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靖王府后門那三株槐樹嘛!
那天他就是爬上了其中一株槐樹,才用彈弓把布彈子射到云若辰院里去的,特意瞄準(zhǔn)了鳥巢打就為了弄出點(diǎn)動靜來呢。
他爬遍了后街上的那十來棵樹,才瞥見某個院子里有個很眼熟的丫鬟在走動,似乎就是跟著小郡主到顧府去過兩次的那個。
由是他便想著那就該是小郡主住的院子了,離外墻是有點(diǎn)遠(yuǎn)。后門的那些槐樹本來就和府墻有些距離,再加上隔著一重院落,要不是他手勁大,彈子還打不進(jìn)去呢。
他不知道就是因為他這舉動,讓云若辰命人在元宵后將府外的大樹一律齊根砍斷。好大的安全隱患啊,以前居然都忽略了,多虧這位勇于探索的少年替她找出了問題。
其實靖王府的府墻是按照最高規(guī)格來建造的。親王府邸,是有建造規(guī)格的,尤其是外表。只能說顧澈的行動力實在太強(qiáng)大了,已經(jīng)遠(yuǎn)超了一般人的范圍,不能以常理度之。
“唔,為了表示感謝,就和他出去逛個街吧。既然人家都這么有誠意……”云若辰為自己找了個借口。實際上,她是真的很想去吃那些美味的小吃啊!
只要他不是太笨,應(yīng)該都能理解她的意思吧?
“元宵晚上在后門槐樹附近等我”,他要是連這個都解讀不出來,絕對是智商不夠用。那顧家就不僅僅是家門不幸,已經(jīng)是家運(yùn)衰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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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夜,靖王府大排筵席,府中主子們悉數(shù)在前廳聚餐。
自黃側(cè)妃以下,靖王的姬妾們都穿戴得喜氣洋洋,柳姨娘更是描眉畫眼裝扮得像畫上的人兒,一雙杏眼不住往靖王身上逡。
如今靖王繼位的呼聲越來越高,幾位姨娘也有種“馬上要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感覺,都在暗中做起了寵妃夢。要是王爺做了皇上,她們可都是娘娘了!想想就令人興奮。
黃側(cè)妃好像沒看見那幾個姨娘在借機(jī)膩歪靖王,極大方地?fù)嶂呗〉亩亲幼诰竿跸率兹斡裳诀咛嫠疾?,時不時還叫人給云若辰夾幾筷子。無論從什么角度看,都是富態(tài)雍容的貴族主母做派。
“多謝娘娘,您也快趁熱吃吧。”云若辰對黃側(cè)妃的示好全盤受落,非常有禮貌地回應(yīng)著,配合她營造出靖王所滿意的“母女和睦”的效果。呵呵,不止那幾個姨娘想太多,連黃側(cè)妃都在提前進(jìn)入“皇后”角色了么?
她真是天真,估計沒想到新皇登基后會重開后宮再選新妃的,再娶一位皇后進(jìn)宮也不稀奇呢?,F(xiàn)在認(rèn)為自己穩(wěn)操勝券,也太早了吧。
今晚的大餐菜單還是云若辰和廚房管事一起擬定的,宮里送來的那些時鮮菜肴全都用上了,十六碟冷熱大盤擺出來又好看又熱鬧。云若辰放下與黃側(cè)妃暗暗較勁的小心思,專心致志享受起美食來。啊,炙羊肉太美味了,多么嫩的小羊羔肉啊……
唔,不行,不能吃太飽,晚上還有活動呢。
云若辰停下了筷子,又陪著靖王吃了碗小湯圓便不再進(jìn)食。
靖王興致倒是很高,還讓人泡了宮里新賜的六安松蘿來,一家人圍著薰?fàn)t喝茶聊了小半個時辰,筵席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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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咝咝,今晚還真冷……”
靖王府后街槐樹下,顧澈緊了緊外裳,搓了兩把手掌。
顧澈并未因為回到京城生活舒適而放棄練武,如今已從煉體升級到了練氣的階段,這點(diǎn)寒冷還是能熬住的。他只是有些惴惴地想,小郡主今晚會出來的吧?不會騙他吧?
晚上剛吃過飯,他就迫不及待地稟報祖父說要出門逛燈市。顧閣老也拿這個好動的孫子沒辦法,出于安全考慮給他安排了馬車、馬夫、護(hù)院和小廝跟著,顧澈卻鬧著要自個走路去逛。
“不行!”
顧閣老又忍不住對著孫子吹胡子瞪眼。他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怎么能自個上街!
