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jié)前一天的長安同樣是萬人空巷,大街之上,小巷之中,人來人往,摩肩接踵。晚間表演的舞蹈,大街之上懸掛的燈火,車水馬龍、沸沸揚揚。
這時候正是長安城中最為熱鬧的一刻,幾乎每座里坊、每條大街之上都是燈火相繼,延綿不絕,鬧騰騰一副盛世的景象。
安化門附近人并不多,除了進出城門的行人,很少有人駐足。因為是夜里,遠處城樓上傳過來昏黃的燈光,在里坊的拐角處顯得更加暗了些。幾個人站在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說著話,偶爾會有輕蔑的笑聲傳過來。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人站在那里,跟面前披散著頭發(fā)、穿著麻衣的年輕人在閑聊,身后站著一個膚色黝黑的仆人,牽著兩匹馬。那麻衣人偶爾好奇的問一兩句,有時候又搖搖頭,遠遠的聲音傳出來,聽不清楚幾人說的是什么。直到在安化門附近值守的士兵看過來,那麻衣人才說道:
“兩位,要不去昭行坊看看?”
那少年點點頭,隨后三人在城樓上昏暗的燈光中穿過安化門大街往西走去。
昭行坊在長安城西南角,南面就是外城墻,從城墻之上就可以看到整個里坊的輪廓。
昭行坊早年的時候還是比較興盛的,后來遭了火,幾乎燒掉了整個里坊的建筑,后來也沒有怎么修整,倒是變得破破爛爛的。里坊之中居住的大都是窮苦人家,如今里坊之中臟亂擁擠,人員魚龍混雜,在長安城中算是最為復(fù)雜的一個區(qū)域了,有時候潛逃的罪犯也會躲在這里。平日里那些有錢有勢的人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長安西南角這個破落的里坊,最常來的怕是負責(zé)附近治安的武侯了。
長安城中,富貴人家一般都愿意住在靠近皇城和城中大街兩旁的里坊之中,東西兩市附近的里坊也同樣熱鬧,這些地方的房價在長安城中是出了名的貴。那些所謂的王、侯、將、相都在這些里坊中間建了府邸,造了別館。
而長安城南由于遠離皇城,大部分人并不愿意住在這里。除了個別的里坊有富貴人家占據(jù)了幾乎整個里坊建造馬球場和園林之外,很多里坊顯得空蕩蕩的,甚至于荒草遍布了。
李清和昆侖到昭行坊的時候,倒是有些許的吃驚,安化門大街及附近的里坊之中燈火通明,干凈整潔,而昭行坊中卻是另外一種情景,之前下的雪這兩天開始融化,昭行坊中的街道白天泥濘,晚間降了溫,街道上的泥水凍住以后變得坑坑洼洼。偶爾有輛馬車經(jīng)過還必須小心謹慎的慢行。
這時候昭行坊中的十字街道上并沒有多少花燈掛在外面,一些店鋪的門口會掛在一兩盞白色的燈籠,照亮附近的街道,其他的地方都是昏暗一片。街上也沒有多少人行走,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上元夜前的長安。
其實這只是晚間的場景,白天還是比較熱鬧的,底層的小商販,出賣苦力的人,落魄的外鄉(xiāng)子,甚至于在長安無家可歸的胡商都選在這里作為居住地,白天進進出出,很有人氣。而晚間這些人大都忙活了一天,那里有什么心情出來閑逛,早早的都睡去了,期待著第二天能夠多掙上幾文錢,好安家度日。穿街走巷的小商販這時候卻是去了熱鬧的大街上或者其他的里坊販賣。
李清和昆侖在麻衣人的帶領(lǐng)下來到街頭一間小小的酒肆,進去找了靠里面的位置坐下,命酒肆的博士上了酒菜,邊吃邊聊。
李清和昆侖的打扮與昭行坊中的人有著明顯的不同,倒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上了酒的酒博士站在柜臺的后方不停的瞅著李清和昆侖兩人。幸虧是兩個少年人,否則酒博士怕是懷疑李清兩人這么晚來昭行坊的動機了。
酒肆中除了李清三人在沒有被的客人,倒是頗為安靜。
“何兄就住在這里?”
