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予劍
這險招，是鐘明臨時想到的，是隨機應變的應對。
他當然不敢說完美。
但與武凌空以后每時每刻的相處都將是危機暗伏的交鋒，此時其實不算什么。
往后的他會更慎重，也必須如此。
至于今天，就讓他們的“初遇”稍稍少些算計。
聞聽武凌空“有緣”聲落，再看那皓齒明眸，鐘明頓現(xiàn)羞澀，僵笑一下恭請道：“樓上有雅座，娘子請?！?p> 黑色瞳孔中映著害羞少年的影像，武凌空嘴角彎彎輕輕點頭，隨著鐘明再次動身之時再次開口調(diào)笑：“鐘明是吧，你就不打算要什么賞賜？”
“賞賜？”鐘明疑惑轉(zhuǎn)頭，有些不知所云的樣子。
“剛才我便說了，要是你能猜中，必重重有賞?！蔽淞杩仗裘肌?p> “要賞賜不敢，只求娘子饒了我方才得罪之舉?！辩娒骰腥坏?。
“你方才不過是請我喝酒，何談得罪呢？想要什么盡管說來?！蔽淞杩招π?，豪氣干云地說。
“沒有沒有?！辩娒鬟B連搖頭。
“是沒有呢？還是不敢？是人就有想要的，莫要扭扭捏捏，不要讓我瞧不起你?！蔽淞杩绽渎暦磫枺策M行了一番訓斥。
“這柄劍?！辩娒鬓D(zhuǎn)頭視線向下，看向了武凌空腰間手撫的佩劍，倒真是直接說出了想要之物。
武凌空也是微微愕然，緊緊握了下劍柄，眼看繼續(xù)帶路朝前走的鐘明笑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把劍便賞給你了?！?p> “謝過娘子。”恭聲致謝的鐘明并未回頭，只是直直地邁步向前。
之所以如此，他是不想讓武凌空看到他現(xiàn)在的表情，是絕對意外、震驚的表情。
他著實沒想到，她竟真就這么答應了。
那把劍于她的重要性，他是清楚的，斷不可能就此賞賜他這么一個才知姓名的陌生人。
可她確是這么做了。
沒有多少猶豫。
難道她也重生了？此時也在與我做戲？
一個大膽而刺激的想法于鐘明腦海中生出。
若真如此，那怕是在他將羅漢松改作酒罐的時候，就已暴露了自己的情況。
對上同是重生的她，那還有什么爭頭？
敗局已定。
鐘明心中蔓延起了絕望的底色。
他想到了自己于含元殿與其對峙的場景，她問自己若能重來一世會如何待她。
現(xiàn)如今，真實現(xiàn)了。
而鐘明的選擇是不想錯過她，要奪走她看重的一切，那江山，做她的唯一。
她說，她等他來奪。
那般豪邁自信。
直至此時，鐘明懷疑她同樣重生而來，也再度被其強大氣勢所震懾。
不過這震懾沒有持續(xù)太久，腦海中快速閃過前世一幅幅畫面，鐘明逆天改命的心火再次燃起。
她也重生又如何？
照樣傾覆！
“這劍給了你，可要好好養(yǎng)著護著。”在鐘明心中生出這狂潮思緒時，武凌空著重叮囑了句，隨后就左右觀賞起來，品評著這酒肆裝飾，似是第一次來。
“一定。”鐘明應下，而武凌空此時的表現(xiàn)在他眼里也不再尋常。
假設她真也重生，也如他一般在做戲，便不得不感嘆其演技之精湛，較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她剛才將劍賞賜給他，也許就是在告知他她亦重生而來。
可若如此，她就沒必要再裝下去了，直接攤牌就是。
也許心懷玩弄之意。
她就是這樣，將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任其隨意嬉戲。
“阿明，你去哪里了？剛才就讓你不要亂跑，我那酒……”就在鐘明引著武凌空上到二樓之時，突然從旁竄出一個人影，便是得閑歸來的霍喜，口中關心地嚷著，最后“我那酒”三字則變得很小聲，明顯在防著什么。
說到“酒”字，霍喜便看到了鐘明懷中抱著的酒罐，臉上不禁一喜，抬手就要去拿。
這般動作之時，他也發(fā)現(xiàn)了酒罐另一邊的葫蘆，雖然已經(jīng)塞回了蓋子，但他還是敏銳地嗅到了讓他眼睛發(fā)亮的香味。
里面裝的是美酒。
他可以確信。
“阿喜，這葫蘆你哪里弄來的？”同為酒蟲，霍喜沒有如高叔那般饑渴，在問詢的同時也注意到了鐘明身后跟著人。
“是這位娘子的?！辩娒魅鐚嵒卮?。
“你朋友？我怎么從未見過？不似普通人家。”見鐘明帶了個女子上樓，霍喜本想調(diào)侃，不過看到武凌空凌厲眼神和腰間佩劍，便只是笑臉相迎，在靠近鐘明之時則小聲地詢問。
迎來送往，霍喜很會察言觀色，知道在什么人面前說什么話，又不該說什么。
當然，這等長處在林翡秀面前崩壞地一塌糊涂，只能說“情”之一字最是難解。
霍喜如此，鐘明又何嘗不是如此。
“是客人?！辩娒骷m正道。
“哦，是客人吶，里面請?！被粝搽m然感覺不是這么簡單，但也熱情地朗聲招呼道。
不想，他迎來的是一句冷冷的“你可以離開了”。
呃……看來這客人有些不好招待呢，心疼阿明你一秒。
同情地看了鐘明一眼，霍喜恭聲退下。
他沒有出手拿回自己的酒罐，因為他感應到了一雙眼睛的注視，也看到了它的主人是誰，便是他的阿娘。
要是拿回，可就暴露了。
霍喜離去，此間便再只剩下鐘明和武凌空。
將酒罐和葫蘆放在桌子上，鐘明正要恭請武凌空坐下，但見她直直走向了欄桿處的羅漢松。
雙眼微微瞇起，鐘明亦是隨身而去，立在她的右后方。
“剛才你就在這里？”她背著身問道。
“是。”鐘明點頭。
他以為她還要再問些什么。
但沒有。
她只是將劍從腰間取下，然后稍稍往后一擺。
這正是將劍遞給鐘明。
鐘明當然不會怠慢，連忙雙手恭敬接過。
“要吃些什么嗎？我們這里有許多好吃的小菜。”感受著劍柄存留的余溫，鐘明柔聲問道。
“不了，你把酒喝了，我也便走了，不會待太久。”鐘明眼中的武凌空并未瞧那羅漢松一眼，而是望著藍天白云，似是怔怔出神。
“不會……太久嗎？”鐘明輕聲喃喃，持著劍扭頭看向了那朱紅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