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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一黍

第43章 狐媚惹浪行

昆侖一黍 無色定 4077 2022-01-23 11:00:00

  羅希賢來了興致,笑問:“今非昔比?我看崇玄館如日中天啊?!?p>  姜茹輕搖螓首:“崇玄館早就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不過仗著前人余蔭勉力維持。更多時候靠著聲勢裝點門面,內(nèi)里卻是衰敗不堪。先前冒犯羅公子的梁仲緯,修煉根基淺薄至極,卻也敢口放狂言。”

  “館廨之中有高人,就免不了會有一些無能之輩?!绷_希賢饒有興致地說:“可就我來看,崇玄館還沒衰落到讓你們迫切另尋出路的地步。去年我們懷英館發(fā)現(xiàn)白額公洞府,你們那位梁首座帶著大批人馬來到,公然掠走所有洞府奇珍。那時候我可看不出什么外強中干?!?p>  姜茹言道:“這還不足以證明崇玄館難以為繼嗎?梁首座有國師之尊,竟然要親自下場爭奪洞府珍寶,行狀幾類強盜,不堪如斯,怎能說是如日中天?”

  羅希賢微微點頭:“確實。不過你們崇玄館家大業(yè)大,實在不行就分家過日子,誰也攔不住你們?!?p>  姜茹苦笑,眉目間難掩凄涼之色:“羅公子這話說得輕了,先前兩萬兵馬空餉一事,惹得朝堂內(nèi)外人心浮動。崇玄館不得人心已久,將來哪天梁首座奉詔舉霞,留下這么一個爛攤子和眾多無能子弟,國主可不會猶豫遲疑,其他館廨更是虎視眈眈?!?p>  “據(jù)我所知,梁首座修煉有成,你們崇玄館還不至于那么快就沒了靠山。”羅希賢笑道,看著美人苦惱蹙眉,倒也頗有幾分滋味。

  “羅公子真會說笑。”姜茹瞧了對方一眼,輕輕嘆氣:“你們這些男人啊,就知道打打殺殺、爭權(quán)奪利,卻不知我們這些女兒家的艱辛苦楚?!?p>  羅希賢被這話勾起心念,問道:“怎么?聽你這話,莫非是被梁朔強娶為妾?”

  姜茹眼圈微微泛紅:“妾?只怕連這點名分也沒有。我們姜家受他梁氏庇護,族中女眷不得已屈身侍奉,看似人前風(fēng)光,暗地里飽受凌辱,欲求脫身而不得。偏偏像我們這種人,將梁氏境況看在眼里。高樓廣廈倒塌前,老鼠都懂得搬家避禍,可我又能逃去哪里?”

  羅希賢見佳人垂淚,心頭火起,可還是強壓著欲念,說道:“我明白了,你這是借修好謝罪的名義,想要試探我懷英館的態(tài)度。如果將來崇玄館難以為繼,你好給自己家族備下退路?!?p>  姜茹抹去眼角淚珠,正色道:“妾身明白,羅公子心中對崇玄館心懷芥蒂,因而猜忌妾身此舉動機。另投出路這等大事,確實不宜倉促,只希望羅公子記住今日之會,來日妾身有難,還懇求羅公子能掛念一二?!?p>  姜茹言罷就要離去,羅希賢見狀起身,一把抓住對方玉腕,順勢一拖,姜茹身子撞上羅希賢胸膛。

  “羅公子,你這……”

  姜茹抬頭望向羅希賢,她神色慌亂,嬌嫩櫻唇吐出幾縷潮熱香息。羅希賢只覺得懷中佳人柔若無骨、著體便酥,裹在曲裾之下是纖秾合度的嬌媚軀體。

  “若要示誠,光是這點丹藥法寶可不夠?!绷_希賢緊緊盯著姜茹,目光銳利如劍:“你要如何證明,不是梁朔派來試探我?”

  姜茹輕搖下唇,回避羅希賢目光:“妾身明白了……還請羅公子略施術(shù)法,莫要讓聲響傳出?!?p>  羅希賢嘴角一提,從腰間取出封門掩戶符,并指一引,符咒鎮(zhèn)貼在營帳帷簾,隔絕內(nèi)外聲息,不使春色外泄。

  ……

  離開礦場之后,趙黍帶著一眾兵士返回漁陽縣城,經(jīng)歷葬狄谷外一場艱難戰(zhàn)斗,眾兵士亟待修整,趙黍要補充各類符咒法物,受穢氣沾染的青玄筆也需要重新祭煉。

  “情況大致便是如此?!?p>  趙黍指著地圖上幾處,對韋將軍說道:“如無意外,那妖邪已經(jīng)逃離漁陽縣,無法再興風(fēng)浪。其余雜類精怪鬼物大多被剿滅,少數(shù)遁入山林,無法追蹤?!?p>  “那些小妖小怪我也懶得管?!表f將軍盯著地圖嘆氣:“除了縣城,其他地方都沒剩幾個人,這一回漁陽縣怕是十年八年都恢復(fù)不了?!?p>  趙黍說:“若是閑置田畝能分予流民,輕徭薄賦、勸課農(nóng)桑,很快就能重現(xiàn)生機?!?p>  “這些事你去跟王郡丞說,我不便多嘴?!表f將軍擺擺手,又問:“對了,我聽下面兵士說,你又給他們弄了什么神兵利刃?”

