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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國者侯

第五十七節(jié) 收小網(wǎng)

竊國者侯 問心劍 3116 2013-10-08 23:51:45

    海珠島上的集市此時因稅卡剛剛設(shè)下,還在緩慢的盤問著各處商人,故而這占地方圓約百丈的集市之中,此時并沒有出現(xiàn)侯嘉想象中摩肩擦踵的狀態(tài)。稀稀散散顯然是剛剛布好的攤位上,商行伙計們正在管事的呼喝聲中,同腳力們一同搬運著車輛上沉重龐大的貨物。

  五六月的嶺南即使未到午時,日頭卻也依舊炙得人汗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摔,腳力們大多已經(jīng)脫掉布衫,赤著上身光著腳,渾身上下只留一條半長不短的布褲,更有甚者,干脆只留了一條兜襠布……這些腳力們正揮汗如雨的不斷的搬運著從車輛上卸下來的貨物,穿得整齊一些的伙計們則在整理著自家攤位上那些被腳力們?nèi)拥闷吡惆寺涞呢浳铮η笞寯偽簧系呢浳锟雌饋砀烙^一些。再遠(yuǎn)一些的樹蔭下,明顯是知府衙門的差役們則人手一個水葫蘆,正吹著小風(fēng)談笑著看著集市之中這并不多的人群。

  侯嘉一行人雖然不多,但只是他身上那身正五品官服便極是打眼,更別說身后一眾錦衣衛(wèi)了,商賈們消息沒有那么靈通,但出于對緹騎和官府中人的天然畏懼,都不約而同的對手下的伙計和腳力們打出來小心安靜的信號,幾乎是剎那間,本來還有不小聲響的集市,便進入了沉寂。

  坐在樹蔭下喝水納涼的一班衙役也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不對,這班衙役是皂、捕、快、壯班四班衙役之中的壯班,一個個都是膀大腰圓,在嶺南這處本地人大多黑瘦矮小的地方尤其顯得極富震懾力,知府衙門典吏將這干人調(diào)至此地,也是是為著這份震懾,這一班衙役約莫二十多人,領(lǐng)頭的是個精壯的中年漢子,見侯嘉一行人入得市中便住了腳步,連忙起了身,連踢帶催的呼喝著手下的一干壯班差役起身,又半弓著身一路小跑過來:“小人萬平,見過大人,敢問大人是……”

  “這是市舶司提舉侯大人?!背雎暤淖匀徊粫呛罴瘟耍骸敖o我們大人備下的屋子呢?!?p>  “是是是……”集市之外的事物由市舶司管轄,集市之內(nèi)的事務(wù)則由知府衙門管轄,連帶給各衙門大人吏目建休憩之所的任務(wù),也是這干壯班完成的。那萬平看服色應(yīng)該是個副班頭之類的,見眼前這至少是個小旗的錦衣衛(wèi)發(fā)問,連忙躬身應(yīng)道:“市舶司的處所在這邊,請大人隨小的來?!?p>  這海珠島上的建筑都是木屋,廣州一地,一年總要迎幾次颶風(fēng)的,這些木制高腳小屋大多沒有抵擋暴風(fēng)的能力,因此出現(xiàn)在侯嘉一眾人面前的房屋,卻都是新舊不一,有著明顯修葺痕跡的。那萬平將侯嘉一行人帶至一處略為大些的新屋前,賠笑道:“這一線都是往年市舶司衙門修葺之所,房子都是小的們下了氣力修的,還請大人放心?!?p>  “去罷?!敝跋蛉f平問話的錦衣衛(wèi)小旗見侯嘉微微點了點頭,便知自家大人對于這處處所沒有什么挑剔,便揮手讓那萬平去了。萬平點頭哈腰的賠笑著退了開來,卻不妨一眼瞥見了被兩名錦衣校尉壓著的的安永,他是認(rèn)得安永的,當(dāng)即目光便是一閃,幾乎便要脫口而出叫一聲安提舉了,好在他還算控制得住,連忙咬住了牙,幾乎是一路小跑的離了這一處。

  嶺南一地氣候濕熱,蛇蟲鼠蟻滋生甚多,因此連帶這臨時居所也是按著土人所居高腳樓架著的,侯嘉順著那竹片編制的階梯上到了屋門前,卻不進入,只回頭看著市中一應(yīng)布置,他也算是居高臨下,倒是比剛?cè)胧袝r看得清楚了許多。但見方圓近百丈的平整土地之上,除開像他身后的高腳木樓之外,別無旁的建筑物。大片的空地之上,已經(jīng)用白灰畫出了橫平豎直的許多方格,略一數(shù),不在那些熙熙攘攘的商賈各自占據(jù)著其中一到兩個方格,縱使貨物再多,卻也不越界,想是這市中自有法度在其中。

  侯嘉凝目看著這市中布置,隨他來的錦衣衛(wèi)卻沒閑著,押著安永的自揀了一樁小屋子把他扔了進去,另外幾個則干起了整理灑掃的活計,雖都是些大老爺們,但也算干得利索。那房中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好在來之前也有些準(zhǔn)備,便將背負(fù)著的褥墊之類玩意的鋪在了清掃過后的地面上,只當(dāng)是學(xué)學(xué)古人席地而坐了。另有兩人則更干脆的不知從何處摸出了斧頭,徑自去集市外面砍木頭做些簡易器具,順便給在樓前扎火堆的同伴們帶些燃料過來。

