覓得笑侃老人蹤跡,最終發(fā)覺竟是當初永安相助的算命先生,一時感慨萬千,晝夜相談,不過笑侃老人只待三日便要離開,曹漣雖有心留他但奈何笑侃老人去意堅決,只能就此拜別,之后再無相逢,而曹漣每念那三日的晝夜相談,都不禁言道,笑侃老人果如其號,觀世間種種,僅笑侃而已。
終于來到了宗洛的家,低矮的土墻,半掩的柴門,在那些生下來就住在府邸中的學生們看起來實在是太過寒酸了,而宗洛再看到思念中的家,心底暖暖的,迫不及待地推開門進去。
進去之后,映入眼簾的是三間低矮的小房,墻壁斑駁,門窗倒還齊整,院子里隨意擺放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幾只雞低著頭在地上啄著什么,全然不搭理門外那些人,院子的左邊則是一個豬圈,還能聽到里面的豬在哼哼。
“誰???”一個的老伯從豬圈里站了起來,滿臉皺紋,白發(fā)蒼蒼,看相貌實在是普通得可以,與耕地為生的農民沒有什么區(qū)別,這樣的形象同樣是擊垮了魏子鳴心中暗自豎起對大賢高隱的理解。
宗洛看到這位老伯,立刻撲了過去,感覺都要差點哭出來了:“爺爺,宗洛回來了。”
“哎呀呀,好孫兒啊,可想死爺爺了?!睜敔斖瑯诱J出來宗洛,情緒也很是激動。
安瞳也很興奮,跑了過去,嘴里還喊道:“豬,豬,豬。”
“你是叫我?”爺爺有些詫異地看向這個女孩。
……
三位教習和學生們一一見過宗洛的爺爺。學生們還好,只是將宗洛的爺爺稱作老伯來拜見,
而三位教習明顯有些糾結,這曹侯爺口中的大賢高隱實在是出乎意料,感覺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了。
三位教習向宗洛的爺爺施了一禮,說道:“曹侯爺吩咐我等三人帶著宗洛,以及講武堂的其他學生拜訪笑侃老人,不勝叨擾?!?p> “帶著的人還有我。”安瞳在豬圈旁看了一眼,之后馬上沒了興趣。難聞的氣味再加上樣貌看起來一點也不好玩,讓她直接對豬失去了興趣,回到了教習身邊。
宗洛的爺爺聽到三位教習稱呼他為笑侃老人,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地笑著說道:“什么笑侃老人啊,那都是我以前招搖撞騙隨便跟別人說我號笑侃,現(xiàn)在可別這么叫了,你們只管我叫豬老三就好了?!?p> 呃,招搖撞騙,豬老三,宗洛的爺爺與想象中的大賢高隱相差的是越來越多了。但即便如此三位教習也沒有造次,思慮了一下還是準備稱呼他為朱老伯,也不管他是不是姓朱了。
朱老伯領著眾人往中間的屋子走去,嘴里還閑聊著:“想當初我時常去往七石、沐陽,在那里給別人看看面相,算算命,還算運氣不錯,十次能蒙上來九次,賺得了些銀錢,后來腿腳也不太方便,便不出去走動了,在村子里養(yǎng)養(yǎng)豬什么的,也過得快活?!?p> 三位教習對他的話有些懷疑,試想曹侯爺是什么樣的人物,能讓他老人家都贊不絕口的大賢高隱能只是一個招搖撞騙的算命先生?三位教習表示不信服。
屋子不大,內中的擺設也很簡陋,等到人都進來發(fā)現(xiàn)有些擁擠,朱老伯也有不好意思,但在得知這些人要在這里留宿一晚后卻并沒有顯得窘迫,一拍宗洛的腦袋,說道:“孫兒,找你李爺爺去,讓他安排一下?!?p> 宗洛應了一聲,馬上跑出去了,安瞳覺得屋里有些悶,也跟著出去了。
原來之前村口乘涼的李姓老伯是粟梁村的村長,在他的安排下,村子里的人家有的開火炒菜做飯,有的搬桌子搬椅子排放在村中一個開闊地,有的將被褥鋪好為這些貴客打掃好下榻的地方。
總之村民們樸實熱情,再加上知道豬老三的那個乖孫兒宗洛回來了,各個都笑逐顏開,忙得是熱火朝天。
