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矩橫空一步,空間層疊。
在她身后,有一道白晃晃的,橫亙數(shù)十里的銀河如群星墜落,夾雜著呼呼風(fēng)雷。
一時間,山河動蕩,日月無光。
眨眼間,銀河已呼嘯而過,遮蔽天空。
簌簌聲響徹云霄。
而白昭矩身化白蛇,橫壓天空,
張口如長鯨吸水,將這延伸到無窮遠(yuǎn)處的銀河一口吐下。
銀河之后的人顯露了出來。
法術(shù)對撞,蕩盡云霞。
晚霞被一掃而空,蔚藍(lán)天空之下,是一座佛陀化身,頭頂佛光,手握禪杖,這禪杖足有萬米長,佛陀以禪杖降妖。
在徐仲瞠目結(jié)舌之下,這一妖一佛,從他眼前掠過。
“這和尚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方圓百里無云氣,被云氣遮蔽的群星變得無比明亮。
陽朔周遭出名的寺廟幾乎沒有。
“也許是行走人間的苦行僧呢?”有蘇玨轉(zhuǎn)動著那一朵青蓮,片刻后,就轉(zhuǎn)動出了萬道霞光,霞光落下,炸裂成了一片金銀二色交錯的花雨,光芒攢動,風(fēng)卷殘?jiān)瓢銓⒀矍皵?shù)十棵大樹截成不知道多少段,碎落在地。
這威能恐怖,嚇了有蘇玨一跳,也嚇了徐仲一跳。
他把自己代入花雨中,得出的結(jié)論只有死。
于是他垂眉看了一眼腰間掛著的紫玉葫蘆。
強(qiáng)忍住心中的悸動,沒有去催動葫蘆威能。
他只是把那口名為玄光的劍,裝進(jìn)了葫蘆里,以庚金之氣養(yǎng)劍氣。
山林里,幾只險(xiǎn)些被花雨把身體截成幾截的松鼠,猴子,大蟒隱藏在叢林里,山洞中,神色緊張地看著徐仲和有蘇玨穿過這片密林。
他們最終回到了陳縣。
此時陳縣似乎消失不見了。
那么大一座城,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莫非又被拉入酆都了?”徐仲猜測道。
“并非如此!”身后有巨響傳來,把徐仲嚇了一跳。
他急忙回頭。
是酆都的夜游神。
夜游神有數(shù)十丈高,徐仲只夠得到他的腳踝。
夜游神身后還有神祇,和祂一般。
“這是陽朔的無常使!”夜游神介紹道。
陰司規(guī)模龐大,有著和禹國一樣的官員制度。
最底層的是勾魂使,也就是陰差,他們游離陰陽兩界,牽引魂魄,實(shí)力低微,大多只有種道境界,鮮少有修成五曜境的。
陰差之上,是城隍,坐鎮(zhèn)一方,統(tǒng)御手下陰差。
城隍所在,即酆都入口所在。
陰差牽引到的魂魄,都會從城隍廟進(jìn)入酆都。
城隍之上,就是無常使。
無常使,轄制一郡。
這位陽朔的無常使朝著徐仲點(diǎn)點(diǎn)頭,似乎有些不明白夜游神為什么會主動顯化身形來,和一個小輩解釋那么多。
“見過無常使大人,見過夜游神大人?!毙熘偌泵硇卸Y。
“酆都并沒有把陳縣拉入陰司,是陳縣自己消失不見的?!币褂紊癞Y聲甕氣地開口。
“陳縣又不是人,難不成還能長出雙腿,自己跑路?!庇刑K玨心中嘀咕著。
徐仲心中也有這等疑慮。
接著,就看見夜游神伸出手,祂的手變得無比龐大,最后蓋過天空,像摘果子一樣,把月亮摘了下來。
徐仲和有蘇玨紛紛揉著眼睛。
天上的月亮還在,夜游神手里的月亮,變成了一面玉璧,玉璧無暇,仿若銅鏡。
夜游神手握玉璧,朝著原來陳縣所處的地方一照。
然后有蘇玨就看見,陳縣這塊地方真的長出了雙腿,自己跑路了。
玉璧放大光芒。
于是陳縣城隍出現(xiàn)在玉璧之中。
他和泥塑金身合二為一,駕馭著華蓋,把整個陳縣給移走了。
“還記得他說了什么嗎?他是古越國的帝王,他借走了陳縣,不會是想復(fù)國吧?”有蘇玨眨著眼睛,傳遞消息。
徐仲搖頭,便是他不理解。
他那么強(qiáng),翻手就能把禹國大軍給滅了,何必借地復(fù)國?
