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天下世家如何？

　　井陘縣尉被一槍射殺，對方卻連聲都不敢吭，只能看著趙泰帶著軍隊揚長而去。

　　所有人都知道殺人者是趙泰，軍隊也屬于趙泰。

　　但那又怎么樣，他們敢去找趙泰問罪？不要命的話可以試試。

　　“明公，吾等偏安一隅之地，如今明公于眾目共睹之下槍殺井陘縣尉，可是要從那一隅之地現(xiàn)身？”

　　高艾對井陘縣尉死不死，并不會去在意，但趙泰突然張揚無所顧忌的舉動，讓高艾不由起了猜測之心。

　　之前的趙泰不說低調(diào)，但也算不上多高調(diào)，至少在對外的時候沒有那么激烈的反應(yīng)。

　　即使有那也不會讓人抓住把柄。

　　處事風(fēng)格從內(nèi)斂到激烈，也難怪高艾會有此一問。

　　要說趙泰是在隱忍發(fā)展，高艾相信，但要說趙泰隨時會從黑山走出來爭天下，高艾也不會覺得意外。

　　趙泰看了一眼高艾，輕笑聲隨風(fēng)散開。

　　帶著軍隊路過井陘，順便開槍殺人，本來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在別人看來卻是蘊含了別的意思在其中。

　　不過高艾還真猜中了，就是猜得準(zhǔn)不準(zhǔn)的問題而已。

　　“乂康，你且觀這天下世家如何？”

　　趙泰沒有回答高艾的問題，反到說起了毫不相干的世家。

　　高艾聽后是一頭霧水，不解其中深意，只能按他自己對世家的認(rèn)知去回答。

　　“世家遍及漢土各地，其勢恐漢室也難與世家相比，世家自是強盛?！?p>　　無論怎么想，他都只能得出強盛這兩個字，說完還看了趙泰一眼，畢竟他也不知道這回答算不算正確。

　　趙泰卻沒管他，好像無論他怎么回答，趙泰都已經(jīng)為他準(zhǔn)備好了下文一樣繼續(xù)開口。

　　“世家強盛，強在何處？”

　　這個問題或許會有很多回答，而這些回答很可能都對，但又可能沒全對。

　　高艾在之前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強盛就是強盛嘛，世家身份地位在那里，強盛還需要理由？

　　但趙泰拿世家來問他，高艾才后知后覺的去思考，只要一想那思緒就像開了閘，怎么都止不住。

　　身份？

　　土地？

　　錢糧？

　　官身？

　　都是世家強盛所具備的東西。

　　不過已經(jīng)今時不同往日的高艾，卻想到了最關(guān)鍵的東西。

　　知識。

　　讀書或許不能讓人成為大才，但絕對是改變命運的晉身階梯。

　　漢朝當(dāng)官是察舉制，由各地舉孝廉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然而想要舉孝廉，除了要有名望，也就是養(yǎng)望，比如守孝三年后得個孝名。

　　之后還得有點本事，有點身份。

　　什么是有本事，識文斷字就是本事。

　　他們壟斷了知識，那就是壟斷了晉身之路，這對整個天下的發(fā)展是沒有益處的。

　　世家的人再差，在普遍九成文盲的社會里，他們不強盛都沒天理。

　　高艾按他所想如實回答了趙泰的問題。

　　讓趙泰錯愕后哈哈大笑。

　　知識這兩個字說出來簡單，但其重要性卻比有官身還重要。

　　高艾能一語中的，讓趙泰沒想到的同時，也對他的成長感到喜悅。

　　“可明公，這與屬下之前所問有何關(guān)聯(lián)？”

　　趙泰止住笑聲，依然在反問。

　　“我且問你，為官者出自何處？”

　　“世家或是寒門?！?p>　　“再問，天下土地歸于何人之手？”

　　高艾本想說天下人，然而想起自己成為流民的經(jīng)歷，這句天下人怎么都說不出口。

　　“士農(nóng)工商，唯農(nóng)者少有。”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兩人的問答直白簡單，卻把別人思及未說的話道出。

　　那感覺就像之前總有一層紙擋住眼睛，明明可以捅破，卻沒人動過手。

　　現(xiàn)在無疑是捅破了，高艾聲音才會變得那么低沉。

　　“民無地既無財，且無可用之人才，如若吾出了那黑山，踏足天下?！?p>　　“以兵鋒之利和種種手段立一基業(yè)不難，然乂康可曾想過，基業(yè)若成，何人治理？”

　　“世家，寒門，豪族，商賈？此非吾所愿也?！?p>　　趙泰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推平天下不難，然而結(jié)果僅是給這個國家換了個統(tǒng)治者而已。

　　他有想過先推平了再說，之后可以憑兵權(quán)強行改革。

　　但大概率出現(xiàn)的情況可能會是，他還沒開始改革呢，整個天下就已經(jīng)崩潰。

　　手里有軍隊是為武，然而文卻要從世家豪族出。

　　趙泰不依仗世家，不借助世家的力量，也就是不妥協(xié)的后果，就是這天下他有軍隊也玩不轉(zhuǎn)。

　　就是這些話讓高艾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明白了趙泰為什么要待在黑山不出，哪怕是一個真定也沒有要占據(jù)的意思。

　　再想到趙泰不與世家豪族接觸，官員也是說殺就殺，那就是不會對世家豪族妥協(xié)。

　　這種彼此心知肚明的潛規(guī)則，趙泰不玩。

　　又想到趙泰開展教育，并且逐漸完善的舉措，讓高艾心里掀起了驚天巨浪。

　　他們不是偏安一隅，而是在蟄伏，直至能做到取代世家豪族的那一天。

　　不過，這跟你行事張揚也好像沒什么關(guān)系啊。

　　“天下之勢，明公之謀屬下不懂，然明公欲蟄伏等待時機(jī)，緣何今日卻張揚行事，此與明公之謀豈不相背？”

　　“乂康當(dāng)知，蟄伏等待時機(jī)，不代表就一直困守一地，你且觀如今趙莊之人，可否有足夠的人手掌常山一郡之地？”

　　“若世家豪族之人不助，以退職相逼，常山一郡可會生亂？”

　　聽趙泰開口閉口就是常山郡，話語中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但就趙泰現(xiàn)在培養(yǎng)出來的那些人才，說實話也就是一般。

　　識文斷字沒問題，處理一些公務(wù)也沒問題，經(jīng)驗不足可以后天彌補。

　　這么一想，似乎管理一個郡，還在世家豪族罷工的情況下，問題也不大啊。

　　難怪趙泰會行事突然高調(diào)起來，原來是在暗中盯上了常山郡。

　　“明公好計謀，可常山已有太守，且無調(diào)任升遷…………”

　　高艾說著說著，看向了趙泰手里的狙擊槍，臉上的笑容都變得兇狠了起來。

　　“屬下明白了?！?p>　　明白了什么，高艾卻沒說。

　　趙泰嘴角抽搐了幾下，也沒有糾正高艾已經(jīng)歪掉的思想。

　　因為他本來就是這么想的，怪不了高艾。

　　兩人談?wù)撻g，軍隊已進(jìn)入山林里，周圍群山起伏，跟外部一片坦途根本不能比。

　　而進(jìn)了這山林，就意味著離葫峰谷不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