日落之前,宴席也已經擺好,好多張桌子上都擺滿了菜,而最中間的那幾張桌子飯菜的花樣最多,看起來比起周圍的更加豐盛。雖然這些在上京來的學生們看來很是寒酸,不說府中那些精致美味的飯菜,就是連講武堂中的伙食也比不上,但卻沒有一個學生因此而有任何不快,他們都能感受到村民的熱情,想來這些飯菜是他們所能盡力提供得最好的了。
年鶴他們被村長引到最中間的幾張桌子坐下,朱老伯也在其中,而那些村民們也都開始落座,幾個孩子看著桌上的菜口水都流下來,對于他們這些都是過年的時候才能吃到的啊,忍不住就偷摸要伸手拿一塊肉來吃,不過卻都沒有得逞,他們父母準確地把孩子的手打開,小聲地讓孩子不要沒了規(guī)矩,人家貴客都還沒有開動呢。
李老伯看到了,也訓道:“小崽子沒點規(guī)矩,像你們宗洛哥哥學著點?!?p> 那些小孩子在宗洛離開村子的時候都還是光屁股娃娃,現(xiàn)在差不多都不記得有這個人了,吐著舌頭向中間張望,猜測著哪個是村長所說的宗洛哥哥。
李老伯輕咳了兩聲,然后說道:“想來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豬老三的孫兒求學歸來了,并且還有上京城來的大人物也跟著過來,上京你們知道吧,圣上在的地方,可了不得啊。再說宗洛這娃娃大家也都是清楚的,從小特別的乖巧,我之前也說過肯定會有出息,這次求學歸來之后肯定是能考個秀才的啊,咱們粟梁村的臉面也是有光的,看看隔壁村不就是出來個秀才,讓鎮(zhèn)上的人都去送禮祝賀……”
宗洛有些尷尬,抬起頭小聲地說;“我出去求學不是要……”
李老伯還在高談闊論之中自然就聽不到宗洛的解釋了,說了好半天才終于說到重點上。
“我今天就先說到這里,開吃吧。”話音剛落,掌聲雷動,那些孩子們首先忍不住了,大人們也紛紛動筷,一片其樂融融的場面,之間還摻雜著村民們的交談。
“宗洛那孩子從小就乖巧,果然就是有出息?!?p> “豬三叔是有福了,能有個秀才孫兒。”
“虎子,你也學學你宗洛哥?!?p> 而中間的幾桌也是吃得開懷,雖然學生們一個個從小錦衣玉食的,但并不是紈绔子弟,現(xiàn)在面前的飯菜對于他們粗糙得很,卻也是吃一個新鮮感,再加上他們心中早有準備,面前的飯菜比起以后行軍打仗時候的伙食,怕是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熱鬧的場面持續(xù)到太陽落下之后,然后學生們挨個分到村民家中去住宿,安瞳自己獨占了宗洛家中的一間房,另一間房自然是久未相見的宗洛和他爺爺住下,而三位教習湊合用幾張木板搭成一個簡易的床在中間的屋子里對付一宿。
夜幕降臨,中間的小屋點起了油燈,朱老伯坐在一張椅子上,而宗洛拉著剩下的那張椅子緊挨著自己的爺爺。三位教習則是一排坐在搭好的簡易木床上,這木床還很結實,看來村里的那位木匠也是好手藝,安瞳則是在屋里坐不下,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
“朱老伯,您也跟我們聊聊什么吧,曹侯爺可是與您聊了三天三夜都沒感到盡興呢?!蔽鹤峪Q心有不甘,一直神往的大賢高隱今天給他的打擊太大了,他就認為這肯定是朱老伯的一種掩飾,完全是那種隱士心態(tài),不愿再過問世間瑣事。
朱老伯說道:“曹侯爺啊,記得他可真健談啊,我那時候和他說了三天幾乎把我肚子里能說的都說了,要不然那時候我怎么那么決意地要走呢,我可陪他嘮不起了?!?p> 魏子鳴一愣,還是不甘心:“您老別掩飾,像您這樣的賢者教導教導我們,那我們定是大有益處的啊,還請您老不吝賜教?!?p> 朱老伯苦笑著說道:“我說的是實話啊,要不這樣吧,我送你們每人一卦,我也就會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