“祖父,我十歲的時候,父親都讓我自己帶著獵犬去草原打獵了好不好。人家那些獵戶的小孩,五六歲就會做陷阱抓狼了……”
一聽顧澈提到自己那個英年早逝的次子,顧閣老就又是心酸又是生氣。
長子死得早,顧閣老都夠傷心的了。生怕二兒子和他哥哥一樣病弱短命,特意請了武師在家里教他鍛煉,結(jié)果教出了個一心想馳騁沙場的武將。
顧澈見自己提到父親時,顧閣老臉色不太好看,也不敢太任性。他明白父親的死讓祖父很難過。
最后顧澈讓步說帶著小廝石頭出門,但還是不肯帶護(hù)院。顧閣老拗不過孫子,只能隨他去了。
關(guān)鍵在于顧閣老是親眼看見過顧澈一個人對上家里四個壯實的護(hù)院還占著上風(fēng),明白孫子起碼在打架上不會吃什么虧,才肯放他出去的。
不過他要是知道顧澈今晚是打算去“誘拐”靖王府的小郡主,估計就不會那么淡定了……
顧澈把石頭丟在靖王府后街街口上,自己則像那守株待兔的兔子似的靠在槐樹樹干上發(fā)呆,后來索性掰了根枯枝磨牙。
“很晚了耶……她到底出不出來啊……”
顧澈等得腿都快站麻了。
剛剛石頭居然期期艾艾地問他:“公子,您是不是,喜歡靖王府的小郡主?。俊?p> “喜歡啊?!?p> 他很理所當(dāng)然地說:“我覺得她很好玩的。”
“……小的不是說這種啦。”十三歲的石頭常常和那些十五六歲的男仆們混在一起玩,已經(jīng)懂得很多了?!靶〉恼f的那種喜歡,是……呃,那什么男女之間……”
“?。俊?p> 顧澈呆愣愣地看著他:“男女之間,那是什么?”
“……”石頭急得撓頭,又憋了半天,才想到該怎么說:“就是戲里唱的那種,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那種?。 ?p> “???”
顧澈臉開始黑了:“你不要給我掉書袋!明知道我聽不懂!”
“……”
石頭無力地放棄了深八自家公子內(nèi)心世界的想法。算了,管公子是不是喜歡小郡主呢,自己老實跟著公子亂跑就是了……
而顧澈在久等無聊的時候,想起石頭和自己的對話,覺得石頭莫名其妙。
“我不喜歡她我干嘛非要找她一起出來玩啊!”
顧澈認(rèn)為石頭真是個白癡。
他當(dāng)然喜歡小郡主啊。能讓他有同樣感覺的,就是在邊城時常常和他一塊去打獵的張獵戶的兒子三虎了。和三虎一塊去做陷阱太好玩了,而且三虎也很喜歡小金,常常喂小金吃肉干,他們家的獵狗阿黑和小金也特別有感情……
顧澈的思緒走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但內(nèi)心似乎有一絲聲音在說,小郡主和三虎,真的……在他心里的感覺是一樣的嗎?
“唔,可能有點(diǎn)不同,她是個女孩子嘛……”
顧澈摸著下巴,正想認(rèn)真思考一下自己為什么特別想找云若辰一起玩,忽然看見靖王府的后門開了一條細(xì)縫。
他驟然站直身子,便看見那細(xì)縫里閃出個嬌小的身影來。顧澈喜形于色,可等那身影走到跟前,他才愕然發(fā)覺——這誰呀?
“干嘛,不認(rèn)得我了?”
裝扮成男孩子的云若辰給了他一個白眼,隨即又咯咯笑起來。
“真的是你?”
顧澈這才低聲叫起來。
若不是認(rèn)得她的聲音,根本就無法把這相貌、衣著都很普通的小男孩,和那個嬌俏的小郡主聯(lián)系在一起嘛!
嗯,不過那雙眼睛倒是沒變,還是很漂亮,像兩顆耀眼的黑水晶。
“沒點(diǎn)準(zhǔn)備怎么出去玩?”云若辰對自己的變裝很滿意,拍了拍手說:“走吧!”
她沒告訴顧澈自己是怎么備下這身男裝的,反正是費(fèi)了不少功夫。但真要想做,還是能做到。
所謂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嘛……是吧?
雖然云若辰對自保完全不擔(dān)心,但總覺得小女孩的外表惹來欺負(fù)的可能性更大。而穿上男裝,和顧澈倆“男孩”上街看燈市就完全不會引人注意了。
兩人正要走出黑暗的后街,突然又一道人影從半空中嗖地躍下,云若辰與顧澈都不約而同地后跳一步!
“什么人?”
顧澈瞬間擋在云若辰身前,云若辰卻在他身后松了口氣。
“慎言……你嚇?biāo)牢伊??!?p> 她拍了拍胸口,嗔怪地看著眼前的葉慎言。
突然出現(xiàn)的葉慎言,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了看云若辰,遲疑道:“郡主,你這是?”
“我要出去逛燈市。哦,和這家伙去,他叫顧澈?!痹迫舫胶懿豢蜌獾刂噶酥割櫝?,顧澈則只顧著打量這個“從天而降”的少年。
和葉慎言在一旁單獨(dú)交談后,云若辰才知道,原來聶深還給他派了任務(wù),這段時間每晚要到靖王府附近巡邏一個時辰,看看有沒有天命教徒在附近出現(xiàn)。
如果不是看見云若辰從府里出來,葉慎言也不會現(xiàn)身。
“郡主,您真要這樣上街?”
葉慎言不放心地又看了看顧澈:“就和那位顧澈公子兩個人?會不會太危險了?”
“哎,小子,你比我還小好幾歲吧?”
顧澈聽見他提自己名字,不滿地走過來爭辯。
“光長個子未必就厲害?!比~慎言不屑地撇撇嘴。
顧澈雙眼一瞇:“你意思是想先和我打一架?”
“師父不讓我打人?!?p> “喂!”顧澈真的氣到了:“是怕你被人打吧?”
“你們不要吵?!?p> 云若辰擰著眉心,無奈地?fù)]了揮手,阻止兩個小少年再吵下去。
唉唉唉,她又開始頭痛了……
今晚出門果然是個錯誤的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