夜游神伸出手,從玉璧中取出了陳縣城隍的畫像,又看了看徐仲:“你的身上,有他的氣息!”
徐仲悚然,右手下意識地握住葫蘆。
“從第一次見面,我就發(fā)現(xiàn)你身上有他的氣息了,只不過那時,酆都還沒發(fā)現(xiàn)他逃了出來?!?p> “第二次見面,你身上他的氣息就更濃郁了?!币褂紊衲抗怄i定徐仲。
祂的目光凝如實(shí)質(zhì),像是一座大山壓在徐仲身上,甚至透過泥丸,壓在他的三魂七魄上。
“你見過他?”
無常使已經(jīng)調(diào)動起了一座玄庭。
那是他的外景。
“這位夜游神,是想以大欺小嗎?”遠(yuǎn)方,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接著,一位面容清秀的小和尚走了出來,眉心朱砂,好比一顆巨大的太陽,里面住著一尊大佛。
這個合上,一手握著佛珠手串,一手托舉缽盂。
“和尚?”夜游神有些詫異。
禹國崇道,和尚很少,尤其是修為強(qiáng)大的和尚。
這和尚已修成神魂,締結(jié)外景,雖然比不過夜游神,但這小和尚出現(xiàn)在這里,免不了讓人聯(lián)想起此前掠過天空,那位手握禪杖降妖的大佛。
“是菩提寺的空慧和尚。”空慧道一聲無量佛,然后古井無波地開口:“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位夜游神大人,還請你放過那位施主,不然小僧只能請你去見佛祖了?!?p> 無常使和夜游神古怪地看著空慧,徐仲懷里的有蘇玨嘀咕著:“這和尚,怎么感覺不太正經(jīng)的樣子?”
“大膽!”無常使怒吼一聲,就要出手。
然后就見空慧祭起缽盂,這口缽盂見風(fēng)就長,我最后足有五六丈寬,重重地落下,地面四分五裂,溝壑縱橫,而無常使被缽盂蓋住。
缽盂中傳出陣陣動靜,一會大,一會小,變化無常,異常堅(jiān)固。
缽盂表面,銘刻著的八條那伽大蛇突然吐出八座佛陀雕像,雕像變作金身,口吐金蓮,梵文閃爍,這空慧和尚竟要生生度化陽朔的無常使。
夜游神急忙出手。
祂甫一動手,空慧就把手里那串佛珠手串丟了出來。
那十八顆佛珠是十八顆舍利,變成十八顆太陽,又從太陽中走出十八位佛陀金身,這十八位佛陀金身手握禪杖,是怒目金剛,掄起禪杖就往夜游神身上砸。
這夜游神被十八位佛陀圍攻,急忙出掌。
出掌速度極快,如疾風(fēng)驟雨,無數(shù)金色手掌變成一朵金燦燦的云霞,把天空的光亮都給掩蓋住。
叮叮當(dāng)當(dāng)!
