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別風(fēng)花
“這個羊面具送給你”
這是伏丞剛從小貨攤上買的,怘姬戴了上去,大小剛好,額上有兩只小羊角,很是可愛。
京城的夜晚什么都有,有耍猴戲的,有唱京戲的,有燒肉餅的,有賣玩物的,有當(dāng)古董的,有真算命的,也有畫春宮的。
亭臺樓閣鏡花水月,佳人起舞詩人作賦,鳥閣里的鳥隨便一只都輕巧艷麗,筆藏館里遍布各路名家的傳世之作,京陵院里酆國頂尖名旦小花齊聚一堂,書敘坊里的幾位有名說書人娓娓道來。
怘姬自從入了宮就很久沒出來了,京城很多地方都和以前都大不同,怘姬很是驚奇。瑾戩倒是閑時會拉伏丞出來聽書品茶看戲吃鴨,伏丞也就見怪不怪了。
“前面有家燒鴨店可美味”
“這一段路行人很多,你挽住我的手,不要走散了”
伏丞牽起怘姬的手穿過重重人群。
月橋下面有家有名的燒鴨店,只是在店門口就已經(jīng)飄滿燒鴨的香氣了。這家店生意極其火爆,店里充斥客人的說笑聲,里里外外坐滿了人,后廚的旺火不停翻滾著,不過只在夜里開,每夜都像除夕一般熱鬧,好在二樓還有一桌空余,兩人細(xì)細(xì)挑了只燒鴨便上了二樓。
“吃這個燒鴨蘸著醬吃才是真諦”伏丞一邊說著一邊撥開剛烹飪完還有些燙手的鴨肉,他切了兩片肉放進(jìn)辣糖醬里滾了兩滾,然后示意怘姬張嘴。
怘姬笑著張開嘴,伏丞緩緩把肉送進(jìn)去。
“太吼吃了吧!”
兩人沉浸在無限的美味里無法自拔。
美食真的會將人的愉悅升華到另一個層次。
吃個過癮后兩人來到一家茶館坐下休息。
“再喝一兩盞茶我們就回去吧”伏丞倒著茶。
“嗯好”怘姬今晚滿臉都寫著開心兩個字。
中間的臺上有位歌女在唱著蘇曲一邊拉著二胡。
這個點茶館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只剩三三兩兩的文人墨客還有閑情在這聽曲。
“每天都如此該多好”怘姬感嘆。
“是啊,無憂無慮多快活”
“古娘......”伏丞開口。
“怎么了”怘姬應(yīng)聲。
“有一事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你我之間還有何不能說的嗎”怘姬漸笑。
“夢龍說我命里很快有一劫無法避免”
“何劫?”
“死劫”
伏丞挽著她的手。
“早知去做田農(nóng)織婦也不做你伏丞內(nèi)助”怘姬笑。
“怎么,古娘怕了”伏丞也笑。
“我怕了,怕你剛從鄔國回來,又要離我而去”
“丞,如果那天真的到來”
“你一定挽住我的手好嗎”
夢龍即夢中神龍,傳說命運不凡之人會在天命年的某一天夢見五爪神龍,神龍會告訴他將要發(fā)生何事,但只是隱晦提示,不會完全告知。天命年指的是人會在這一年的某一個時間發(fā)揮一生中最大的作用,即天命。
次年怘姬便懷上了伏丞的孩子,懷胎十月,孩子終于要降生。
怘姬躺在床上面容痛苦,額上滿是汗,伏丞坐在床邊緊握住她的手,寢房里還有幾個侍女和御醫(yī)。
煎熬了半個時辰孩子終于生出來,是個男娃。
怘姬想坐起來看看孩子,伏丞拿起棉巾為她擦干臉上的汗然后慢慢將她扶起,御醫(yī)把孩子清潔干凈后裹上一層錦布捧給她。
“比想象中的要可愛呢”怘姬欣慰地笑。
嬰兒蜷縮在怘姬懷里,瞇著小眼睛。
這是每個人最初的模樣,一條生命降臨到這世上。
“倒是還不知道取何名好”怘姬看著懷里的男孩。
“古娘先作休息吧,此事可再緩緩”伏丞撫著她的頭發(fā)。
“我無大礙,孩子已經(jīng)出生,還是盡早吧”
“古娘有何想法嗎”
“叫伏玉如何”
“吉祥但太過平庸”伏丞摸下巴。
“還記得前一月我同你去的西湖嗎”
“記得,可謂絕倫美景”怘姬感嘆。
“暖風(fēng)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不如叫他汴玉吧”伏丞看著怘姬。
“為何不隨父姓呢”怘姬問。
“我希望他不同世俗,自成一派”
“好,那就叫你玉兒吧”怘姬看向懷里尚未能睜眼的嬰兒,目光里夾雜無限的愛。
