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復(fù)命的路上,左起和顏安回并肩走著,隊列整齊的兵卒在距兩人身后數(shù)步遠(yuǎn)。
走了一會,顏安回忽然壓低聲音問道:“你也看出來了吧?”
左起腳下步伐不停,面無表情的問道:“什么?”
顏安回停下腳步,一手將他拖住,揮手示意身后的兵卒先行。
“不要跟我說你沒看出來?”他晃了晃手中草扎的小人,“那名宮婢信誓旦旦,話中字字句句都是沖著長公主去的,這東西要不是她或者她幕后主使放的,你會信?”
左起眼神動了動,掀開眼皮看他:“上面寫的是長公主的名字生辰。”
顏安回冷笑了一聲道:“是后來加上去的,聞到了嗎?是血腥味?!?p> 以血代筆,混在朱砂中根本讓人看不出來,卻瞞不過他們這些從血山尸海中爬出來的人。
“不管是誰改動了上面的字,跟我們和長公主都沒有關(guān)系!她不知情,你看不出來?”
“難道不可能是長公主自己改的?為了遮蓋這上面的……”
“你是說長公主發(fā)現(xiàn)事情泄露后,不但不將那東西毀掉,還將上面的字跡涂改后,再請我們御衛(wèi)軍去搜查,然后查出這可能對自己不利的東西?”左起的語氣隱隱帶著嘲諷,“你覺得這樣的猜測可以令人取信?”
“或許殿下還來不及處理?”
“那就更不應(yīng)該引來御衛(wèi)軍了。”
顏安回一怔,左起的話沒錯,長公主的確像是故意將他們尋來一般。
“那叫月荷的婢女密告的舉動不合常理,突破口在她身上?!弊笃鸲⒅难劬Γ坏?,“一會把事情對陛下?lián)嵰愿姹愫?,陛下自有論定,別忘了將殿外那場爭執(zhí)一起?!?p> 說完他抬腿向前走去。
顏安回愣了愣,跟了上去,感嘆道:“女人的心思我是摸不透了,元后陛下才逝去月余,竟然就已經(jīng)有人迫不及待要向長公主下手了,而陛下的態(tài)度也這么奇怪,真是讓人琢磨不透?!?p> 左起腳步微頓了頓,才繼續(xù)向前走去:“后位空懸,自然引人窺伺。風(fēng)雨欲來又如何?陛下的心思不好猜測,你還是收起心思,我們只管好陛下的安危便可。”
聞言,顏安回臉色沉了沉,旋即又笑了起來:“左兄說的是?!?p> “不過兩位殿下,倒是挺可憐的?!?p> 左起隱隱的聽見身側(cè)的人低聲嘀咕著,他沉默的昂著頭,注視著前方飛檐紅墻琉璃瓦的宮殿,突然加快了腳步。
寢殿中,鳳薇由婢女服侍除了裳服,只著雪白的褻衣半躺在床上。
孫嬤嬤進來時,她已經(jīng)將身邊服侍的婢女全都打發(fā)走,一個人靜靜的半坐著,頭倚靠在榻上,出神的注視著前方。
空蕩蕩的寢殿中,只余她一人,就這么孤零零的坐在榻上,有種遺世獨立般的清冷。
這種清冷,不知怎么的,讓孫嬤嬤心中為之一疼。
她緊走幾步,走了過去。
聽見腳步聲,鳳薇側(cè)了側(cè)頭,微笑著招呼道:“嬤嬤你來了?”
孫嬤嬤細(xì)細(xì)端詳了下她的神色,見面色尚可,這才輕輕吁了口氣:“殿下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嗎?快別想這么多了,奴婢吩咐膳房做了您愛吃的菜,一會呈上來您嘗嘗?!?p> 聽著她小心翼翼的問話,熟悉的關(guān)懷,鳳薇心中微微泛酸,忍不住想要將事情全部托出,讓她不再那么擔(dān)心。
但是話到嘴邊,卻只是一句:“好?!?p> 聞言孫嬤嬤高興的往膳房去了——這是鳳薇這么多日昏迷后第一次表明自己想要進食,她自然要好好監(jiān)督,讓殿下滿意。
隨著孫嬤嬤的離開,寢殿中又恢復(fù)了安靜。
在這樣的靜謐中,鳳薇垂眸,默默的開始整理著思緒。
今天的事一出,她疏遠(yuǎn)容妃母女的舉動也就不會太突兀了,而那幾日的昏迷也可以為她的轉(zhuǎn)變提供一些條件,不會太過惹人懷疑。
而從現(xiàn)在開始,她要好好的籌謀一下了。
容妃入宮這么多年了,就算在母后的眼皮底下不敢太過妄動,但也肯定布下了不少勢力,尤其是這一個月,怕是勢力擴張得更大。
月荷能夠背叛,說明宮中,她身邊的人已經(jīng)有了異心,已經(jīng)不安全了。
對這,鳳薇并不意外,宮中生活本來就殘酷,如果不夠?qū)彆r度勢,看不清形勢,站不對隊伍的人,早就已經(jīng)成了冤魂。她雖然占著嫡長公主的身份,但畢竟年齡還幼,以前又是個純善沒心機的,沒了母后相護,父皇的寵愛又不一定靠得住,身邊的人起異心,是遲早的事。
好在她還沒有完全聽信容妃,沒有將母后留給她的人清理出去,身邊還不至于沒有忠心的人。
她唯一擔(dān)心的,卻是鳳瑤。
念及這個名字,鳳薇心中一顫,隨即就是一陣隱隱的疼——她乖巧可愛,一母同胞,血脈相濟的妹妹,前世沒能護住落得無辜慘死的妹妹。
只要一聽到她的名字,鳳薇就無法不想起那場乍然驚聞的慘劇,然后心痛如絞——她這一生,便是拼盡全力,耗盡心血,也決不讓那場禍?zhǔn)略僦匮荩?p> 想著鳳薇捏著錦被的雙手霍然一緊,忽然記起了一件事,前世好像就是在母后喪后不久,瑤兒便被記在了容妃名下養(yǎng)育。
沒錯,好像就是在發(fā)生了今天這事后,半月后,父皇一道旨意,就將鳳棲宮封了,令鳳瑤搬去了容華宮。
她記得很清楚!因為鳳瑤曾經(jīng)就此事來求過她,希望她陪同一起去向父皇求情,不要讓她搬去容華宮。
和她不同,鳳瑤自小便對容妃母女特別抵觸,她原本以為她是小孩子心性,鬧脾氣,也沒有多在意。現(xiàn)在想來,是不是小孩子的心純凈得可以倒映人心,所以敏感得察覺到了容妃母女的表里不一?
可惜那時她已經(jīng)完全信任依賴容妃,不僅沒有幫瑤兒,還將她斥責(zé)了一頓,說她不懂事,不識好人心。
閉了閉眼,鳳薇眼眶微紅——她還記得當(dāng)初瑤兒是怎么哭跑出去的,笑容從此再也沒出現(xiàn)在那張稚嫩可愛的臉上,從那以后,再沒聽見過她甜甜糯糯的叫自己姐姐。每一次去看她,不是避而不見就是冷著一臉不說話,自己一氣也就不去看她了,一心對容妃二人好。
后來……后來……
鳳薇有些想不下去了,她騰的坐起身,提聲朝殿外喊道:“來人!”
陌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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