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人要是花貍棒子(松鼠)該多好,就能鉆過電網(wǎng)到外面去了。”晚上躺在炕上,侯明理自言自語地說。
“唵?大印子,你也發(fā)現(xiàn)茅房那兒,是最佳逃跑的地兒了?”高士誠問侯明理。
“盎,我倒沒想到這兒,就是看那花貍棒子挺自在的?!焙蠲骼碚f,“毛騷道子(茅房,廁所)這地兒倒挺僻靜,可惜呀,人鉆不出去。聽說呀,那電網(wǎng)有電,人一挨上就鼻咕了(死了)!”
“盎,有電咱可以躲開電呀!”小哼哼說,“老梯子哥呀,你不是給我講過,口里的,地道戰(zhàn)的事嘛!咱也挖地道呀?!?p> “唵?!這個法子不錯呀?!备呤空\對小哼哼的想法比較贊同,“要是能挖四丈遠(yuǎn)的地道,就能爬出去了!”
“也是呀,那花貍棒子不也是打洞嘛!那地方僻靜,在那兒挖土,監(jiān)工的估計不會理會。要不那里也總挖土,蓋粑粑(蓋屎,大糞)呀!”侯明理也贊同。
“盎,要先垂直挖一丈多深,然后再橫向挖,這樣地上面才不會聽到地下的動靜。可是,這光靠咱們這三個人,得多長時間才能挖完呀!時間長了,也容易被其他工友發(fā)現(xiàn)了呀!”高士誠說。
“是呢,要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告了咱們的狀,那可就完蛋了!”侯明理也說。
“盎,那就,拉他們一起入伙唄!”小哼哼說。
“對,要動員大家伙兒,讓咱們這個工棚里的人呀,都一起行動,大家共擔(dān)風(fēng)險,一個目標(biāo),逃出去!”高士誠說。
高士誠的活動能力很強(qiáng),很快做通了整個工棚人的工作,二十一個人都愿意冒死一拼。
大家一致選高士誠為頭領(lǐng),一切行動聽他安排。
高士誠把自己的計劃和大家講了一遍。
首先,二十一個人分七個小組,每個小組三人,小組長和高士誠單線聯(lián)系,統(tǒng)一聽高士誠的指揮。
其次,是選擇一個隱蔽的合適地點。高士誠發(fā)現(xiàn)糞坑的南面正好在一個小山包的下面,山包上的樹木茂盛,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傘狀遮掩,崗哨上的人很難看見那個角落。
最后,是開工。白天工棚里的勞工照常到工地干活,晚上回來后,按所分的7個組輪流去茅房,假裝是去解手,實際是去挖地道。
每組三人中,一個瞭高,一個在下面挖,一個往上運土。
白天用樹枝、柴禾把洞口擋住,挖出的土全部鏟到糞坑里,偽裝成清理衛(wèi)生的樣子。
就這樣,高士誠帶著工棚里的人挖了兩個多月,鬼子的崗哨和監(jiān)工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行動。
后來大家分析,鬼子兵和監(jiān)工都比較愛干凈。
勞工們的生活艱苦,工棚里的環(huán)境比較臟,平時這些鬼子兵和監(jiān)工都吃大米白面,住在干凈的宿舍里,也從不到工棚里來,更別說到茅房里看糞坑了。
一天天過去了,地道眼看就要挖通了,可一個麻煩事突然來了。
那天早上,侯明理和高士誠、小哼哼剛把洞口用樹枝蓋上,把那些挖出來的土鏟到糞坑里,就有一隊鬼子兵包圍了茅房后面的糞坑。
高士誠見這陣勢,以為鬼子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行動,就和小哼哼對了一下眼色。
“盎?你他媽的,天天偷我的東西!我讓你偷!我讓你偷!”高士誠鏟了一鐵锨大糞粑粑甩向小哼哼。
小哼哼一閃身,那大糞粑粑正好落在洞口上面的樹枝上。
“盎,你他媽還敢躲!”高士誠隨手連續(xù)挖了一锨又一锨的大糞粑粑,連珠炮似的甩向小哼哼。
小哼哼靈活地躲閃著,那洞口上面的樹枝就落了一層大糞粑粑。
“你們地,什么地干活?”有鬼子兵端著刺刀,把他們分開。
“盎,太君,他,他媽的他,偷了我的鞋,穿了兩三天了,沾了好多大糞粑粑?!?p> 鬼子兵聽不明白,有會日本話的監(jiān)工給鬼子兵翻譯后,那些鬼子兵聽了,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紛紛離開那洞口位置。
鬼子兵在糞坑的北面選了個地方,讓另一波勞工過來挖了一個深深的大坑。
過了一會兒,一些勞工推來了一些死去勞工的尸體扔到坑里。
前前后后推來有一百多具尸體,然后讓勞工挖土,把這些尸體埋了。
“盎,老總,知道這些人咋死的不?”高士誠貓著腰,點頭哈腰地問一個監(jiān)工。
這個監(jiān)工是個中國人,看了看高士誠,說:“盎,知道秦始皇修墳的故事吧?墳快修完了,那修墳的,卻突然都得了暴病,全死了!這些人,也不知咋回事,也得了暴病了!”
這個監(jiān)工說完,轉(zhuǎn)身走了。
高士誠站在那里,心里犯起了嘀咕。
轉(zhuǎn)眼過了深秋,冬天來臨了。
那天,天快擦黑的時候,侯明理從外面跑進(jìn)來。
他手里拿著倆凍饅頭,遞給高士誠和小哼哼說:“盎,剛才鬼子的廚師往外扔饅頭,估計是時間長了,不新鮮了。好多人搶著吃,我正好路過,也搶到仨,我留了一個,這倆給你們倆。咱這也是有難同當(dāng),有福同享了!”
小哼哼一見饅頭,順手接過來就往嘴里塞。
高士誠見了一把奪過來:“盎,不能吃,有毒!”
他說完,拎著倆饅頭跑到茅房,扔到了大糞坑里。
“唵?有毒?怎么會有毒?”侯明理說,“你就是警惕性太高了,白瞎了那倆饅頭了。”侯明理雖這么說,當(dāng)時也沒敢吃,但也舍不得扔,就揣在衣服兜里。
當(dāng)天夜里,下起了小雪,高士誠帶著工棚里的二十一人,一鼓作氣把地道挖通,離開了那個整天讓人心驚膽寒的工地。
工友們互相擁抱著,呼吸著外面新鮮的空氣。有性急的,出了洞連忙逃跑,沒跑兩步,又停了下來,眼前一片迷茫,該往哪里跑呀?
高士誠告訴大伙兒:“盎,我是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的八路軍游擊隊的司務(wù)。大家有愿意投奔八路軍游擊隊的,可以跟我走。不愿意去的,我也不強(qiáng)求。不過提醒大伙兒,不要結(jié)伴走,要單獨向不同的方向跑,逃出去一個是一個?!?p> 有十一個人立刻同意跟高士誠走了。剩下的人都想回家。高士誠指著一棵松樹對他們說:“看見了嗎?那樹枝稠密的方向就是南方。原始森林里知道方向就好辦了,要選擇向南方、東方或者西方跑,千萬不要往北跑,北邊是鬼子的駐地?!?