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恩率先反應過來,噗通跪倒在地,聲音有些顫抖:“陛下……恭喜陛下……大明后繼有人啦!”
萬貞兒眼中的殺機慢慢褪去,換做一副欣喜的表情,道:“臣妾恭賀陛下!”
朱見深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急忙問道:“朕的皇兒現(xiàn)在何處?”
“回稟陛下,我等回京之時,恰逢騰驤衛(wèi)鄧指揮使帶人巡視城防,鄧指揮得知來人是皇子殿下,擔心殿下安危,便派人將殿下護送回營地暫時安置起來。”
朱見深激動地說道:“立刻傳召,命鄧康派人護送皇兒回宮!”
懷恩趕忙答應道:“老奴這就安排人去騰驤衛(wèi)迎駕!”
“等一下!”
朱見深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紀氏現(xiàn)在何處?召她前來見朕!”
懷恩下意識地看向徐承影,目光中傳達的意思就是:趕緊的,接著編啊!
徐承影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回稟陛下,我那姐姐現(xiàn)在并不在宮中?!?p> 朱見深頓生疑惑:“不在宮中?”
“當初那位老道長還說了一件事,此番逆天改命,乃是泄露天機之行為,可是,我等凡夫俗子安可知天命?自古以來,泄露天機都要受到上天懲罰,所以他才會遠走廣西,就是為了遠離京師,躲避此劫??墒侨绱艘粊?,怕是這劫難就要落在姐姐身上?!?p> 朱見深甚是擔憂,問道:“難道就沒有化解之法?”
“唯一的辦法,就是尋一名德高望重之輩,去他家中暫避幾日,借助此人的氣運,或許能躲過此劫。那老道長還說,此人必須非官非爵。懷公公得知此事后,便暗中相助……”
徐承影偷偷看向懷恩,心中暗道,別以為你不說話就沒事了,這趟渾水你蹚定了!
果然,朱見深立刻問道:“懷恩,可有此事?”
懷恩心中暗暗叫苦,這把火還燒起來沒完了,怎么又轉了一圈又回到自己身上來了?
“回稟陛下,老奴確實安排了紀氏出宮,去尋找那位老神仙所說的德高望重之人,尋來尋去,最后尋到了商老的府上?!?p> “你是說……前內閣首輔商輅?”
“正是!”徐承影接過話來,“因為商老先生乃是前任內閣首輔,門生故吏遍天下,現(xiàn)如今又是賦閑在家,既德高望重,又非官非爵,所以懷公公認為,此人非商公莫屬?!?p> 徐承影并沒有夸大其詞,商輅雖然賦閑家中,在士紳之中仍有很大的影響力。
此人在整個大明朝都是傳奇一般的存在。
他是明代自開國以來,科舉考試中唯二的“大三元”。
所謂大三元,指的是鄉(xiāng)試解元、會試會元、殿試狀元的合稱,一人獨占三元,可以說是古代科舉制度下的讀書人最高成就。
放眼整個歷史,在浩如煙海的古代科舉中,大三元及第的文臣僅有十四人。
這十四人中,大明朝僅僅只有兩個。
第一個,乃是朱元璋時期的黃觀,官拜翰林院修撰、戶部右侍郎,時人贊曰“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間無。”
但是在靖難之役,黃觀不肯屈服燕王朱棣,投江而死,朱棣一怒之下,直接下令將他的名字從登科錄中除去,直到萬歷年間才得還清白,追謚文貞。
也就是說,在成化年間,有記錄可查的大三元,實際上只有商輅一人。
當初土木堡之變,郕王朱祁鈺監(jiān)國,商輅經閣臣陳循、高谷推薦,得以進入內閣,參預機要事務。
朱祁鈺在位八年,商輅可謂是盡職盡責,兢兢業(yè)業(yè),可問題是朱祁鎮(zhèn)這位老兄又回來了,還重新當了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于是,北京保衛(wèi)戰(zhàn)中最大的功臣于謙被殺,朱驥受牽連遠戍威遠,商輅被革去官職,貶為平民。
朱見深繼位之后,曾有過起復商輅的打算,卻一再受阻,今日聽徐承影說完,心中不禁多了一些想法。
“懷恩,傳朕旨意,即刻召商輅入宮!”
“老奴這就去!”
說完之后,懷恩一溜煙跑了,絲毫沒有任猶豫。
再待下去,還不知道會整出些什么幺蛾子來呢!
接下來要做的事還很多,徐承影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必須是真,每一個人都必須真實存在!
紀氏,商輅,鄧康,張敏,老道士……
從現(xiàn)在開始,所有人必須按照劇本來,否則的話,就是欺君之罪!
回到司禮監(jiān),懷恩立刻將幾名心腹召集起來,關起門來說道:“咱家有幾件事吩咐你們去辦,先說好,無論是誰,但凡走漏一點風聲,他全家都要陪葬!”
…………
午門外,文武群臣都已到齊,就等入宮上朝。
最角落處的一頂轎子里,一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正在閉目養(yǎng)神,在他身邊,坐著一名年輕女子。
老者正是商輅,此時閉著眼說道:“等會兒到了朝堂,你只管將這些年的經歷當著群臣的面講出來,老夫不信,她萬貞兒能一手遮天!”
那女子就是紀茹,苦笑道:“我曾聽人說起過,內閣首輔萬通和萬貴妃走得很近,兩人似乎是遠親。”
商輅突然睜開眼,說道:“太祖高皇帝早有祖訓,后宮不得干政,萬貞兒仗著陛下寵幸,手伸的太長了,若是任由她繼續(xù)肆意妄為,早晚有一天,要斷送了大明的前程!”
這時候,忽然聽到外面有人說道:“快看,是崇王殿下的轎子!”
人群中頓時喧嘩起來,紀茹聽到外面交談聲,不由得緊張起來。
“別慌!”
商輅想了想,說道:“陛下病重,崇王殿下應該是來看望陛下的。”
紀茹卻有些坐立不安,說道:“我在宮中也聽到很多閑話,說是……”
有些話,不能說的太明顯。
商輅當然知道她想說什么,只是淡淡一笑,道:“既然知道是閑話,為何還要往心里去?”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我擔心……唉!”
商輅再次閉上眼,說道:“老夫雖早已不理政事,不過,往日那些門生故吏都還在,你放心吧,今日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找為皇子殿下討個說法!”
“商老這份恩情,小女子定銘記于心!”
紀茹很是感動,當下便要拜謝,可是轎子里空間有限,沒辦法行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