  “神兵利刃談不上,就是將符篆銘刻在刀上,略加祭煉罷了?!壁w黍說:“我們這些修士術(shù)者終歸是少數(shù),也不是個個都懂戰(zhàn)場廝殺、排兵布陣。而奮力用命的將士面對妖精鬼怪卻只能手執(zhí)凡鐵,這大為不妥。我覺得光是金甲符還不夠,若是能讓眾將士手執(zhí)符兵,再輔以適當(dāng)應(yīng)對之法,何愁妖精鬼怪襲營擾陣?”

  韋將軍先是露出喜悅表情,可轉(zhuǎn)眼變得凝重,問道:“趙符吏,這符兵莫非是懷英館新近創(chuàng)制?”

  “大概算是吧?!壁w黍回答:“我也不知其他館廨是否有類似法物,反正我是隨便搗鼓出來的,談不上什么正經(jīng)術(shù)法方技,具體運用恐怕還要慢慢改良。那幾柄符刀是臨時打造的,如若過兩天就失靈,也別太當(dāng)一回事?!?p>  韋將軍問:“這符兵除了對付妖精鬼怪,能用于殺傷常人嗎?”

  “那就要看銘刻哪種符咒了,火煞符估計效果平平,金煞符興許能讓刀槍更為鋒銳,便于貫穿甲胄?”趙黍攤手說:“說實話,我也沒把握?!?p>  韋將軍沒有趙黍那樣輕松隨意,他隱約看出,這種符兵若是遍及尋常兵士手中,對戰(zhàn)場形式可能會造成難以預(yù)料的改變。

  “趙符吏,你能否再打造一批符兵,由本將軍分發(fā)?”韋將軍問道。

  “這是自然?!壁w黍言道:“不過我可能要回一趟鹽澤城,與館廨同門將符兵細節(jié)推敲明白?!?p>  ……

  姜茹躲在馬車之中,蜷縮著身子,整個人疲乏倦怠,沒有半點愉悅神色。

  “小姐,那趙黍已經(jīng)離開軍營了。”車外傳來下屬聲音。

  “他是獨自一人么?”姜茹強撐著坐起身子。

  “是的。”

  姜茹架起隨身妝奩盒,對著小鏡打理一下稍顯凌亂的頭發(fā),這才走下馬車,朝著趙黍趕去。

  “趙符吏請留步?!?p>  趙黍聽見道旁有人呼喚,扭頭就見一名嬌艷女子朝著自己盈盈一拜:“小女子姜茹,先前曾有一面之緣,不知趙符吏可曾記得?”

  “你……”趙黍愣了一下,若非神虎真形符震顫示意,他都差點忘了眼前這位女子就是梁朔身旁侍女,也是曾襲擾自己行法的狐妖,看來這段日子真是忙糊涂了。

  “你有什么事嗎?”趙黍直接問。

  姜茹柔聲說:“我是為先前校場法壇一事,特地來向趙符吏賠罪道歉的。”

  “哦?!壁w黍應(yīng)了一聲,杵在原地不動,一臉茫然呆滯,外人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姜茹左右觀瞧:“趙符吏,我們就在這里談嗎?”

  趙黍指著不遠處的一排房舍:“我正好要收拾東西,過去聊吧。”

  等姜茹跟著趙黍來到那窗戶破損、門板歪斜的小屋前,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問:“趙符吏就住在這種地方?”

  趙黍掃了周圍一眼:“你看現(xiàn)在漁陽縣還有幾座完好無損的房屋?這種就不錯了,我前些天都沒怎么在屋檐下過夜?!?p>  姜茹勉力維持著笑容,正要上前兩步輕言軟語,卻聞到趙黍身上一陣古怪臭味,不由得蹙眉后退、遮掩口鼻。

  趙黍看見她這模樣,聞了聞自己身上青衫,不好意思地說:“讓你見笑了,前天在野地里被行尸膿血淋了一身,看來這件衣服是不能要了。我換幾件衣物,你稍等。”