  “承休?!边@里并沒有外人,于是蘇書玉也不再裝樣,站在侯嘉身側(cè)同樣看著市中情形喚了一聲道:“怎么著市中只是些本地商人,還不見番商?!?p>  “番商路遠(yuǎn),晚到一些也是自然的?!焙罴沃男哪钅畹亩际桥c番商交易之事,便笑著安慰了一句:“這海珠會短時半個月,長時能開出一月有余,倒真不用急在一時?!闭f著又笑著指了指新進來的一隊商賈:“你看那隊領(lǐng)頭的,一臉的喪氣,看來那幾處稅卡雷知力已然差不多拿下,讓這些鐵公雞大大的出了回血呢。”

  面對侯嘉這等言辭,商人出身的蘇書玉卻有些不悅,頂了一句:“商人逐利乃是天性,又哪來什么鐵公雞……”

  侯嘉一時最快,卻沒想到蘇書玉竟然頂了這一句,梗了一下,正想說句話揭過去,卻不妨另一隊人沖入了他的視線之中:“雷知力?陳舉之?”

  這一聲低呼立刻將蘇書玉的注意力拉了回來,順著侯嘉目光看去,卻見以陳舉之和雷知力為首的兩隊人正揚起煙塵,滾滾而來,為首的兩個都是滿面怒氣,想來是雷知力帶人去接手稅卡之事,撞上了陳舉之,兩相起了沖突,互不相讓之下,便鬧到了侯嘉這里來了。蘇書玉見一行人過不多時便要行到面前,便退了一退,退到了侯嘉身后,頭略略垂下,之前因放松而顯現(xiàn)的女兒情態(tài)也收斂了起來,同樣扮作男人的江七娘則恪守侍衛(wèi)職責(zé),悄無聲息的握著刀站到了侯嘉身后的另一側(cè)。

  陳舉之怒氣沖沖的大步而來,行到階梯之下一拱手,便算是見過禮了,大聲道:“請問侯大人,這海珠會咱們市舶司,到底是個什么章程?!?p>  “哦?!焙罴呜?fù)手站在階梯之上,俯視著一臉怒氣的陳舉之,微微一笑道:“不是與往年一般的章程么,陳副提舉那日與本官說時,本官已經(jīng)知道了。”

  陳舉之半昂起頭正要答話,卻突然醒悟起自己所處位置實在是有些太處下風(fēng)了,只是自己現(xiàn)在若是要踏步上臺階,尋求與侯嘉平等的地位,行跡卻也太過明顯了,頓了一頓,還是決定不再動了,只昂首道:“既然是與往年一般的章程,那這位雷百戶強行干涉稅卡之事,還請大人處置?!?p>  “雷百戶?!焙罴慰聪蛄苏驹诹硪粋?cè)梗著脖子顯然一肚子氣未曾發(fā)作出去的雷知力,道:“本官命你去各處稅卡協(xié)同辦差,這又是怎么。”

  雷知力也是氣呼呼的,但是面對侯嘉還是恭謹(jǐn)非常,一抱拳,躬身道:“回稟大人,下官奉大人之命派遣大人親衛(wèi)至各處稅卡鎮(zhèn)守,其余稅卡還好,只在最后一處碰上了陳副提舉,陳副提舉說下官是強行干涉稅卡,便將下官帶到這里來了?!?p>  雷知力這番話刪繁就簡,侯嘉一聽便知他沒有將話說完整,陳舉之也太可能一見面這這么大火氣,多辦還是有他主動挑唆的,但是此時卻不是計較這些時候,便撇撇嘴道:“陳副提舉,雷百戶是奉本官之命前往各處稅卡分派人手鎮(zhèn)守護衛(wèi)的,本官的官印也交予了他做了憑信,方才聽雷百戶之言,也無失禮之處,這強行二字卻是從何說起。”

  面對侯嘉這等明擺著的袒護,陳舉之也是無法可想,咬咬牙陳舉之放棄了跟雷知力打爛官司的念頭,直接了當(dāng)?shù)膯栂蛄撕罴危骸按笕耍胁八径惪ㄦ?zhèn)守一貫是巡檢司的事,這位雷百戶縱然是大人的親衛(wèi),卻也是錦衣衛(wèi),再是如何這稅卡鎮(zhèn)守也輪不到他們,卻不知大人緣何要他們前去稅卡鎮(zhèn)守,這知曉的知道是大人的親衛(wèi),不知道的卻還當(dāng)咱們市舶司與錦衣衛(wèi)有了什么往來了?!?p>  陳舉之的怒氣小半是由雷知力撩撥而來,大半?yún)s是因為看明白了幾處稅卡由錦衣衛(wèi)鎮(zhèn)守護衛(wèi)的后果——那些錦衣衛(wèi)雖然看不懂賬,但是一個稅卡大致收了多少稅銀卻還是知道的,他便是再想做假賬,在這收入稅銀這一方面,卻也是做不到了。故而他一撞上雷知力,得知侯嘉要命錦衣衛(wèi)鎮(zhèn)守稅卡之事,便心中暗叫不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事端擴大,一直要鬧到侯嘉收回成命才好。

  侯嘉對于陳舉之這等心思卻是知道得很清楚,看著溫煦笑意之中卻隱隱透著一股寒意,市舶司他放縱了有一陣了,這一陣他一直在默默收集著各種資料,為最后掌控此地做著準(zhǔn)備,而海珠會,卻是他收回市舶司衙門控制權(quán)這一張對比其他目標(biāo)來說并不大的網(wǎng)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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