宮中日子很安寧,日復(fù)一日汴玉已三個月大。
“將軍不好了”小月驚慌地跑進(jìn)院子里喊正在修葉的伏丞。
“怎么了如此慌忙”
“古妃被人陷害將要滅全族了”小月激動。
“何由要滅她全族”伏丞皺起眉。
“說是她的父輩要策反謀權(quán)”
“荒謬至極,古館長一輩傘匠怎會去謀朝篡位”
“是啊,不過只聽說是芝琴將領(lǐng)的舅叔琯呈王檢舉的......他資勢深厚,皇上也得被他牽著走”小月小聲說著。
伏丞二話不說往皇宮主殿快步走去。
主殿大門緊鎖,有幾個守衛(wèi)駐守不讓他進(jìn)去,他知道皇上就在這殿里只是不肯見他。
伏丞拍了拍殿前一階臺階的灰跪了下去,這一跪就是三個時辰,縱使全身麻木也不起身。
直到月已高掛上空,門開了皇上終于走出來。
伏丞連忙起身行禮。
“無需再跪,無大意義”皇上嘆了口氣。
“縱使皇上心意已決”
“若能換怘姬一族人平安無事我獻(xiàn)出性命也無怨”
“我知道你很愛她,但此事不是我的意愿”皇上看向夜空。
“不過實在勉強(qiáng),有一法能免去死刑”
“皇上請講”伏丞傾聽。
“你和怘姬一族人一同流放西域,永不得入境”
伏丞抱著睡著的汴玉來到瑾戩所在的宮中。
瑾戩馬上放下手中的活起身迎接。
“此事你也聽說了吧,大致是有人故意設(shè)計,此行兇多吉少”伏丞說。
“所以你是想把玉兒交與我撫養(yǎng)”
“正是此意,我那劫數(shù)或就在此行中了,他還是個孩子,不能讓他就這么離開”伏丞把睡著的男孩遞給他,瑾戩小心接過看著熟睡的嬰兒。
“這宮中險惡,定還有人盯著玉兒,既然如此,再過幾日我也辭去這將領(lǐng),帶玉兒離開這皇宮去別處吧”瑾戩嘆氣。
“圣上不過是具空架子罷了”瑾戩輕輕把孩子放在床上。
“真是突然,明日便要啟程了”伏丞嘆氣。
“既然就此別過不知今生是否還能再相見”
“也枉兄弟一場”瑾戩笑。
“阿丞”
“一路小心”
皇上只分配了的幾只普通馬車,沒有守衛(wèi)跟隨,除了伏丞怘姬和她一族人外就只剩幾個馬夫。太陽將要落山,路不好走,一路哐哐當(dāng)當(dāng)震的人難受。
伏丞騎著匹黑馬,后面是怘姬的馬車。
在過起煜河上的石橋時突然幾只蝠鬼從水里鉆出來沖向后面的一個馬車,里面是古館長和他的妻子。伏丞反應(yīng)很快,轉(zhuǎn)身幾個云步飛向那節(jié)馬車,兩劍劈死幾只巨蝠獸。古館長被蝠鬼抓到空中,伏丞想要飛上前但前面幾節(jié)馬車也突然被一群蝠鬼襲擊,空中那只蝠鬼瞬間把古館長一爪捅死然后扔進(jìn)河里。突然怘姬尖叫,伏丞這才反應(yīng)過來是調(diào)虎離山。他飛上馬車頂向那節(jié)馬車奔去,奈何蝠鬼速度極快,伏丞就快要斬到蝠鬼時它一妖刀捅進(jìn)了怘姬腹中,這一幕他永世難忘。伏丞憤怒一劍捅進(jìn)蝠鬼胸中然后化為灰燼,他接過受了傷的怘姬。
蝠毒的毒性極強(qiáng)且擴(kuò)散快,僅有師琥派的將領(lǐng)才會除毒,可這荒郊哪來將領(lǐng)。
蝠鬼軍來勢洶洶,像是早有預(yù)謀,不到半只香的時間一族人全部被屠殺,包括馬夫。伏丞抱著奄奄一息的怘姬將它們一個個斬死劍下。
怘姬傷口潰爛極快,馬上便會失掉氣息。
“丞”怘姬嘴里透出一個字。
“你說”伏強(qiáng)眼眶濕潤。
“也不必?fù)?dān)心你會先離我而去了”怘姬勉強(qiáng)能說出來。
“傻瓜”伏丞眼淚滴到怘姬衣裙上,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穿的那一件。
怘姬撫著伏丞的發(fā)絲,
“你還是和當(dāng)年一樣”怘姬笑顏漸開。
“接下來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幾道眼淚劃過伏丞臉頰,他緊握著怘姬的手,怘姬的笑顏漸消散。
“來世一定再相遇”
“縱使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