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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國者侯

第四十五節(jié) 造船之難

竊國者侯 問心劍 3265 2013-09-23 00:14:59

    這寶船造不出來!

  李匠戶這般言語一出,不禁計貴義及掌事都是大吃一驚,便是侯嘉也是容色一變,他聽計貴義之前介紹,知道這李匠戶當是一等的造船匠人。這寶船圖紙也是戴義自內(nèi)庫之中翻出的海圖時的附加產(chǎn)品,一并拓了下來送與了他。世宗皇帝時遣出海的中使,便是以這大寶船為旗艦的。他想著有了這等圖紙,加以熟練造船匠人,只要舍得砸錢,卻也沒有什么造不出來的。不想這李匠戶看著本事不小,對著這寶船圖紙,竟然說出這等話來。

  “怎么,李匠戶是不愿造這大寶船了?”侯嘉想著諸事齊備,又有詳細圖紙在手,便是按圖索驥也應(yīng)當造得出來,但這李匠戶竟然如此說話,不免語氣之中便帶了些怒氣。

  “這位東家……”李匠戶又打了一躬:“不是老匠人不愿,卻是不能?!?p>  “如何不能?!辈逶挼膮s是蘇書玉:“李匠戶若要人手,不說龍江船廠里的匠戶,即便是兩浙閩地說得上名的匠人,只要李匠戶開口,我蘇家卻沒有找不著的。若是要木頭,廣西十萬大山中的木頭,只要不是犯禁的那干金絲楠木,其余木頭要多少我許你多少,這大寶船圖紙都是從內(nèi)庫里拓出來的,從頭至尾一張不少。諸般事物都已齊備,李匠戶還說不能,當年連圖紙都沒有便敢攬生意造船的本事去哪了。早知李匠戶竟是如此畏縮,又何必勞動父親將李匠戶千里迢迢的送到這大濠島上來,依我看倒不如在本地招募匠人來得便宜?!?p>  面對蘇書玉明顯是激將的一番話語,這位被稱為老倔頭的李匠戶卻只是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這位便是大小姐了吧,老匠人先拜謝老太爺?shù)木让髁恕!闭f著竟然跪下叩了三個頭,倒是把蘇書玉唬了一跳,連忙側(cè)身避了。

  再站起身的李匠戶嘆了口氣,開始解釋起來緣何他說造不出這寶船來的緣故。按侯嘉蘇書玉等外行人的看法,造船不過是要花錢花木頭而已,便是那等大寶船,有了圖紙按圖索驥,也不甚難。但實際到匠人這邊操作之時,卻沒有這般便當。

  造一艘海船,龍骨、船身,艙房、底板、甲板、鉚釘、風(fēng)帆、桅桿諸般事物都各有講究。尋常造三四百石的海船,李匠戶都無法以一人一家之力來完成,至少要綜合上好幾家的手藝,有經(jīng)驗的匠人要請上七八個,打下手賣力氣的雜工需幾十上百,就是這般,也得二三月才得造好。

  造這三四百石的海船已然是如此麻煩,須知這大寶船規(guī)模之大,已然到了尋常之人無法想象的地步了。記錄當年中使下西洋的《西洋記》中有載,曰寶船“長四十四丈,闊一十八丈,艙分五層,前后九桅可懸十二帆……凡二千料?!边@二千料的大寶船,和現(xiàn)如今常造的海船相比,不說別的,只說載貨量便二十倍之,更罔論其他了。

  造三四百料的大海船需百余人忙上二三月,而造二十倍于如今海船的大寶船,其工程量和精細程度,卻不能簡單的二十倍之了。

  說到此處,李匠戶便即感嘆道:“老匠人的爺爺當年也曾造過大寶船,老匠人小時候也曾聽老人家當逸事說起過,說這造這寶船只是船廠動用的人力便有數(shù)千人,旁的運送物料之人還無從統(tǒng)計,其中可稱得上大匠的匠人不下數(shù)百。即便如此,也花了近兩年方才完工。大小姐和兩位東家可想一想,這是多大的工程?!?p>  說著也不待侯嘉蘇書玉等回應(yīng),又繼續(xù)道:“自從正統(tǒng)皇帝下令禁海之后,船廠的匠戶無工可開,沒得飯吃,都是風(fēng)流云散,多少家戶相傳的手藝都就此失傳。也不是老匠人托大,如今這兩浙地面加之閩地上,把會造船的匠戶都一并湊攏過來,卻也是沒這般人力來造這大寶船的。便是人湊夠了,手藝也是不足的?!闭f著兩行老淚又滾落下來:“老匠人何嘗不想造出這蓋世寶船,只是如今這般情形,別說是以東家一家之力,便是朝廷有心要造,也是造不出來的?!?p>  侯嘉蘇書玉在旁的地方各有所長,在這造船一事之中,卻又如何知道這許多,李匠戶一番話說將出來,才知這造船之事,卻遠遠不是他們想得如此簡單的。

  “原是我們唐突了,還請李大匠莫要見怪?!焙罴喂笆中辛艘欢Y,語氣極是真摯:“只是這大寶船無法可造,那其余當年隨大寶船出海的諸般海船戰(zhàn)船,若有圖紙,李大匠可造得出否?!?p>  “回稟東家,也不是老匠人挾技自重,只是這造船之事,除開造熟了的那些船只之外,旁的老匠人卻都不敢打包票,還是須見得圖紙才能下定論。”李匠戶回應(yīng)道。