夜游神一掌一個佛陀。
佛陀被打飛,重新變作舍利。
“無量佛!”空慧面帶微笑,身子卻不斷壯大,肌肉虬結(jié),撐爆佛衣。
他的身上紋有文身,是八條昂首呼嘯的天龍。
這八條天龍好像活了過來一樣,纏繞在他的手臂上,向外延伸,最終凝聚成了一根禪杖。
空慧抓著這根禪杖直接往夜游神身上掄去。
“有趣!”夜游神莞爾。
這一禪杖,鎖定了他的氣機(jī),封住了四方空間。
無論他往哪里走,無論他怎么躲,這根禪杖都會出現(xiàn)在頭頂,直到把腦袋打碎,把腦漿轟出來為止。
夜游神一動不動,是不動明王。
禪杖落在他的身上。
轉(zhuǎn)眼間,有一聲驚天動地地巨響傳來,地面顫動一下,接著裂出一條足有十幾丈深,數(shù)十里長的裂縫來。
夜游神一動不動,
他的血肉消失不見,是金燦燦的金身。
這禪杖只擦去了他身上的一點(diǎn)金箔。
而空慧和尚被震得虎口破裂,金色鮮血滴落在地,荒蕪地下的草種感受到了濃郁的生機(jī),紛紛從地面涌出。
空慧手里的禪杖被震蕩的重新化成八條天龍,在空中飛來飛去的,嗚嗚哇哇地說著話,仿佛埋怨。
而空慧左手一條,右手一條,把這些天龍安撫好,重新附在他的身上。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點(diǎn)子扎手,小僧怕是救不了你,那就就此別過好了?!?p> 空慧收回佛珠手串和缽盂,然后在徐仲難以置信的眼神中漸漸消失不見。
原本缽盂下的無常使異常的狼狽。
他身上氣機(jī)磨損,有佛光內(nèi)斂,如果再給空慧一段時間,這位無常使說不定就會被度化。
“大人……”無常使看著夜游神,有些不知所措,這么輕易就被壓制,還險(xiǎn)些被妖僧度化,他這個下屬,太過失敗了。
“無妨,他是從菩提寺出來的,你斗不過他很正常?!?p> 夜游神伸手替無常使拔除了他身上的佛光,凝成一枚珠子,吞服入肚。
隨后夜游神又看了看徐仲:“你在害怕?”
“他才不害怕呢!”有蘇玨跳了出來:“你是陰司神祇,管的是酆都的事,他是人間的煉氣士,管他的是朝廷和道盟,他還沒死,就不歸你管?!?p> “你若是動他,自然會有寶貝從天降落來殺你?!?p> 有蘇玨又回過頭:“放心好了?!?p> 夜游神哈哈一笑,直接伸出手。
有蘇玨身上狐毛齊齊豎起,她吐出青蓮和撥浪鼓,想要一心二用,同時釋放法寶威能。
然而下一刻就被鎮(zhèn)壓,動彈不得。
夜游神伸手觸碰徐仲眉心。
一道身影信心出現(xiàn)在夜游神手中。
有蘇玨心中悲傷:“小仲,你放心,我會為你挑選最好的棺木,為最棒的葬儀,再給你燒兩個美女……”
她把一切的安排都在心中想好了,只是沒想到徐仲還沒死。
在夜游神掌心里的不是徐仲的魂魄,而是一道燭火般閃爍的身影。
這身影交錯,由兩個人影重疊組成。
一個,是尸妖施爻。
而另一個,是陳縣城隍。
夜游神收走這一道人影,拆解成兩人。
把施爻交給了無常使,自己拿著那城隍的人影。
他朝那人像吹了一口氣,接著那人影如大夢初醒般伸了一個懶腰,朝著遠(yuǎn)方跑去。
“是溯源之術(shù)?!辈蹲綒庀⒒蚴沁z留,溯本追源,是謂之溯源之術(shù)。
夜游神和無常使各奔東西,只留下徐仲和有蘇玨留在原地。
夜游神離開之前,出手修復(fù)了土地的裂痕。
“小仲,你沒事吧?”有蘇玨轉(zhuǎn)動著黢黑的眼睛,滿是關(guān)切。
徐仲正要開口,這入夜沒有多久的天,突然就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