  說完這話,趙黍就將姜茹晾在外面,自己在小屋中悉悉索索、叮叮咣咣,也不知道在做何事。

  姜茹此刻心情不佳,非常不佳。想到自己要以色相侍奉羅希賢,劍客體魄幾乎要把她折騰散架,還沒恢復(fù)過來,現(xiàn)在又要跟這趙黍打交道。

  不管梁朔如何重視趙黍,姜茹只覺得此人由里到外透著一股粗俗鄙陋。

  “好歹也是懷英館出身的修士,就算再不講架子,言行舉止也該稍有威儀。羅希賢是一身丘八氣,仗著力氣大就橫沖直撞。這趙黍徹頭徹尾俗人一個,滿肚子市儈心機,還偏以為自己頗有手段?!?p>  姜茹越想越氣,哪怕之前與羅希賢所言不過是獻媚托詞,可她并非沒有設(shè)想過如何脫離梁氏掌控。這回見識了趙羅二人,堅定了她斷然不會選擇懷英館,與其跟這種俗人往來,還不如在梁朔身邊多委屈一陣。

  “好了好了?!壁w黍打開門,身上換了另一件廣袖青衫,讓姜茹進來。

  小屋之中連正經(jīng)床榻桌椅都沒有,就在角落處鋪了干草被褥,臨時充作床鋪。姜茹只得站著說道:“趙符吏,先前攪擾法壇,實乃小女子秉性未馴,此番專程賠禮,希望趙符吏能見諒?!?p>  趙黍問:“秉性未馴?我見你被梁朔馴得挺乖巧的,是他讓你來的吧?”

  姜茹低首蹙眉:“小女子受制于人,實在不得已才冒犯趙符吏。這幾匣丹藥還請收下,此外有一卷法訣,也請趙符吏過目。”

  趙黍放下丹匣、接過書卷,封面赫然可見“金水分形”四字,內(nèi)中文字乃是以金漆寫就,靈光隱現(xiàn)。趙黍隨意掃了兩眼,書中所載乃是一門分形散影的術(shù)法,從祭造法鏡、到對鏡存想,隨后出神入鏡、形出鏡,內(nèi)中祭煉要略、神氣運用,全都有詳細記述。

  “好東西?!壁w黍點頭,臉上卻無笑容:“不愧是崇玄館,賠罪謝禮都這么厚重。這架勢連我都想投靠崇玄館了?!?p>  姜茹一聽這話,趕緊接道:“若是趙符吏有心于此,不妨移步鹽澤城詳談?”

  “尾巴?!壁w黍抬手指了指姜茹后面:“狐貍尾巴露出來了?!?p>  “???”姜茹趕緊扭頭觀瞧,卻什么都沒看見,當(dāng)即自知中計,還要被對方逗弄譏諷。

  “你……”姜茹強壓怒意,保持儀態(tài)端莊:“趙符吏莫非是想見小女子的原身么?那可不太好看?!?p>  “比你難看的東西我見得多了?!壁w黍冷笑中帶上幾分調(diào)侃:“你知道我這些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東西?就你還想嚇唬我?你有本事現(xiàn)在就現(xiàn)出原形,我還打算給老師和石老弄幾件狐裘大氅。變!趕緊給我變!”

  姜茹心防崩潰:“趙黍!你不要太過分了!姑奶奶我好聲好氣跟你賠罪道歉,禮物也送了、臺階也給了,你還非要這樣糾纏不休嗎?當(dāng)初是梁朔讓我去攪擾法壇,你要是有種,自己去跟他爭辯!你這張利嘴朝著我說又有何用?!”

  姜茹大罵一通,胸口肩頭止不住起伏,旋即又面帶懊悔地轉(zhuǎn)過身去,輕抹眼淚。

  趙黍摸摸下巴胡茬,心想這狐妖平日里沒少受氣,被自己隨口這么一激,什么話都抖出來了。

  “要我說,你們崇玄館就是破規(guī)矩、破講究太多了?!壁w黍把玩著書卷:“梁朔讓你來攪擾法壇,無非是擔(dān)心我搶了崇玄館風(fēng)頭。可結(jié)果呢?你要是不動手,也不會傳出什么‘趙符吏登壇斬妖’的市井傳言,到底是誰讓我名聲越傳越響?

  至于賠禮道歉,我本來也沒指望,你來了,我反倒要懷疑梁朔的用心。說實話,這種手段真的不高明。我是向往崇玄館,可是我不想投靠什么世家權(quán)貴,一本法訣就要收買我,你們這是看重我呢、還是看輕我呢?”

  姜茹扭過頭來,雙眸流露出妖異紅光:“你覺得自己什么都看透了?非要賣弄口舌?”

  “我只是說實話。”趙黍言道:“我從頭到尾就不明白,你們崇玄館為何偏要盯著我們搞東搞西,甚至派梁仲緯那種貨色來離間我與羅希賢。如果想要長保自己的權(quán)勢地位,直接朝著云巖總舵殺過去,誰比得過你們???”

  “天真?!苯阋卜艞壛?,搖頭苦笑。

  “是不是天真,等我見到梁朔就明白了?!壁w黍朝著姜茹言道:“你剛才不是叫嚷著讓我跟梁朔爭辯嗎?帶路,我正好也要回鹽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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