  “也不是我等苦苦相逼,只是時間緊迫,商船也好,戰(zhàn)船也罷,至少都需有這個數(shù)?!焙罴握f著張開手掌,晃了一晃,示意至少兩樣船只加起來至少要有五艘。

  “不造新式船只,只是這尋常商船戰(zhàn)船的話,老匠人勉力一把也還是造得出的。”李匠戶低頭盤算了一陣,表示并無問題:“只是東家說的與大寶船出海的諸般海船戰(zhàn)船圖紙……”

  “明日便命人送與大匠鉆研。大匠覺得那等船只之中,何等可造,便先造何等,如何。”

  “那老匠人真是得了天大福氣了?!崩罱硲粽f著竟然是又要拜將下去,倒惹得侯嘉連連相扶不必多敘。

  “陳副提舉,這些事物本官已經(jīng)送到了,提舉大人說了,三日后請陳副提舉至衙中一一說明?!?p>  在侯嘉在大濠島造船廠中與李匠戶商議寶船之事的同時,在家休旬假的副提舉陳舉之的家中,也來了一行不速之客。為首的身著錦衣衛(wèi)百戶服色,趾高氣揚直入中堂,將乘著幾本陳年賬冊和一封文書的托盤在案幾上一放,便即這般開始了傳話。

  這錦衣衛(wèi)百戶自然是雷知力,侯嘉吩咐他特意選此時到陳舉之府上給陳舉之找些麻煩,他貫徹的極是徹底,還順帶發(fā)揮了一下自己對這干市舶司衙門中大小官員的怨氣。

  錦衣衛(wèi)百戶是六品,市舶司副提舉只是從六品,縱使雷知力再是如何在陳舉之面前囂張跋扈,陳舉之也是沒有法子,只得憋著氣回應(yīng)道:“這些陳年舊賬年深日久,本官記不清了?!?p>  雷知力出身錦衣衛(wèi),對著這干吏目升將上來,品級還不如自己的人又如何會客氣,斜著眼嗤道:“本官只是奉提舉大人之命形式,至于記得起記不起來,還是留待三日后衙門里陳副提舉說與提舉大人聽罷。”說著又拿鼻子哼了一聲,轉(zhuǎn)身便走,將將邁步出去時似是想到一事,又住了腳步回身道:“提舉大人說了,若是陳副提舉要努力回想當初之事,無暇到衙,可自行告假,提舉大人準了?!闭f畢也再不猶豫,拔腿便走,可憐這陳舉之只待雷知力一行人出了院門,兀自氣得說不出話來。許久才恨恨一看那托盤之中幾番事物,一跺腳,喚了下人:“來人,與我備車去尉遲大人那里。”

  廣州府城之中,能被稱作尉遲大人的也只有布政使司衙門里的右參政尉遲明了。今日是旬假,尉遲明也沒勤勉到旬假也要去衙門里守著,自是在家休憩,陳舉之來時,尉遲明方才睡了午覺起身,正抱著小兒子在教他描紅,聽得下人來報說是陳舉之求見,便撂了手中狼毫,皺眉道:“難不成這侯嘉又鬧出什么事來了。”

  陳舉之在花廳并未等上許久,便見到了身著燕居服飾的尉遲明。面對自己的大靠山,他自然是將方才受氣之事添油加醋的說將了出來,權(quán)作告狀訴苦了。

  “你便是為了這事過來的?!甭牣呹惻e之的訴苦,尉遲明挑了挑眉,有些不耐的說道。

  “大人,也不是小的拿些小事來煩勞,只是這侯嘉各種跋扈不說,連帶手下的狗腿子卻都是那般嘴臉,著實的不能忍啊。”陳舉之也感覺到了尉遲明的不耐,當即便轉(zhuǎn)了話風(fēng):“再這般忍將下去,還不知會成什么樣呢?!?p>  “錦衣衛(wèi)不跋扈還叫錦衣衛(wèi)么?!蔽具t明冷著臉斥了陳舉之一句:“他侯嘉仗著戴義的勢,當初連我的面子都給一例抹了,你自己是什么名牌上的人自己清楚,受這么點子氣算什么,之前的爛帳怎么處置,還要我來教你不成?!?p>  “是……”告狀不成反受了訓(xùn)斥的陳舉之神色懨懨,有氣無力的應(yīng)了一聲。

  尉遲明訓(xùn)了陳舉之幾句,卻又皺起了眉頭,自語道:“這侯嘉竟然選這旬假來找你麻煩,這……”他略一踟躕,便問向了陳舉之:“那侯嘉這幾日在衙中,都做些什么??捎谐鋈セ蚺c旁人往來?!?p>  “后衙那邊那侯嘉的厲害夫人看得死緊,小的并沒有什么消息。侯嘉日日在前衙露面判事,盤問得幾個書吏都有些害怕被他叫進去了?!标惻e之歪了頭想了一想:“昨日聽說正問著話呢,后衙傳出消息來說他那個厲害夫人有請,便回了后衙一整日都沒到前衙了。難不成是找到了這些漏洞,商議著要來對付我。”

  尉遲明輕哼了一聲,眼中露出不屑神色:“對付便對付,卻又如何。只要這侯嘉還在賬本的迷魂陣里轉(zhuǎn),便即由他。他再是如何對付你,又能怎樣,總不能殺你的頭抄你的家罷,若是那侯嘉抓到了你的把柄,逼著你免了你市舶司的差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隔上個一年半載的,本官保你一個縣官出身,怎么樣?!?p>  

問心劍

嚶嚶嚶嚶又過了十二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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