李清問道,昭行坊中的樣子李清進來的時候就觀察到了,確實算得上是窮苦之人的聚集地。
“怎么?是不是有些吃驚?;靵y、骯臟、嘈雜,這里就是長安最底層的人住的地方,兩位想來是沒有見識過這種地方?!?p> 那麻衣人輕笑著說道。
“哦,這倒不是。只是李某比較好奇,在長安城中以何兄的身手倒不至于沒有更好的地方居住。”
李清說道。這就像后世的大城市,再繁華的都市依然有著破舊的貧民窟。
“以前也曾試著投奔某些富貴之家,希望憑著自己這一身的本事謀個出路。誰知道見得多了才發(fā)現(xiàn)這些人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你看滿城的紈绔那個不是仗著家中的權(quán)勢在長安城中為非作歹。何某不屑于為這些人家賣力,就離了去?!?p> 麻衣人自嘲的說道。
“何兄為什么不去參軍搏個前程?”
“參軍?大唐承平這么久,參軍哪里能有什么軍功?家中還有一個幼妹,邊遠之地去不了。這長安城中,金吾衛(wèi)、神策軍等都被權(quán)貴把持,哪里有貧寒子弟出頭之時。”
“難不成何兄就這樣混跡一生?倒是可惜了這一身功夫?!?p> 李清惋惜道。
“難道小郎君想要何某效勞么?”
麻衣人說道。麻衣人看著眼前這位年紀輕輕的少年,十五六歲的樣子還帶著一點少年的英氣,但是說話、行事卻完全不像一個少年人了。這少年坐在那里與自己說著話,行為舉止自信有度,倒是與平日里見到的長安城中那些章臺走馬的富家子完全不同。
“這有何不可?那樣的話怕是委屈何兄了?!?p> 李清笑道。其實一開始對這位麻衣人也只是好奇,身手極好,敢于把長安城中權(quán)勢之家的紈绔子們戲弄于股掌之間,倒是令李清有些佩服了。這時候李清雖然想著身邊若是有這樣一個人以后做起事情來就方便的多,但今日一見,這麻衣人頗為自傲,并不是一個容易驅(qū)使的人。
“哈哈哈哈?!?p> 麻衣人哈哈大笑,沒有說什么。,過了片刻,看著李清說道:
“正式介紹一下,何彎彎?!?p> “嗯?”
李清和昆侖都愣住了,誰都沒有想到眼前的麻衣人竟然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是不是有些奇怪為什么會起這樣的名字?以前我的名字并不是這個。數(shù)年前家母臨終的時候告誡我說‘你的性子要改,性子不要太直,做事要學(xué)會變通,不要直來直去,容易得罪人’。呵,……所以后來我就改名字叫彎彎,時刻提醒自己以前做過的事和犯下了錯。”
何彎彎笑了笑,笑意中間倒是看出些許的悲傷出來。李清不知道眼前這人有著怎樣的過往,但總之,應(yīng)該是一個有著豐富故事的人。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何彎彎有說道:
“想知道我為什么會同意跟你見上一面么?”
“何兄請說。”
“因為那日你幫我攔下了追趕的人,更因為今天你明知道對方是武國候府的小侯爺依然敢去觸犯國候府的威勢?!?p> 何彎彎說道。
李清笑了笑,自己出手固然是看不慣那些紈绔的做法,其實另外一個原因倒是因為自己并不懼怕這些人了。
李清接著說道:
“某叫李清,昨日不過剛到長安,并不認識什么武侯府?!?p> “我家小郎君為開國縣子爵,五品的騎都尉,還怕了武侯府上一個小小的紈绔不成。”
昆侖在邊上插話道,只是沒有說李清與玉真公主的身份。
這時候已經(jīng)有些醉意的何彎彎突然驚醒過來,看著眼前這個滿面笑容的少年人,沒想到小小年紀就成了子爵,還是從五品的官員,這少年背后的地位怕是不得了。何彎彎坐直了身子,但從身份上來說,這少年卻要比自己高上許多。何彎彎問道:
“你姓李,難道是皇室后裔?不然不會有這樣的爵位的?!?p> 李清笑了笑,站起身來,說道:
“今晚承蒙何兄款待,以后若是方便,請移駕永安坊,我們再聚。李某就先行告辭了?!?p> 何彎彎看著出門的李清和昆侖,心中有些震驚,本以為只是商賈之子,沒想到竟然還有著更大的背景,難道長安城中權(quán)貴之家的子孫輩人不都像街頭那些走馬喝奴的紈绔么?
李清和昆侖出了酒肆。坊內(nèi)的街道上只有從兩旁關(guān)著的店鋪門內(nèi)滲漏出來的絲絲昏暗的光,除此之外,便是黑暗。昭行坊外面的大街上傳來喧囂的聲音,偶爾會有點燃的煙花著涼夜空,這里靜悄悄的,遠處卻依然熱鬧。
兩人出了昭行坊,上馬往永安坊趕去。
天已經(jīng)有些晚了。夜幕已經(jīng)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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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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