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文淵閣密議(建群了)
順治年間重修的紫禁城,大都已被康熙焚毀;太祖皇帝驅(qū)除東虜、定鼎神京之后,便再次修繕了宮城;而皇極門以東的文淵閣舊址上,亦被重建起了一座高亢明爽、清嚴(yán)邃密的新閣。
此時文淵閣以西的敕房內(nèi),一改往日的冷清,反而顯得熱鬧非凡;原因無他——身為內(nèi)閣重臣的六部尚書,竟然少見地齊聚于此,神情肅穆地坐在各自位上。
其中自然還包括那位經(jīng)常抱恙在家、虛食官祿的內(nèi)閣閣揆,上官蒙。
此時的內(nèi)閣首輔坐在主位之上,身穿一件緋色繡鶴團領(lǐng)衫,那本應(yīng)戴在頭上的烏紗帽,則置在他面前的長桌上,被其一手壓著。
位于上官蒙左首的戶部尚書杜芝,像是身體因久坐而變地有些僵,剛想起身活動活動,卻被前者驟然瞪了一眼,趕忙縮了回去。
而后這位內(nèi)閣首輔,向西北邊乾清宮方向拱了拱手,口中語氣平和地述道:
“近幾日京師的消息,諸位定是有所耳聞;那皇城中的宦官連番出宮采買,盡是使用的寶鈔結(jié)賬,且屢有強買強賣之舉——
天子如此舉措,似乎手中很是拮據(jù)......”
“閣老,戶部的銀庫可真沒多少銀子了!”
一聽自己這位頂頭上司,話中有要錢的意思,杜芝登時如坐針氈,當(dāng)即就倒起了苦水:
“一月前才支了六十萬兩入內(nèi)帑,陛下這錢花地.....如流水一般,便是金山銀山,也供給不上。
四方的邊軍要錢,征東吁之役善后要錢,關(guān)外安東三司平整土地、修建水利要......”
“你戶部近一年來,衙門修整了多少次?還好意思裝出一副殫精竭慮,只為國家考慮的樣子!”
上官蒙雙目圓瞪、鮮見地板起了臉,嘴上毫不客氣地駁回杜芝的話,而后他壓低嗓音勸道:
“別的暫且不論,皇帝若是真的沒錢養(yǎng)禁軍;后果是什么,你們可曾想明白?
如今天子勢弱,我們便得襄助天子,將來太后式微,便要幫扶太后;只有維持二者之平衡,這官帽子才能戴地舒坦。
如此道理,還需要我多說么?”
這話自然不需上官蒙多言,在座的各位都不是蠢人,朝堂上的格局,他們可謂是洞若觀火。
如果用一個時代,來比喻現(xiàn)今大漢的朝堂格局,那北齊北周南陳并立的后三國時代,無疑是最為合適的。
太后一方,類似于北齊;前者裹挾了先帝大部分政治遺產(chǎn),后者繼承了北魏精華之地,最初的勢力在三方之中,都最為強盛。
可二者有同樣的缺點,先天不足:
太后受制于制度,隨著天子年齡的增長,必然會慢慢失勢,終究得讓權(quán)與天子;北齊則是成于鮮卑勛貴,又敗于鮮卑勛貴,先天就打歪了根基,也是必然衰落。
而前兩位的缺點,就是小皇帝與北周的優(yōu)點;前者有正統(tǒng)大義,后者建立了當(dāng)時最合適的軍制——府兵制;雖然一度喪失了先機,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二者必然成為最后的贏家。
唯一的變數(shù),便在朝臣這里!
朝堂上的群臣,便如同最弱的南陳;大漢的制度決定了,他們無法成為獨斷專行的權(quán)貴集團;就像南朝自侯景之亂后,已經(jīng)失去了爭奪天下的資格。
為了其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這幫臣子必須盡可能維持帝后之間勢力的平衡。
不然一旦帝后間一方勢力吃掉另一方,轉(zhuǎn)頭便會向朝臣們開刀;到時候滿朝文臣再不識相,等待他們的,就只剩武器的批判了。
從局勢上講,朝臣們所處的形勢類似于南朝之末的陳國;但從其首鼠兩端、反復(fù)橫跳的行為上講,他們更像六朝之首的東吳。
具體點說......是像一會做季漢盟友、一會當(dāng)大魏吳王的孫十萬。
“那......”
沉寂了半晌,杜芝剛想開口,又被上官蒙一句話,給堵了回去:
“你且記住,銀子可以給,但給的過程,須有些曲折;要讓天子勉強供給上軍需的同時,還對我們雪中送炭之舉,心生念懷?!?p> 杜芝自知理屈、無言以對,只能接連頷首;頂頭上司的話言之鑿鑿,他絲毫沒有不遵從的理由。
將戶部尚書訓(xùn)服帖之后,上官蒙的目光環(huán)視了在場五人,最終落到了兵部尚書錢仕林身上,他隨即開口問道:
“那日平章閣中陛下曾言:‘真定候麾下大軍不久便要回京’;
此事的時間,雖然不如天子說得那么緊迫;但真定候班師回朝,也必然是年內(nèi)之事;
如若那高孝恭真地回京,那朝中的局勢,可就對我等大大地不利,你們兵部......”
說到一半,上官蒙環(huán)顧了下四周,掃了一眼其他幾位尚書,而后才續(xù)道:
“不止兵部,其他幾位尚書,可想到什么法子?”
這句話一出,敕房內(nèi)的氣氛降到了冰點,在座之人都很清楚,一旦真定候率軍歸來,太后手中的兵權(quán)會急速膨脹,于京師有了壓倒性的優(yōu)勢;這如何讓高孝恭心甘情愿地交割兵權(quán),著實是一個難題。
畢竟發(fā)動政變,是懿安太后主動聯(lián)絡(luò)的朝臣;這個女人如此果決,讓一眾大臣不由地心悸。
錢仕林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沒過多久,便有豆大的汗珠從他額上滴落,甚至其后背的緋色官袍,都因被汗液浸透而有些發(fā)暗。
上官蒙的食指,有規(guī)律地敲在自己烏紗帽上,眼中對這位一言不發(fā)的兵部尚書,有些鄙夷。
他沒好氣地瞥了一眼后,便沒再看下去的興趣,正欲提點一番,位于杜芝身側(cè)的禮部尚書牛光稷,突然間開了口:
“閣老,這收人權(quán)柄,最好用的便是明升暗降之法;眼下我們,恰巧有就這么一個機會?!?p> 原本有些昏沉的上官蒙,霎時間變地目光炯炯,他直腰正身向牛光稷一側(cè)傾去,又聽到:
“授予真定候國公之爵的旨意,已經(jīng)批下;而南征大軍由于還需在東吁一段時間,以維護其地的安定;這其中的一段時間,就有動手腳的地方;
下官建議,以真定候功勛卓著為由,立刻召其入京接受封賞,并于午門之前獻俘,以昭我天朝上國之威!
如此一來,這軍中的軍權(quán),自然應(yīng)交由副將統(tǒng)屬;兵將分離之下,加之大軍軍需又受朝廷轄制,真定候的兵權(quán),隨之被削除。
更為關(guān)鍵的是,此事最好在明日早朝之時,我等便突然上疏,逼使太后措手不及;事發(fā)突然,太后必然尋不到拒絕的理由;
而天子聽聞,出于遏制太后勢力的考慮,必將贊同......”
“妙計!”
還未聽完,上官蒙陡然一聲高呼,聲音中盡是贊同之意;其余在座諸人,神色也是一松。
貌恭而心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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