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理掉轉(zhuǎn)馬車,往糧捕府方向奔回來。
他邊趕馬車邊對包逸仙說:“盎,小嫂子呀,不是我懶呀。咱們把糧捕府的大館子小館子也都找差不多了,再回去還能上哪找去呀?”
“盎,是呀,上哪找去呀!烏拉沁,你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從學(xué)堂跑出來,你不回家?還能去哪呀!”
包逸仙似乎是回答侯明理,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盎,要不咱先回去。明兒個到赤勒川九川十八岔的親戚家再看看,打聽一下!”侯明理建議說。
馬車在路上嘎吱嘎吱地跑著,包逸仙看著那樹木和遠山飄到身后,想起了她和倆孩子從九泉蓮花月亮山向赤勒川來的情景。
她們一路上奔波到現(xiàn)在,貝吉被猍歹咬死了,烏拉沁又沒了音信,這將來可咋向死去的四王子和福晉交代呀!
她下意識地捂住胸口,感覺喘不上氣來。她突然嚎叫了一聲:“烏拉沁——”眼睛望著遠方的樹林子,看著那飄落的樹葉,似乎有個人影向森林深處跑去……
“吁——”侯明理趕緊剎住馬車,“在哪里?在哪里?你看見他了?”
侯明理以為包逸仙看到了烏拉沁。
“你去哪兒了?你去哪兒了?”她看著遠方,眼睛發(fā)直。侯明理順著她看的方向望過去,只看到樹林,遠山,瀟瀟落下的樹葉子……
包逸仙扶著馬車的手突然攥緊了,一字一句地說:“懶惰的馬嫌路遠!烏拉沁不是懶惰的馬,他要奔跑,就讓他跑吧!盎,回——家!”
“回家?”侯明理以為聽錯了。
“回——家!”
侯明理趕著馬車回到下地,剛進營子,就見三結(jié)巴帶著佐佐木和警察跑過來。
包逸仙還沒下車,三結(jié)巴就把著馬車看了一遍。
“盎,找啥呢呀?三結(jié)巴?”侯明理很不情愿地看著他。
“盎,太,太,太——君說了,烏,烏,烏——拉沁,找,找,找——回來,要,要,要——帶走!”三結(jié)巴說。
“盎,上哪找去呀?好好的孩子,愣是給弄丟了!還不知道朝誰要去呢?!焙蠲骼砜床粦T三結(jié)巴膈應(yīng)(討厭)人的樣兒。
那警察和佐佐木嘀咕了一陣,回頭對侯明理說:“盎,天太晚了,太君想讓你送一趟!去趟糧捕府!”
包逸仙下了車,說:“盎,馬還沒喂呢,這么跑能行嗎?”
侯明理對包逸仙輕輕搖搖頭,小聲說:“唉!那有啥法子呀?人家有槍呀。”
回過頭對佐佐木和那警察說:“這馬性子不好,容易噱車(驚馬)呀,兩位可要坐好了呀!”
包逸仙回到家里,把侯張氏叫來,一起做一頓豐盛的晚飯,專等侯明理回來。
“盎,不用做那么多,吃不了都浪費了?!焙顝埵线厧兔?,邊勸慰包逸仙,“你也別上火?,F(xiàn)在這孩子呀,也是野,到處跑,說不定哪天就跑回來了呢?!?p> “盎!你也甭勸我,我心里有數(shù)。”包逸仙說,“就是這折騰了一大天,明理挺辛苦的。也正好,孝儒和明理好長時間沒在一起了,也該聚聚了,讓他們哥倆喝兩盅。”
侯張氏揉揉肚子,卡吧咔吧嘴,沒說什么。
從素花帶著從素妙,在屋前屋后藏貓貓。
倆人忙活完,眼看太陽也下山了,可侯明理還沒回來。
“唵?咋還沒回來呢,這段路,仨時辰了,也該差不多弄個來回了吧?!卑菹山o從素花喂完奶,把她放在炕上,嘮叨了一句。
“盎,再等等吧,應(yīng)該沒事的?!焙顝埵献焐险f著,心里卻打起了鼓。
“要不,讓文武帶著文彪,出營子迎迎他?”包逸仙試探著說,“這年頭胡子多,猍歹也多,就怕走摸黑路呀?!?p> “盎,不用,再等等吧?!焙顝埵险f。
又等了半個時辰,從四皇上也從小藥房里過來了,見侯明理還沒回來,皺了一下眉頭,說:“盎,我到路上去迎迎他去!”說著就往外走。
侯張氏追出來說:“盎,等等,你別一個人去,把倆炮手帶上吧?!?p> 田殿閣和季鳳軒聽說后答應(yīng)著出來,緊跟著從四皇上出了營子。
剛出營子?xùn)|頭,他們就聽見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能囻R聲。
走進一看,正是侯明理,大家趕緊幫忙把車弄到從家大院里。
田殿閣和季鳳軒接過馬車,一個卸車,一個去喂馬。
從四皇上和侯明理進了屋。
侯張氏看見,問:“咋這么晚才回來呀,讓大家這個等呀!”
“盎,可別提了,半道被一伙人攔下來了?!?p> 侯明理邊脫身上的皮襖邊講述回來時遇到的驚險經(jīng)歷。
侯明理把佐佐木和那個警察送到糧捕府,就趕緊往回返。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jīng)卡山了(日落時分)。
他趕著車,越走越黑,心里多少有些發(fā)毛(忐忑)。
路過鹿圈子溝門的時候,突然從溝里躥出一群人,攔住了侯明理的去路。
“吁——”侯明理剎住車閘,心想,完了,遇到胡子了。
這群人也不說話,搶過馬車就往鹿圈子溝里趕。
侯明理在后面跟著央求:“盎,各位老大,各位老大,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咱碰碰碼,報報蔓(通個姓名,交個朋友)。你看這馬車是東家的,我就是個車老板,把馬車弄丟了,回去也沒法和東家交代呀,我也賠不起呀!就求求各位老大,放過我吧。”
“盎,放過你?”有兩個人過來把侯明理綁起來,拉扯到一棵樹下,綁在樹上。
一個是頭頭模樣的人來到侯明理面前說:“盎,想讓往們放過你,晚了!你和日本鬼子勾搭連環(huán)的(串通一氣),甘心當(dāng)漢奸,你說往們能放過你嗎?今兒個也讓你死個明白,就安心上西天吧!往們就是義勇軍鋤奸隊的!專門宰日本鬼子走狗的!”
“唵?!我,沒和日本鬼子呼搭(跟在身后交往)呀!你們肯定是認錯人了!”侯明理辯白說,“我,我咋能和日本鬼子打咧咧呢(干不正經(jīng)的事)?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呀,咋能當(dāng)走狗呢!”
“盎,還跟我裝,是吧?”頭頭把刀架到侯明理的脖子上說,“你今個兒拉著個滿洲警察和一個日本鬼子,在大西溝川到處跑,你當(dāng)往們都是瞎子嗎?”
“盎,那,那是他們逼我送他們回糧捕府的呀,他們是抓我勞工呀!誰愿意送他們呀,白坐車不給錢不說,鬧不好還挨收拾,誰愿意呀!”侯明理有點急眼。
“不愿意?”頭頭把刀放下來,問,“那,那個日本鬼子去下地嘎哈去了?”
“盎,抓人呀!”侯明理就一五一十地把前后經(jīng)過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